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軒神色一凝，扇子一收，眼睛不屑的盯著白芷。

玄軒：“白千闕，不是我看不起你，四海八荒之內，只要尊主不愿意，別說八抬大轎，就是你奉上整個魔界，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想必多年前，尊主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白芷神色一沉，正要再說什么，只見躺在白茅懷里的石楠被吵的坐了起來，整個手掌撐在臉上，擋住了一臉疲憊。

石楠：“都閉嘴。”

白茅連忙扶住石楠，低聲問道：“石楠，感覺怎么樣，要什么，我給你拿。”

石楠：“酒壺。”

白茅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石楠接過酒壺，直接一口灌到底。

石楠這才稍稍恢復了些正常的視力。左右的人雖然還是有點重影，但已經不妨礙她認人了。

石楠：“白...千闕？呵，現在敢來見我了，是比我厲害了？”

白芷微微一噎，若說超過石楠的全力，那是四海八荒的妖魔鬼怪們修煉一輩子都不可能超過的，白芷也不例外。

但如今除了四府八營的族長加一個王杰璟，根本沒人知道白楠身體里的鴻蒙之力像是放在海里的一座冰山，能動用的只有海面上的一角罷了。只要這些人不說，白楠能盡情的去裝大尾巴狼，九成九是不會被發現的。

白芷：“阿楠，我不再是以前那個沒用的廢物了，雖然比不上你，但是四海八荒說是一人之下，絕對所言非虛。”

白茅被一句“阿楠”，氣的面如土色。這個家伙居然叫媳婦阿楠？！

石楠看著左邊一個陰森森的白茅，前面一個傲然屹立的白芷，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個小徒兒還沒有掰正過來呢，這邊又來了一個情債。

她總不能再來一個等你比我強了再說吧，這不是欺負人家死得早么。本就心臟脾肺肝都難受的緊的石楠，又變出看一個酒壺，仰頭就喝，看的玄軒的眼睛都睜開了，連一旁的王威都醉著一張臉，乖乖的站在玄軒身后。

玄軒：“尊主...”

知道玄軒要說什么的石楠，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扶著腦門一時不說話了。

石楠心想：“自己果然不該招惹老實人，招惹老實人，招天譴啊。”

石楠如今已經修身養性了，不再搞天搞地，沒那個心思，也沒那個精力了，如今情債討到眼前了，如果剛才躲過了，囫圇一下過去了，也就算了，但現在面對面對上了，本就辜負了人家一次，現在絕對做不到沒個說法就把人莫名其妙趕出去的混蛋事。

石楠的眼神凌厲的掃了四下一眼，待四周人都縮了縮脖子，這才緩緩說道：“五守，這么好的日子，帶著大家吃好玩好，各自散了去。暗衛也不用跟著了，至于白千闕，我們去別處聊聊去？”

白茅抓緊石楠的手，事不過三，他不想再被丟下。

石楠皺眉看著白茅，她不想白茅跟著，但如今上元節這么多人，玄軒那兩個人，自家孩子都不管不顧的，顯然不是帶孩子的。

石楠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算了，小崽子，你就跟著我吧。”

本來打算好偷摸著跟著石楠的白茅，松了一口氣。

石楠領著白茅站在城墻上，望著遠處人擠人的盛況，一時感覺十分寂寞。

她石楠經歷過八苦八難，什么刀山劍海，什么煎炸烹煮，什么水深火熱，字面的暗喻的，她什么沒見識過，唯有一劫，是她石楠想渡沒渡過的——情劫。

曾經她也曾期待過，但后來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她不僅僅是石楠，她更是四府八營的石楠，她代表著整個四府八營，那是一種立場，一個符號，一種信仰。自己不負責的做自己的石楠，只會引發三界紛爭，生靈涂炭。她要做四府八營的石楠，也只能做四府八營的石楠，因為她要保護這片土地——大到四海八荒，小到發鳩山，這就是是她的信仰。

白茅望著石楠挺的筆直的后背，冷冽的側臉，鐵鑄的瞳孔。石楠又變成了那個世人眼中的石楠了。

白茅紅著眼，忍不住喃喃自語，道：“石楠。你別走...”

石楠疑惑的回頭看去：“什么？”

白茅只能紅著眼搖搖頭，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石楠戲謔的看著白茅，笑道：“怎么，又要哭了？獨自在師傅面前哭鼻子就算了，現在還有外人呢。”

白茅再多的心疼被這消遣小孩的語氣一沖，也無影無蹤了。

白芷上前兩步，擠開白茅，仰頭去看半坐在城墻上的石楠。

白芷：“阿楠。你許諾過我的，做我的王妃。”

石楠俯視著下方的白芷，原來滿身榮光的人也是可以卑微的。

石楠：“對不起，白千闕。招惹你是我的錯，我正式的和你道歉。對不起，我做不了你的王妃，我是地府八營的尊主，更是四海八荒人人尊稱的“老祖宗”，就算是魔界，我也是殺神，是修羅，是受人跪拜的。你擔不起我身上的擔子，做不得守護我的人。”

這刀刀誅心的話，不僅是釘在白芷的心上，更是一字一句砸在白茅的心頭。

你擔不起我身上的擔子，做不得守護我的人。這句話像是一句魔咒，環繞著白茅，在他的耳邊響了一遍又一遍。深深的扎在了心里。

余波的威力尚且驚人，直面石楠的白芷像是被她周身的氣勢一震，連著后退了三步。

白芷白著臉，隨后不甘心的大喊。

白芷：“我不要你的道歉，我不接受！我更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超過你！我要擔，我也要護！沒有人阻止的了我！”

說完白芷竟了瘋癲了般，大笑三聲，深深看了石楠一眼，轉身便飛走了。

有點人如果遇到稍微強于自己的人，會不服，會酸，會去超越，但如果遇到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鴻溝，只會害怕，只會敬畏，從來不會去試著挑釁。

石楠本以為白芷會知難而退，結果遇上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石楠嘆了口氣，這算是又欺負了人家一次吧。倒也能安分個幾萬年了。

此時的石楠還不知道，她不久以后，又多了一個小跟屁蟲。

小時候的白茅撒嬌是很有一手的，敖婉凝時常會入了白茅的套。白茅拽了拽石楠的衣袖，不發一語的左右拉扯。引的石楠是感慨萬千都拋在了腦后，眼里只剩下了個，令人開了眼界的白茅。

石楠：“我的老天爺啊，你都多大了，知不知道羞啊。”

白茅：“媳婦，我想去看你說的爭燈大賽。”

石楠被拉扯的往人群里面帶，感受著白茅極力掩藏的擔心，她心中突然就釋然了。

雖然她身邊來來往往，總沒有個固定的人，看似好像這個世界與自己無關一般，其實不是的，因為每一個陪伴著自己走過一段的人，都是帶著滿心的歡喜與真心實意去陪伴自己的，這樣就夠了。

自己已經得了那些人的全世界，已經算是賺了的，怎么能再得寸進尺，讓那些如此好的人像自己一樣，痛不欲生的送走一個又一個，活著好像就是為了經歷一段又一段明知道結局的未來。

這樣的生不如死，四海八荒有一個就夠了。

石楠：“乖徒兒，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其實我是開心的，你也要為我開心。”

白茅猛的回過頭去看石楠，石楠是在笑的，白茅知道這一刻石楠是自己的石楠。她是認真的。

白茅眼神一沉，道：“呸呸呸！媳婦會與天同壽，我死了你也會好好活著。都說神仙是會有轉世的，我會再找到你，第二世，第三世...第無數世，永遠都逃不過，煩死你！”

石楠微微一怔，心道：那都是騙人的，那為什么沒有人來找她，都是騙人的。她摸了摸白茅的頭，沒有打破少年人的幻想。

石楠還是笑：“好。我等你煩死我。漬，我也是嘴欠，這么好的日子里，和你說了些什么混賬話。走，現在才是最熱鬧的時候。”

這時，遠處升騰上一個比人還大的火紅的燈籠，漫天的大燈籠一個接一個升上了天，引起了陣陣歡呼，這是爭燈大賽開始的訊號。

人群全都瘋狂的朝著上元樓擠去。

一個四府八營的護衛神出鬼沒的出現在石楠身邊，恭敬的行禮，卻被周圍朝前擁擠的人群沖散了，急得是焦頭爛額。

石楠朝著那小護衛擺擺手，示意有事說事，順手就把白茅抱在懷里，嚇的白茅是從耳根紅到了脖子。

白茅板著一張嫩臉：“媳婦，你干嘛。”

石楠愛憐的又揉揉白茅的腦袋：“人多，走散了不好。”

說完，那護衛恭敬的半彎著腰，低聲道：“尊主，水霉子聽聞尊主到訪上元城，特來邀請尊主上樓觀賽，玄軒族長說，每年都占了人家一個空中島，實在拒絕不過去，請尊主自行定奪。”

那還自行定奪個屁啊。

石楠冷笑的看的小護衛一機靈。

石楠：“帶路啊，傻子。沒沖你。”

小護衛這才反應過來，轉身走的飛快，眨眼便跑了老遠，看的石楠一愣。

她對四府八營一向親厚，這是怎么了？魔怔了？

待石楠到了上元樓，一群侍仙中突兀的站著一群四府八營的將士，生生把熱鬧紅火的爭燈大賽空出一大片地來。

等石楠走到跟前，四府八營齊齊訓練有素的行禮，道：“尊主”

一時，震天的喊聲都熄滅了群眾觀燈的熱情，一時傳說中活的石楠成了動物園的猴子，圍觀群眾像是聞到肉的狗，個個伸長了脖子，朝著原本避之不及的四府八營的地方擠去。

“聽說是尊主。不會是她吧”

“肯定是她，四海八荒叫尊主的只有一個。”

“我看到石楠了！我曹，我曹，我曹，活的。”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你別擋著我。”

“那個不講武德的，就你會飛？我也會！”

“我去，石楠本人也太美艷了，我去！老婆！”

“亂喊什么，小心被她一根手指掐死。”

“死了我也值了，老婆老婆老婆。”

“我不行了，老公看我老公看我，你是女的，我也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