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等白茅給自己包扎好傷口,這才招呼眾人坐好,一本正經的說起正事來。
石楠:“五守,軍國,還有天愁。歷史的發展是必然的,四海八荒已經割裂萬萬年了,互相攻伐,普通神魔再瀟灑,不管權勢,必然也會厭戰,渴望統一,結束戰亂。早在百萬年前,就有一城一組織的出現,上元城只是其中比較強大的一支之一?!?
“統一就在眼前,四府八營不坐這把交椅,別的人坐上了就會把我們吞噬。其實早些年才是我們四府八營出擊的好時候——這么些年,包容我的任性...我石子姜謝過各位?!?
鳳懿沉默了半晌,她想起先前石楠下界前,和自己說過的話。
鳳懿心想:“尊主本是個絕對不贊同統一的人,下界走了一圈,是什么改變了她?”
石楠看向窗外,如今正是夏日剛開始熱的時候,院內的那顆成了精的老槐樹,開出了一叢叢的白花,看到十分喜人。
王威聽說要統一四海八荒,最為激動,他見鳳懿,王威二人皆是沉默,最先憋不住。
王威:“老子早就覺的憋屈了,我們四府八營明明才是最摧枯拉朽,天界魔界加起來拍馬都趕不上,我們干嘛要這么曲著,平白被人嘲笑,這下可算能松松筋骨了!尊主!你放心,有我王軍國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是問題!”
玄軒皺眉,偷偷在桌子下,按住了王威說的激動就要站起來的腿。
玄軒:“尊主,你以往都是反戰的,人間發生了什么,你才突然改變了主意?或者說...”
玄軒說到這,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白茅,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如今白茅不僅是青龍族長,還是魔尊。如果說統一是為了不讓白茅難做,給他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留在四府八營,完全說得通。
他單方面其實非常不認同白茅和石楠這件事。根本不是出于什么大義,而是他覺得白茅會傷害石楠。
他們四人小時候跟著石楠,若說誰對石楠感情最深,是比較不出來的——但他玄軒就像現在的嘉寶一樣,是暗地里對石楠,最擔心的那個。
白茅低垂著眉眼,巍然不動,仿佛根本沒聽懂玄軒說的意思。
石楠干咳兩聲,摸了摸鼻子。私心什么的她不是沒有,但如果說這是主要原因真的是折辱她這么多年的鞠躬精粹了。
石楠:“我不否認我想留木石在身邊,這沒什么不好說的,我就是不想他離開我半步,哪怕只是名義上的...但是我也相信你們明白其中必然是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白茅聽聞,雖然動作沒有動分毫,但是他桌下交疊的大拇指已經上下交疊了無數次——暗搓搓的表達著主人此時的心情。
石楠說到這,停頓了好半晌,才組織好了語言,接著說。
石楠:“以前我是覺得,戰爭只會民不聊生。只要我還壓得住,戰爭就只會存在于我們政權的圈子里。但如今四海八荒內的意識已經改變了,想必你們都感覺到了,如今到處蠢蠢欲動,已經不可能圈在一個小圈子里了,這種時候,我們再在小圈子里繞,只會自取滅亡。”
“身在陣中,最忌諱的就是看不到陣眼?,F在這個陣眼已經運行到整個四海八荒的正中間,我就問諸位,是上還是上!”
王威最先吶喊:“上!當然上!老子早就等不及了!”
玄軒蹙眉,思慮片刻,最終認同的點點頭。
眾人的目光此時落在鳳懿身上,她雖然已經從族長之位退下來,但這種時候,鳳明珠顯然不會討嫌,不顧孝忠義去搶鳳懿的話。
鳳懿嘴巴張了張,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心中的顧慮。
鳳懿:“尊主,上古大戰最后一百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石楠眼神一瞇,她緊抿著唇,臉上瞬間就沒了表情,連嚴肅都沒有了。
石楠:“鳳懿,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
石楠一句“鳳懿”堵的鳳天愁醞釀了許久的各色問題全部生生咽了回去。
鳳懿:“鳳族自當無條件服從尊主的任何命令。”
石楠深吸一口氣,壓住因為想起不好的事情而泛上來的痛,她皺眉閉眼揉了揉山根。
她指尖揉下去的同時,就有一雙溫熱的手,按在了她的太陽穴上,不輕不重的按壓起來。
白茅:“我才和白衣學的,還按的不好。”
哪里是不好,石楠都快被白茅暖的連痛都不會痛了。
她喃喃自語,道:“真窩心啊...”
這發鳩山的茶水是喝的越來越倒牙了。老年三人組以前看到石楠荒唐,只會覺得是豬拱了自家白菜,上門就要殺豬。現在再看到這顆白菜,只覺得這顆白菜是個爛了心的,還帶壞了地里的小白菜。
石楠掀了眼皮看了看一言難盡老人組。
石楠:“怎么?還舍不得走?那我可要和你們嘮嘮了,我家木石現在可厲害了,鴻蒙之力,靈力,魔力三修,都快超過我這個老妖怪了,你們都說說你們二十二萬歲在干嘛唄?”
石楠說著從玄軒看到王威,從王威看到鳳懿。
石楠:“就算是王威,二十二萬歲還在我這發鳩山上練他那套破刀法吧,我記得當年沒把我門口那顆老槐樹砍到,倒是掀禿了我一里外的竹林。這準頭差了我家木石十萬八千里啊,我家木石一劍恢弘,萬里穿楊不在話下...”
石楠這一踩一捧實在可惡。
王威先是一愣,上前就要和白茅比劃比劃。玄軒頭痛的攔住。
玄軒:“得了得了,尊主,我等事務繁忙,先行一步?!?
石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天愁,你沒什么事吧,我和你說,當年在東海龍宮,我家木石...”
鳳懿咳嗽一聲,恭敬的行禮,道:“尊主,鳳族的公文好像還沒處理,屬下先行告退?!?
還不等石楠說話,鳳懿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石楠轉眼,看了看看面的兩個小輩。
王杰璟:“師父,西海北海都很忙,我先走了”
鳳明珠在王杰璟說話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
石楠很不滿的誹謗,道:“這么多年沒見了,大家好不容易坐一起,聊聊都不行啊。一群白眼狼?!?
眾人這一走,沒想到是再也沒了見面的機會。
第二日起,包括上元城在內,各地大到城鎮城主,小到山間土匪,皆獨攬軍政大權,哪怕是再小的山寨,一兩個當家的領頭,也組織出了或大或小的私人武裝。
各處都像雨后的春筍,占據地盤,形成了新的勢力,互相爭權奪利,小沖突不斷。到處都是“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天界卻仿佛安靜了下來,甚至是南天門都關上了。
白茅更是魔界,東海兩頭跑。魔界本也只有半數聽命于他,另外一半像是一只瀕死的野獸,開始瘋狂的反撲。
白茅御駕親征,在魔界西南與東北的交界處秣馬厲兵。整日里忙的竟然比,當年手足無措的接手青龍一族爛攤子的年歲里,還要忙。
他每日里抽出指尖大的時間去看——單獨的有關石楠的文書,這樣私人的時間里,底下都會有幾個礙事的。
今日哪個宗族又舉旗獨立了。明日又是哪個宗族動兵千里。后天又是哪方的密報。冷不丁還要被偷襲一下。
總之是大小事都要他過一下耳,就是商量好的計策,一步一步都要進來通報一聲。好像他白茅聽一聲就能多滅幾人敵軍似的。
另一邊的石楠更是一個人掰成了無數份,天界好像已經自縮三分,閉關鎖門,四海八荒的事是一概不管。地方亂作一團,到處都是山崩地裂,全靠石子姜帶隊一處一處的平下來,都是些不成氣候的,石楠到地方不出三日,就能治理的服服帖帖的。
奈何這種小規模暴動實在太多,有的時候,石楠在路上縱馬御劍的時間都比鎮壓的時間來的久。
幾日下來,就算石楠也是心力憔悴。她有心想讓跟著她的這些來自各族的營長們,軍長們留下來管理。
奈何她是尊主,這些人也聽命于她,但這些人好像都更愿意跟著她東奔西走,不愿意留在這些個小地方做土皇帝。
每每她有這種想法,都拿流程敷衍她,確實——她能調的動這些人,但一層層審批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奈何現如今四府八營能擔得起將帥之職的,掰著手數無數遍也就七個,除了她以外,剩下的全部都離不了崗。
八營中八個單位都各有各的事兒,她這身后零星的三萬將士還是四府里拼拼湊湊出來的,除了她這個尊主,換誰來帶都不合適。
半夜里,眾將士除了守夜的都睡了,石楠單挑了蠟燭,還要審批四府八營中過濾過的文書。哪怕是一層層過濾過了,送到她這也堆得比石楠坐著還高了。
其中最多的就是四海結界的事,有關結界一直都是遵循著——風吹草動皆上報的原則。
以前這類的文書是一周大概兩三次,現在是一天就兩三堆。
要不是四海異常的靈力異動,占據了四海八荒大部分的戰力。石楠也不用親自帶隊平這些小亂。
此異動一開始只是結界震動,后來是自動打開,最后是靈力涌動翻攪四海,鳳明珠,王杰璟,王威已經常駐在結界附近了,青龍一族兩營除了圍在石楠這的幾千神魔,也全都駐守結界。
明面上四府八營的一切事物都暫時由玄軒擔著,鳳懿雖受著傷,也不能好好養著,一切文書,暗里面的情報收集都壓在了她身上。
這么說來,最為輕松的完全就是石楠。
石楠就這樣從一路打過去,不知不覺便橫著在四海八荒的地圖上打了了個圈似的插進了魔界的地界。
魔界不比神界,妖魔鬼怪,什么玩意都有。又恰逢內亂,其慘狀簡直是登峰造極,別說雞鳴了,就是一個完好的村莊都是沒有。走的靠近戰場了——妖魔的尸體爛在路邊都沒人給挖坑。
石楠幾次路過魔尊的軍營,幾次想找了空去看看許久未見的白茅。但都錯過了。
魔界卻是沒什么小沖突,但大沖突卻是日日發生,幾個氏族跟不要命的互相吞噬。石楠是想躲一躲,畢竟人家十幾萬的大軍,哪里是她區區三萬殘兵能頂上的,她的兵再強也不能送死啊。
但是她想躲的時候已經晚了。
石楠一開始并沒有發現自己進了魔界的地界,只是臨到陣前了,她才發現面前的是整齊步伐,衣著統一的凌然之師,根本不是東拼西湊的土匪軍,而是某家的正規軍。
那碩大的戰旗上寫的金權二字。全部在告訴著石楠,她不僅深入了魔界,而且還倒霉的遇到了正在欺君罔上,企圖造反的魔界六大氏族最強的金權家。
石楠看了眼身后三萬將士。她自己離開根本是小菜一碟,但她如何和四族交代,她帶了三萬人出來,到現在也不過是折損幾人。
如今若全折在這,不僅滅的是她石楠的軍威,更是把四府八營的尊嚴按在地上摩擦。
石楠躲在草叢里,低聲對著后面的前鋒隊長,道:“吩咐下去,全員撤退,最厲害的小隊跟著我留下來殿后,你帶著我的玉牌往魔尊的軍營去,魔尊是我什么人,不必我多說,兩萬多的兄弟們全部都得給我活著回家去?!?
前鋒隊長是白虎一族一營的三隊長,名叫王忠,是個老實敦厚,武力強大的硬漢。平日里在王威身邊就是管理安全事宜的。
他自小作為王威的小跟班,聽多了王威對石楠的各種吹捧,早就對石楠神往不已,這一次石楠領兵,更是第一個就帶著自家兄弟蠻橫不講理的搶了白虎一族的名額。
這里面所說的最厲害小隊,必然是他的小隊。讓他們殿后,他是半點廢話都不會有,畢竟現在誰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但要他離開自己的隊伍,他卻是猶豫了。
戰場上戰死,是榮耀,就是尸橫荒野,也是光宗耀祖。但兄弟們是一隊,是有團魂的,就算死,死在一處也是幸福的,分開才是最大的悲苦。
石楠見王忠臉色變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石楠低呵,道:“你就巴不得他們死絕了?是去送死難還是劈出一條活路難?還傻愣著,王忠!我命令你執行軍令!”
王忠渾身一顫,應了一聲:“是!”
他把石楠的玉佩鄭重的放在懷里放好,不出片刻,身后一陣風吹草動,兩萬多人全部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