石楠：“敖謙！！！”

面色憔悴的男子才堪堪清醒，便瘋了似的要報仇。被石楠攔住。

石楠：“敖謙，青龍一族只剩下你了，就當我求你，為了青龍一族，忍了忍，就忍一忍，行么？！”

“我忍不了！我一刻鐘都忍不了！溫婉已經走了，她走了...尊主，我親眼看到她死在那兒，尸體被壓在梁柱下，連收尸的妖都沒有。”

敖謙念到此，本來頹廢的臉色變得猙獰起來。

敖謙：“你為什么不出現！為什么！溫婉她一直堅信你會來！到死都堅信著！你去了哪里！你不是尊主么！你不是應該保護好你的屬下么！溫婉她做錯了什么，要你這么疏遠她，穩重...成熟...就活該被忽視么！！”

“石楠！你就是個幫兇！！！”

發鳩山半空中驚雷乍現，平白下起瓢潑大雨來。

石楠任由敖謙抓住自己的衣領，低著頭，沒有辯駁。

她只是等敖謙發泄完，才淡淡的說：“看好他，沒有我的準許，不許敖謙離開發鳩山。”

敖謙眼神一變，裹著毒狠狠的盯著石楠。

敖謙：“呵哈哈哈哈，尊主，哈哈哈哈，尊主？石子姜如果你不想青龍一族恨你的話，你現在就應該帶兵攻打天宮，我要張汶那個狗東西給溫婉陪葬！”

石楠一掌拍在敖謙頸脖間，抓著石楠衣領發瘋的妖本就重傷，此時直接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石楠看著安靜的發鳩山，萬幸此時只有一個嘴嚴的鳳懿跟在身邊。如此大逆不道的對著她口出狂言，但凡妖多一點都不能如此大事化小。

“放心吧，我都懂。”鳳懿扛起敖謙，不安，道：“尊主，敖謙莽撞，感情用事，如果真的繼任族長，定有禍患。其實青龍一族的小輩還是有很多幸存下來的，尊主不妨挑一挑？”

石楠嘆了口氣，道：“我再想想...”

石楠坐在老槐樹下坐了一夜，鳳懿無聲的陪了一夜。

天蒙蒙亮的時候，石楠突然道：“天愁，如果真出了事，我兜著——是我對不起溫婉，敖謙怎么也是個姓敖的，我不想青龍一族的族長最后變成一只蛟。”

“他敖謙不過也就再活個幾十萬年，我石子姜兜得住。”

鳳懿眼神復雜，最后也不過化為一句——鳳族自當全力支持尊主的一切決定。

鳳懿：“尊主，我去看看敖謙醒了沒——昨天八成是魔怔了，現在估計清醒多了。”

石楠閉上眼，沒有說話。

鳳懿對著石楠行了一禮，走進了發鳩山上唯一可以睡覺的小草屋。

不出半刻鐘，鳳懿就一臉見了鬼的沖了出來。

鳳懿：“尊主！！！敖謙不見了！”

石楠一驚，睜開數目，映入眼前的是狹窄的馬車，不足兩臂寬的馬車生生坐近二十個人。

難聞的汗味夾雜著無數詭異的氣味，聞到石楠直皺眉。

她這是才恍惚想起她為了悄無聲息的混入千雪山的天宮，保險起見——跟了最新一批的侍仙。

幾日的不眠不休，竟然讓她恍惚中在馬車上便昏睡了過去。

石楠皺眉，暗想：“她最近老是感覺精神頭沒有以前足了——以往就算是不眠不休七日帶兵打仗，她依舊是生龍活虎，半點也不覺的困，如今不過區區三日，怎么就在如此復雜的情況下昏睡過去。”

石楠搖搖頭，把這一切歸咎在最近煩心的事太多，至少比打仗的時候累多了。

此時一名眉毛稀少，臉色蠟黃，周身卻穿著華麗的仙侍長出現在天宮門口。

石楠跟著眾人下了馬車，車內男多女少，加上她也不過只有三位女仙。

石楠低著頭小心的觀看著只搭建了骨架的天宮，內心輕嘆了口氣。

石楠心想：“如今人界供奉之力大不如前。不同于魔界，四府八營般皆是努力奮斗，自我修煉而成的。大部分天神的神力全部依靠人界的信仰之力——現在也不知道有多少神仙因為沒有人供奉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天宮居然還在修建華麗的宮宇，就單單剛才路過的那片百花園，就不知道是多少神仙的尸骨組成的。”

“千雪山位處極寒之地——寸草不生。一片幻境一片尸山，張汶帶走的神仙皆是與之忠心不二之輩，他為了所謂的面子，奢靡，竟然干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真是掩耳盜鈴！”

仙侍長站在臺階上，俯視著下方。

仙侍長：“從今以后，你們就是天宮里的侍仙，尊重天帝，敬畏神明，不要有什么野心思，你們原本是絕對沒有機會做侍仙的，天帝格外開恩，讓你們這些沒有開化的散仙能到御前伺候，也是福分，跟了厲害的主子，長時間呆在靈力多的地方，修為自然就上去了——你們的好處啊，多著呢。”

石楠：“......”

她雖然知道神仙一直都有看不上散仙，妖魔的老毛病，但沒想到天宮都落魄成這樣了還在維持可笑的尊嚴。

反正神魔界的鄙視鏈就是，神仙看不上散仙，散仙看不上魔修，魔修看不上妖修。

她這個上古大妖是鄙視鏈之外的，用四海八荒的話說——她是界外產物，不能算真正的妖怪。

四府八營受到最大的委屈大概就是——要不是有個界外生物罩著，你們四府八營根本啥也不是，不足為懼。

事實上，石楠親自領兵的機會極少，少到什么地步，大概比升點將臺的次數多上一丟丟吧。

石楠搖搖頭，正恍神呢，下巴就被一只滿是老繭的手抓住了。

尊主大人被迫抬起腦袋：“......”

仙侍長：“喲，這里還有這么個小妖精，我看這就是個禍害，給本座發配到洗膳司干雜活。”

石楠眼神淡淡，對這種小打小鬧根本提不起興趣，她可是出了名的臉皮厚，再說這都夸她長的好看了，冒犯就冒犯吧，反正現在她也不是什么尊主，四府八營的面子和她有關么？無關。

他現在就是一可憐無助的散仙！洗膳司好啊，沒什么要求，但凡需要點靈力要求的崗位，她都得露餡。

石楠順利的被一扎著兩個燈籠辯的姑娘領走，立刻領了鏟雪的工作。

石楠心里默默吐槽道：“鏟雪還能是一個工作？就不能用法術解決一下么，一秒鐘的事。”

石楠看準了機會，乘著其他鏟雪的侍仙認真工作時，努力朝著大門處鏟雪，三秒后，她就消失在了大門口，沒有人發現。

石楠小心翼翼的蹲在兩個宮殿的夾縫處，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人來人往的眾侍仙，看準了一個落單的仙侍長。

不等那仙侍長大聲呼救，便已經被石楠拖進了巷子。人來人往的燈籠一閃一閃的照在墻壁上，是一個人影壓著另一個人影抹脖子的動作。

大約過了一刻鐘，石楠拍拍衣服，已經換了裝備。

石楠拉著衣擺，嫌棄的“漬”了一聲——衣擺有點長，不是很合身。而且有股藥臭味，一看就是煉丹房的管事，她最討厭藥味了。還好里面穿的是白茅的戰法，她的衣服本就沒兩件，這樣浪費一件，她得心疼死。

石楠走了兩步，路過的小仙都一一和她打招呼。對于這方面的氣勢，石楠拿捏的是死死的。

石楠在天宮里瞎轉，找了半天找不到她要去的目的地——司馬殿。

她隨便找了個漂亮的澆花小仙侍，站在其身后觀察了半天，想找個話頭問問路。

那漂亮的小仙侍顯然才上崗沒多久，根本不知道怎么保養這些幻化出來的百花，居然像對待真花一樣澆水。

石楠：“小美人，這些花不是真花，要用靈力去澆灌，你的管事師父沒教你么？”

小仙侍被嚇到一機靈，回過頭看到石楠穿著仙侍長的衣服，轉身就跪下了。

小仙侍：“仙侍長姑姑贖罪，仙侍長姑姑贖罪，小仙第一次照顧百花園，實在是不知道規矩，請仙侍長姑姑不要告知管事。”

石楠本就打算問個路，哪里想到給人小仙嚇成這樣，再加上是個嬌滴滴的美人，這眼淚都蓄在眼眶里了。

石楠立馬語氣就溫柔了三分，伸手把人扶起來。

石楠：“這樣做什么——好歹我也是個風度翩翩的美女子。搞得我一嘴一個小妖怪似的。我就是想問一下司馬殿怎么走。你別...”

她的話一頓，石楠這才發現自己手中的纖纖玉手上幾乎全是鞭痕。

石楠：“......”

小仙侍像是受到驚嚇似把手收到背后。

在石楠的心里，上位對下位，都是上庇佑，愛護下，下尊敬，愛戴上。雖然常常聽聞有些無能之輩，喜好以武力鎮壓下屬，甚至是威脅，恐嚇，來達到治理有條的目的。

但石楠一直以為那是一些偏遠的城邦才會出現的情況——這種畸形的管教是不長遠的，最容易發生暴亂。不出萬年就會被覆滅。

然而在傳承了萬萬年的天宮竟然也會有這種情況，任何事物都不會獨立存在——這只滿是鞭痕的手已經說明了這富麗堂皇的天宮不說全部，至少有八成是這樣的。

上層欺辱下層，下層再欺辱下下層。

石楠皺眉，這一刻，她恍惚真的覺得——神界，沒救了。

在天宮失去信徒，掩耳盜鈴，封鎖消息，關閉南天門，甚至是遷都千雪山，她都沒覺的神界沒救了。

失去信徒，神力微弱，大不了撿起從前的功法從頭來過。遷都也可以遷回去。掩耳盜鈴的是上面一波，本質并沒有什么影響。

她至多覺得天界大概是需要換個統治階級，神魔界需要大洗牌罷了——神魔只是一時的合并，等到萬萬年后，自然會恢復成以往的樣子，神界說不定依舊能重回巔峰。

一切量變都有生門，但質變卻是藥石無醫。

神界就像是已經糊了的一鍋湯，下面已經黑了，上面還在瘋狂的加柴火。最后只會全部變成殘渣。

那小仙侍見石楠瞇著眼，眉間都擰成了麻花，眼角泛紅，眼珠子像是冰雕的，寒冷的沒有一絲感情。

小仙侍控制不住的腿軟，跪在地上，頭都磕在地上不敢抬起來。

小仙侍：“回仙侍長姑姑，司馬殿在東南方位第三進殿，尚未建造完畢，但門口掛著一串燈籠的便是了。”

石楠大踏步便離開了，她見到敖謙，就要把這糟心的廢物點心趕緊帶走。

神界不需要任何外力，不出十萬年就會自動瓦解，或許多年后還會有新的神出現，但傳統意義上——神魔界的本土神，估計留不下了。

就算人類得了神位，但人類終究是人類。

沒有像神一樣的傳承，神終將消失。

司馬殿里面的神仙類似于四府八營的營長。石楠想起鳳懿在文書里寫的——司馬殿中暗探來報，新上任的司馬仙君常年佩戴面具，行為怪異，但脖子上佩戴的玉佩及其像青龍一族的族長玉。

石楠見了畫像，確定是她親自雕給敖婉凝的那塊，司馬仙君絕對是敖謙本人。

石楠才潛伏進司馬殿，迎面就遇到了一隊巡邏侍衛，石楠跨過房梁，小心踩過屋頂，進入了一處類似于祭祀堂的地方。

四府八營也有專門的祭祀堂，用于祭祀有貢獻的將領。

司馬殿的祭祀堂中中間有一巨大的蓮花狀的池子，池子上方懸浮著無數神龕，雖小但十分精致，四周幽暗，除了進來的門，沒有一扇窗戶，唯有微弱的燭光，星星點點的根本看不清殿堂中的全貌。

突然，一陣陰風刮過，身后的大門“啪”的一聲關上，這下唯一的光源也沒了。

石楠耳朵一動，清脆的破空聲傳來——一把利劍劃破黑暗，閃著光直沖石楠而來。

石楠瞳孔一縮，雙手一合，按住劍身，她的腳立馬陷入了木質的地板。

“咯吱”一道刺耳聲響起，“啪”的一聲，石楠整個人被沖在雕花木門上。地板上留下兩道生坑。

石楠臨時借來的仙侍長外袍被震的稀碎。露出里面閃閃發亮的戰斗法衣。

木門縫里的微光照在石楠身上，她眼神堅毅的看著那把刻著“莫”字的劍，雙腳微微一用力。

石楠：“去！”

話音剛落，那劍微微顫動后，“嗖”的一聲飛回黑暗中。

石楠：“戰神大人，好久不見，本尊有禮了。”

陰影中的人也不含糊，逐步走進，露出一張混血的臉，除了那雙翠綠到嚇人的眼，五官完美避開了好看二字，戰神殺莫乃神與妖的混血，其母乃天宮十將八部上三將之一的唯一女將，其父是無名荒山上的野妖。

此子雖天資卓越，武功極高。但因出生不好，嘗遍冷暖，三遷三降，倒是天宮難得的赤心之輩。

殺莫面色不顯，神情嚴肅：“少廢話！”

殺莫的半邊臉才堪堪出現在光影中，手中的劍已經被靈力包圍的發亮，下一秒連人帶劍已經近在咫尺。

石楠嘴角抽搐，手中鴻蒙之力急速變換成了一柄長劍，與之格擋。

這么多年了，這家伙怎么還是這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