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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雕塑劇,身邊的故事

(背景,人物雕塑,美好的大學校園場景,打球,讀書,暢談)

男:這是一個發生在北航校園里的真實的故事

女:1993年3月9日,一個年僅18歲的新生患病去世。今天他的同學們在走出校門之前,把這身邊的故事奉獻給大家。

男:這是一所首都的大學,這是我們生活學習的地方。

女:一個普通農民的兒子,帶著期望與囑托,邁進了大學的殿堂。

男:但無情的病魔已悄然襲來,他倒在了那個熟悉的操場。

(背景,人物雕塑換,同學伸手去救,關切的表情,慌亂的動作)

女:老師,怎么辦?

男:快,快送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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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2日星期二,我和鐘書記在辦公室。上午10點接到校醫院打來電話,你們系92級學生,急需送北醫三院診治。

后來我聽班長黃哲明說,周一那天,他就不舒服,去了校醫院,醫院沒有檢測出什么異常,給他開了些消炎藥和止痛藥,回去再觀察一下。周二,他疼得不行,又去了校醫院。

放下電話,老鐘讓我先行一步,“送他去北醫三院急診,我后面馬上就到。”

到校醫院接上他,我迅速往北醫三院騎。他坐在車后座,一手壓著腹部,另一只手挽著我的腰。他說肚子很疼很疼,我說馬上就到,忍耐一下。

我帶他到了門診,他坐在地上,我掛了內科號。

“怪我,在老家內蒙,我沒去過醫院,傻傻地分不清門診和急診。”

“怎么能怪您呢,在我們老家,要不是病得不行,也從不去醫院。我年輕時,也不知道什么是門診急診。”

內科在4樓,他一只手扒著樓梯欄桿,我拽著他另一只胳膊上樓。二層時,他爬不動了,趴在地上,疼得難以忍受。我就架著他的胳膊到了內科。好在90年代,門診病人不多,不用等。

“大夫,您快給他看一下。”

內科醫生是個中年人,戴個眼鏡,穿著干凈的白大褂,一幅讓人信任的面孔。

“你怎么到門診來,該去急診。你先躺在這,我看一看。”

醫生用聽診器聽了聽,左手按在他腹部,右手拍了幾下,“快帶他去急診。出門左轉,前面有電梯,下到一層就是。”

我拖著他,來到電梯,在電梯間里,他側躺在地上,縮緊身體,非常痛苦。

老鐘已經到了急診,“你們跑哪去了,找不著你們。快來這邊看醫生。”

急診室里,醫生們忙碌地快步走。走廊里有的人用紗布捂著頭上流血的傷口,有的像你哥哥一樣,痛苦地躺在走廊坐椅上,更多的是焦急的家屬。

老鐘拉住了一位急診醫生,“請你快檢查了一下這個學生,他情況嚴重。”

急診醫生快速地聽了一下,手按壓他的腹部,你哥哥痛地叫出聲,腦門上冒大顆的汗珠。他跟護士講,安排住院。那時11點半剛過。

老鐘說,“住進病房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有個會,有什么情況及時聯系。”

病房里整潔寬敞,白白的墻壁,地板帶著消毒水的味道。白衣天使們,從容地在走廊和病房間穿行,不像急診處的慌忙。

你哥哥躺在病床上呻吟,“我肚子憋,想撒尿,但撒不出來。”12點剛過。

我跑到醫護辦公室,“大夫,他肚子憋,想撒尿,但尿不出來。”我對醫生護士有著天然的尊敬,對護士,我也總是稱呼大夫。

護士走到病房,檢查了一下下腹,“該做導尿。我們去準備一下。”

12點半了,護士沒有來,你哥哥繼續呻吟。我再去喊護士,“他很疼很難受。”

護士們在吃午飯,輕松地聊著天,“知道了,你回病房等一下。”

快1點時我第三次去喊護士,午飯吃完了,護士從容地推著設備小車來到病房,“來,你把他的褲子脫了。別叫,馬上就好。”

導過尿,你哥哥舒服了些,安靜地躺在那里。

“餓了吧,我去買些吃的和水。”

也許那個護士忙了一上午,中午就是唯一的短暫休息。也許年輕的她經驗已經足夠豐富,對病情的輕重緩急了如指掌。我不愿相信那是冷漠,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會像你父親一樣的善良。

當我返回病房時,黃哲明和馬愚山已經在病房里,桌上擺著一袋水果。

“那導,我們班已經安排好了,輪流陪床,您回去吧。”

“好的,有情況隨時往導辦打電話。這里有醫護照顧,你們也不要耽誤了功課。”

說話的功夫我想起來,和蔡老師約好下午課題討論,我在他的課題里編編程序。

我感覺餓了,回去泡了包方便面。學生在醫院安定下來,我也可以安心和蔡老師開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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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愁容):專家的確診是那樣得殘酷,費用高得令人難以想象。

男(焦急):錢,錢從哪里來,開支遠遠超出公費醫療的范圍,怎么辦?

女:怎么辦?

男:怎么辦?治療的日子不是一天兩天,可能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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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你哥哥的病沒有立即確診,是罕見病,是什么原因引起就更加無法得知。

傍晚,我和老鐘又去了病房。你哥哥睡著了,床旁掛著點滴,面包和水都沒有動。

馬愚山還在,他說,“石浩功下午還是很疼。醫生來檢查過了,護士剛剛給他打了一針,他睡著了。”

老鐘敲開了辦公室的門,找值班的醫生了解情況,剛好是主治醫生當班,看上去30歲上下,姓郝。“化驗結果轉氨酶很高。”

“是甲肝嗎?”

“不像,他非常疼痛,甲肝沒有那么兇。我們這里是普通內科病房,沒有肝病專科。等明天讓我們主任看看吧。”

不知道你哥哥那一夜是怎樣的心情,遠離家鄉父母,未知的病痛。

1993年2月23日周三

第二天一早,我和老鐘見了內科主任,“他的肝炎來得迅猛,臟腑都受影響。我們需要請專家會診。這里是開好的證明,你們去地安門醫院接專科醫生。我們已經打過電話了,下午3.00會診。”

老鐘說,“地安門是肝病專科醫院,等確診了,會轉去那里。醫院會做全全治療護理,就不用你和學生這么辛苦了。”

“那我坐公車去,接上專家回來打個車吧。”

“書記跟我說,他有小車票,需要時可以找他。我去約學校小車,中午你在導辦等我電話。”

離開病房前,看你哥哥的臉色不好,應該是黃疸。

下午校司機帶我去地安門。校司機姓常,穿戴整齊,溫文的北京話,畢竟是常常接送校領導的。

在地安門醫院很順利,在院辦見到專家,是一位五六十歲的老太太,姓趙。穿著樸素,很和藹。以后回憶她的面容,總是想起趙麗蓉。

院辦工作人員說,“趙老師,是我們院經驗豐富的專家。”

“趙老師,我是北航的,病人是我學生。學校的車就在下面,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我是什么專家呀,還要專車接送。”

“應該的,辛苦您。”我聽得出,她是謙虛。

會診后,她和內科主任,跟老鐘和我講,是罕見的肝病,發病急,病癥重。現在病情危險,不適合轉院,繼續在這里治療,北醫三院會和趙老師就治療方案保持聯系。

我心情慌亂,還是老鐘沉穩,“咱們回去給他父母發電報,他家是哪的?”

“紀縣,我手里沒有地址。”

“檔案里有,紀縣還好,不遠。”

1993年2月25日星期四

上午9,10點鐘的樣子,校門衛來電話,有學生家長。在門口見到你父母,一個小小的包裹,我想,他們只是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就匆忙出門了。

我自我介紹是石浩功的輔導員,“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安頓一下?”

“直接去醫院吧,到底是什么病啊。”你父母甚是焦急。

“到醫院聽大夫說吧。”

你哥哥見到父母,哭著喊,媽,我疼。我領著你父親,告訴他哪里是醫護辦公室,哪里可以打熱水。

“我給你們在招待所定個房間吧。”

“那指導員,不用了,我們就在孩子身邊。您回去忙您的吧,辛苦你們了。”

“那好,我明天再來。”

1993年2月26日星期五

老鐘和我再次來到了醫院。

我跟你父母介紹說,“鐘副書記,是我們學生口的領導。”

“謝謝北航的領導。”

“昨天剛到的?”說著我們走出病房,留媽媽陪在床旁。

“是啊,一接到電報,就趕緊來了。小石頭身體挺好的,從小就沒生過病,這是咋地啦。”

“別急,有醫生在。看你們還需要啥?”老鐘安撫你父親。

“沒有什么了,這能在大醫院里治,就很好了。我就是盼著小石頭的病快點好。”

“家里什么情況啊,做什么工作呀?”

“還有個妹妹,我們是農民,一輩子靠地吃飯,種紅薯,小麥,玉米,高粱,谷子。”

“哦,”老鐘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你好好照顧孩子吧。有什么困難,跟我說也行,跟那輔導員說也行。”

我和老鐘下了樓來,“可憐啊,這病要是在他老家,就是傾家蕩產。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個課題本,給他們定個招待所。”

“老鐘,好的,我會每天來,有情況,向您及時匯報。”

1993年2月27日星期六

早上我到了病房,發現病床空了,查問護士。

“他被轉到ICU了。”看我不明白,“就是重癥監護室。你來了剛好,到辦公室來吧。”

辦公室里,郝醫生和你父親在談話,“北航的老師,你來的正好。現在病人轉到了重癥監護室,需要24小時特護。我們病房不提供特護,你們需要到護理中心自行付費。”

“您是說自費嗎?”

“是的,這不在公費醫療規定的范圍內,像進口藥物,用血,和特殊護理,包括上次的院外會診費,都不在公費報銷的范圍。”

“我們可以全天24小時照顧我孩兒。”你父親說。

“重癥監護室的護理必須要專業人員。”

“會很貴嗎?”我問醫生。

醫生看了一眼你父親,“嗯,你們去問問護理中心吧,就在院門口西側。”

我知道他是指,特護對于你家會是難以負擔的費用。

我和你父親轉身去了護理中心,問了價格, 16元一小時,一天384。

“需要護理多久呢?”我想這個單價的確太貴了。

“這個得醫生判斷什么時候可以結束重癥監護。什么情況都有,幾個月的都有。”

我腦子里迅速地估算了一下,一個月一萬以上,治療也許超過一個月。對很多家庭,尤其是在欠發達地區的農村,這是一個天文數字。

你父親的手插進頭發里,痛苦地低下頭。

“我回趟學校,你先回去照看石浩功吧。”

老鐘給校醫院院長辦公室打了電話,“走吧,我們直接去護理中心,梁副院長也去。”

再次回到護理中心,我才仔細觀察了護理中心的主任,也許該叫經理。微微發福的中年人,頭發稀疏,向后梳去,亮絲絲的發油。在那身白大褂包裹下,我看見的是精明的商人。他姓孫,“我們中心的特護都是富有經驗,經過考核上崗的專業人員,熟練醫療儀器使用,對于病人可能的突發狀況能夠及時做出判斷。這樣高素質的人工成本是相當高的。正常收費是16元每小時。”

孫經理頓了一下,觀察我們的反應,“我們呢,已經看出來這個學生的家庭經濟承受能力不高。這樣吧,我降到最低價,12元每小時,咱們一切都為了孩子。”

梁副院長和老鐘都沒說話,互相看了對方。

“要不,你們考慮一下。我去后面給你們倒杯茶”,孫經理說著轉身離開。

梁院長先開了口,“按規定,這個費用不在校醫院報銷范圍。校醫院的經費狀況,鐘書記你也了解。還是系里和學生家長想想辦法吧。”

“梁院長的意思,我們知道了。”老鐘只是淡淡地回答。

這時孫經理端著茶回來,帶著詢問的神情。

老鐘說,“你安排吧,別耽誤了學生的治療。”

梁院長起身,“我先回校醫院了。”

出來中心,我問老鐘,“系里能報銷這個特護費用嗎?”

“要是能,我還叫梁院長過來干嘛。系里每年的辦公經費都是緊緊巴巴,你看咱們系的運動服,都多少年了,運動會開幕式一直都得穿它。早就該買新的了,系里沒這個經費呀。”

“校醫院是真不能辦,還是不想辦。”

“都有,學生不管在校醫院內治療,還是外院治療,都得從校醫院的經費出。每年只要有幾個住外院治療的學生,就占大半的校醫院經費,都沒有錢啊。”老鐘無奈地說,“能怎么辦,只有捐款這條路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找班干部組織捐款。”

“對,讓他的班級發捐款倡議是最合情理的。”

“是在全校范圍內捐嗎?”

“先在系里捐,實在不夠,再走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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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人物雕塑換,圍著捐款箱)

女:我們都有兄弟姐妹,也深知一人漂泊在外,單身在外求學的難處和感傷,同學有困難,我們不幫誰辦。

男:他的班級向全系發出倡議,這倡議是無言的,卻有千斤分量。

女:同學的病情牽動了師生的心腸,本科生,專科生,碩士生,博士生,92級,91級,90級,89級,為了搶救年輕的生命,相識的,不相識的,都紛紛慷慨解囊。

男:這錢也許是家長給的,讓他們買些食品,增加些熱量。

女:這錢也許是同學從生活中擠出來的,想去旅游觀光。

男:而今天他們毫不遲疑地拿了出來,獻上一個熱血青年滾燙的心腸。

女:學子同心,師生之間也是情誼深長。

男:在捐款過程中,有這樣一件事情,使人感動不已,久久難忘。

女:一位年過七旬的老教授,當從家人口中得知此事后,硬是拖著多病的身軀,來到捐款站,顫巍巍地獻上100元。

男: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而那孩子,孩子還小,來日的路還很長很長,只要孩子有救,哪怕一絲希望,我們也要全力相幫。老人的一片關懷,一席話語,使聞者無不熱淚盈眶。在無數平常而又普通的人們盡力相幫下,捐款的數目一天天在加,一天天在漲。

女:五十,一百,兩百,一千,兩千,三千,五千,這數字的確有限,還不夠有些人一餐飯的用量。

男:這數字卻又無限,同窗情,學友情,師生情,無盡之情。

女:病房,學校,學校,病房,這之間的距離這么短,又這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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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哲明,冬之梅分別將小班的同學動員起來,寫海報,做捐款箱,三人一組,在早上,中午和下午,在系樓捐款站收款登記,回答詢問。

系樓的位置在校園一角,學生,尤其是低年級,除了實驗課,基本不到系樓來。平時寂靜的系樓大廳,一下熱鬧起來。看了海報,紛紛解囊。每一份捐款,值班同學都表示深深的感謝。有時,還得追上去詢問姓名。

“不用了,我沒捐多少。”

捐款記錄上, 92級的同學每個人都跑到系樓來捐款。很多捐款額就是半月一個月的生活費,特困學生也一樣。我的學生好可愛。

捐款的數額每天增長。我每天上午,都到醫院將捐款給你父親。數額是每日的特護費加上生活費,多余的錢我先留在手里,沒有立即給你父親。一方面是不知道特護需要多久。另一方面,不想讓你父親覺得,捐款來的容易,花錢在不必要的費用上。

其實,我完全是多慮了。你父親非常的善良。我幾次問他,要不要到招待所住下。他都說,不去,在醫院病房或走廊長椅上就可以了。每日的飯食,泡份方便面,在醫院門口買張大餅。他知道捐款不易,能省就省。

每次都和你父親聊上幾句,“你知道學校有為困難學生的無息助學貸款?每個學年初,學生都可以憑當地開的貧困證明,申請貸款。”

“哪知道有助學貸款啊。”

“你家的情況是符合貸款條件的。石浩功沒有申請,下個學期,我可以幫他申請。雖然不多,也能分擔家庭的經濟壓力。”

“你看這情況,還不知道能不能到下學期。”你父親強忍著眼中的淚水。

1993年3月5日周五

那天當我再次來到ICU時,看到血液從一條管子中流到設備里,再流回大腿的血管。

主治郝醫生叫我和你父親到醫生值班室里,“病人的腎功能開始衰竭,現在開始了透析治療,就是把他的血液導出到透析機濾除毒素后,再輸入血管。病人還需要輸血。無償獻血者,本人和家庭成員可以免費用血。未獻血者,則要付費。我建議,病人親屬獻血,這樣可以避免用血費。”

你父親,“我獻,能救孩兒的命,我獻多少都行,要什么我都給。”

郝醫生遞給我一張紙,“這里是用血證明,你到血站取血漿吧。動作快一定兒,不用冷凍設備轉運。”

我騎車到馬甸橋的血站,很快拿到了一袋血漿。看著路上人來人往,健康地活著真好。

病房里,你哥哥煩躁不安。看我進來,“輔導員,我還能好嗎?”帶著哭腔和渴望的眼神。

我微笑了一下,用略微輕松的口氣,“不要胡思亂想,相信醫生,配合治療。你還年輕,會健康地回到學校。”

他安靜地躺了回去,希望我的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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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人物雕塑換,大寫的人字型由低到高,高處送出花束)

男:這是多么平常而又令人難忘的一天啊,病房中迎來了他18歲的生日。

女:18歲,充滿希冀的年齡,18歲,人生旅途最燦爛的一章。

男:這一天,老師來了,同學來了,帶來了校領導,老師,同學的關切與熱望。這熱望是那么的滾燙滾燙。

女:生日快樂,祝你早日回到學校。

男:生日快樂,我們等著你一起踢球,一起奔跑。

女:生日快樂,賀卡上有大家的盼望。

男:望著那一張張熟悉的,不熟悉的臉龐,望著老師同學們那期望的目光,我想說卻不能說,我想講卻不能講,因為一切的話,都是那么多余,那么沒有分量。

女:我知道,我的病也許難以康復。我知道,18歲可能將是我生命的終點,后面的路也許已經不長。

男:但我知足了,因為我體味到了人生最最寶貴的溫馨,感覺到了命運交響的輝煌。

女:我知足了,因為我得到了人世間最最珍貴的情感,得到了那么多的愛,讓我今生今世,無以回報,難以補償。

男:忘不了,十幾天來多少同學在為我而奔忙,忘不了,你們三五一組,輪流守候在我床旁。

女:忘不了,每天,每時,你們為我端飯送湯,忘不了,病房中,與你們共享的早上晚上。

男:忘不了,你們那句句話語,字字寬我心房。

女:忘不了,你們那首首歌曲,聲聲回響在病房。

男:忘不了,每日每夜每時每分,似短又長。

女:忘不了,每日每夜每時每分,似短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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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3月7日周日

我手里拿著錢,上樓。在走廊的角落里,你父親蹲在地上抽泣。聽見我的聲音,趕快抹了把面頰,轉身,“那指導員,您來了。您能不能跟醫院說說,救救我孩兒?”

病房里,你哥哥沉沉地睡著,露在外面的腿和胳膊帶著淤青。

“我去問問醫生。”

郝醫生見我進來,“你們跟病人家屬解釋一下,我們在全力救治。別又是哭喊救命,又是下跪的。這影響我們的工作和治療。”

郝醫生一直都很認真和善。我相信,他們的工作被家屬打擾是實情。

“好的,我跟家長說,配合治療。我學生的病情怎么樣。”

“他現在是24小時昏睡狀態,情況不好。”

“您是說...”

“我們沒有放棄治療,希望奇跡出現吧。”

轉身回來,我對你父母說,“醫院在全力救治,配合醫生護士,不要去打擾他們的工作。”

你母親哭了出來,你父親說,“特護花了學校那么多錢,他們什么也不管。就是隔幾個小時來看看儀器,其他的事都是指使我們干。”

“這他媽太不像話了”,我生氣得想罵人,“我去找特護中心去。”

“別去了,只要孩子能好轉,我們干什么都行。”

一個護士進來,我記得她,在急診,很認真負責。她檢測儀器,記錄,翻身檢查,吸痰,更換尿袋。

護士走后,你父親感謝我,“你跟醫生講過后,看他們認真多了。”

1993年3月9日周二

一大早,老鐘到宿舍找我,“我一早接到電話了,孩子走了。到辦公室,開會安排善后。”

在導辦,老鐘召集了所有輔導員,“得安排個遺體告別儀式,好在北醫三院太平間就有個小告別廳,不用興師動眾往八寶山跑。

小那,你去太平間聯系一下,再寫個訃告,安排大班同學參加告別儀式。

聯系八寶山火化,大李,你來吧。

潘,你安排一下家屬在招待所住下,他們有什么需要,你就做主了。

我去通知校領導,我再找書記要兩張校車票。最好明天一口氣就辦完了。

對了,小那,還得找兩個女生,在告別廳,扶著石浩功媽媽。另外,潘,記住明天帶相機。

中午,我們再碰頭。”

1993年3月10日星期三

我不知道,你父母是如何度過最悲傷的一天一夜。他們昨天給你哥買好了衣服。

告別儀式定在下午1點,八寶山火葬下午3點。

大班的學生,在北航通往北醫的花園北路,三三兩兩,隊伍拉得很長。大班長田偉遠,扛著一個花圈,是大班同學湊錢買的。挽聯上寫著,

痛心傷早逝,揮淚憶深情。3213大班,你永遠的同學。

絕大多數同學都是第一次參加遺體告別儀式,也算一堂珍愛生命的現場課吧。有幾個女生,不敢往棺材方向看,三鞠躬后,就低著頭跟著前面的同學走。

石浩功安詳地躺在棺材中。

學生處的校領導,醫院梁副院長,前來吊唁,慰問家屬。你母親,從見到遺體的那一刻起,就抑制不住悲痛,放聲大哭。

八寶山的靈車來了,吆喝著讓幾位輔導員將遺體抬上車。可能他們見慣了生死,無法體會親屬和師生的悲痛,也缺乏對生命的敬畏。

導辦全體,加上你父母,坐小車去。出發前,你父親對老師同學們深深鞠躬,表情堅毅,沒有淚水。作為家里的主心骨,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

李導提前到,等靈車,他和一位工作人員,推著棺材小車往后面走。

你母親攔下了他們,“我要再看看我孩兒。”

李導打開館蓋,你母親擦去淚水,看著自己養育了18年的兒子,將一把硬幣塞進上衣口袋。

館蓋扣上,陰陽永隔。

八寶山,我是第二次來,上次是告別系里的一位退休老師。告別廳不時響起哀樂,告別的人群肅穆莊重。

“老鐘,你第幾次來八寶山?”

“太多了,記不住,去世退休職工的治喪我都得參與。人生在世,來也空空,去也空空。要我說呀,領導干部就該常來看看,這里是最好的廉潔教育基地。”

李導走過來,“都辦好了,我們帶家屬去選個骨灰盒吧。”

柜臺里的骨灰盒價格從幾百到幾千都有。你父親挑了一個石質的小骨灰盒,那個最便宜。柜臺說,明天下午兩點來拿吧。

1993年3月11日星期四

我到招待所接了你父母,校車司機常師傅在樓下等。

一路無言。

你父母帶的還是那個小包袱,手里多了個書包。你父親寫了封感謝信。我拍了照片。

“尊敬的北航領導,老師,同學們,

我們是石浩功的父母。

我家小石頭生病后,北航的老師同學們每天都來看望小石頭,想盡辦法照顧我們。

北航的同學都不富裕,把生活費拿出來給我家小石頭治病。

我家小石頭雖然命苦,但是碰見了最好心的老師和同學。

你們是我家的大恩人,讓我家小石頭下輩子來報答你們的恩情吧。

好人一生平安。”

領了骨灰,常師傅送我們到永定門火車站。

你哥哥踏上了回家的路,我想那一定是你們全家的苦痛之路。

“我父母文化程度不高。哥哥的葬禮是農歷二月二十三辦的,請了吹鼓手,親戚都來。兒子1年前風風光光去BJ上學,現在要風風光光入土。家里的錢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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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人物雕塑換,所有人慢慢聚向前臺)

男:我愛你,親愛的同學,親愛的師長。

女:我愛你,可愛的學校,神圣的殿堂。

男:我愛你,親愛的祖國,生我養我的家鄉。

女:我愛你們,貧寒的父母,我的爹娘。

男:如果有來世,我將還要回到你們的身旁,用我的知識,盡我的力量,在學海中馳騁,在藍天中翱翔。

女:拜托了,同學們,我留下的不再是遺憾。

男:拜托了,親人們,為了光明,

女:為了夢想,

合:為了燦爛,為了我們崇高的理想!

(大幕緩緩落下,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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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雨后的夕陽,緩緩照在運動場上,草地青青,水珠晶瑩。

石浩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老師,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就像劇中我哥說的,'我留下的不再是遺憾'。感謝這個舞臺劇,讓哥哥的故事永遠留在我們身邊。”

“劇本,是我們鐘書記主創,音樂是也是老鐘編輯的,幾位輔導員和學生們共同參與。或者說,它不是創作,它講述的就是我們身邊的故事。能把你哥哥那些過往的故事,講給他最親近的人,我感到好欣慰。我也要謝謝你,分享你和哥哥的日記和信件,這么多年零零散散的往事,現在終于圓滿了。”

這時,一道彩虹,從操場后面,唰地畫了出來。

“媽。”

那個少年,石浩功,一副健康的臉龐,微笑著,從夕陽的余暉中,緩緩走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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