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山城的日頭，辣豁豁地懸在腦殼頂，曬得柏油馬路都滋滋冒油，空氣里漚漚著一股子熱浪裹著汽車尾氣的怪味。團團縮在城郊一處廢棄汽修廠的破輪胎堆后頭，黑眼圈下頭掛著兩坨明顯的青影。它肚皮貼地，四只爪爪攤開，像一塊被烤化了的黑白糯米糍糍粑，只有鼻頭一聳一聳，貪婪地吸著輪胎橡膠那股子焦糊味——總比小白房子里頭那消毒水混著血腥的惡臭好聞些。

“旺哥…莫扒拉了…老子腦殼遭那些嗡嗡嗡的響動吵得都要炸咯…”團團有氣無力地抬起一只爪子，拍開旁邊亢奮得直轉圈的旺仔。狗爪子底下那個寶貝項圈，藍光閃得跟抽風似的，虛擬屏上密密麻麻全是彈幕、評論、轉發數的瘋狂跳動，活像一鍋煮沸的紅油火鍋，咕嘟咕嘟往外冒泡。

“炸個鏟鏟！你看噻！看噻！”旺仔激動得唾沫星子橫飛，狗爪子戳著虛擬屏，差點戳到團團鼻頭，“#研究生虐貓#，爆咯！熱搜第一！后面跟的那個‘沸’字，比朝天椒還紅！格老子的！老子這5G狗的戰略物資，硬是立大功！”

小橘蹲在一個沾滿機油的破扳手上，尾巴尖優雅地卷著，琥珀色的貓眼掃過屏幕，里頭精光四射：“嗯，輿情發酵得不錯。各大動保組織的官號都下場了，輿情壓力夠那龜兒子喝一壺的。”它爪子一劃拉，調出本地新聞頻道，“喏，電視臺都堵到學校門口了。”

虛擬屏畫面一閃，切到某高校門口。長槍短炮的記者把大門堵得水泄不通，話筒都快杵到保安臉上去了。幾個舉著“嚴懲虐貓狂魔”、“動物不是實驗品”牌子的年輕人，情緒激動地喊著口號，聲音透過項圈擴音器傳出來，震得輪胎嗡嗡響。

“活該！”團團終于來了點精神，撐著肥墩墩的身子坐起來，熊臉上滿是解氣的痛快，“讓全國人民都看看他那副龜兒子嘴臉！跟電視里頭拿水槍沖美香姐的洋鬼子一樣，都不是好東西！”它下意識去摸藏在肚皮褶皺里的那截斷火鉗，摸了個空，才想起昨晚逃命時落小白房子里了，頓時又有點肉疼——那玩意兒啃起來，比嫩筍還帶勁哩！

阿黃蜷在團團毛茸茸的肚皮邊上，舔著自己后腿上重新包扎過的傷口。看到新聞里研究生那張熬夜臉被記者追得狼狽不堪，貓眼里第一次沒了恐懼，反而亮晶晶的。“團團哥…旺仔哥…小橘…謝謝你們…”它聲音細弱，但帶著股劫后余生的暖意。

“謝啥子謝！路見不平，萌熊…呃，萌貓萌狗都要吼一聲！”團團豪氣干云地一揮爪子，差點把旁邊摞著的破輪胎扇倒，“等那龜兒子遭收拾了，哥帶你去吃巴適的！樂山甜皮鴨、蹺腳牛肉，管夠！”

“你娃兒先莫想甜皮鴨！”旺仔突然豎起耳朵，項圈藍光急促閃爍，虛擬屏上彈出一個加密頻道的接入請求，標識是一只抽象的、緊握的拳頭，旁邊小字標注：天府動保-緊急行動組。“來了！正主兒找上門了！”

小橘立刻跳上團團肩膀：“接！開免提！”

虛擬屏畫面接通，一個戴著黑色口罩、只露出一雙銳利眼睛的男人出現在畫面里，背景是行駛的車廂，隱約能聽見警笛聲由遠及近。“‘鍵盤俠’？”男人的聲音透過變聲器處理，低沉而快速，“干得漂亮！視頻證據確鑿，輿情已經引爆！我們聯合警方馬上突襲那間地下實驗室！但需要你們幫忙——那地方像個鐵桶，門禁森嚴，強攻怕傷及里面關押的動物！”

團團一聽“突襲”、“救動物”，黑眼珠子瞬間瞪得溜圓，跟兩粒發光的黑曜石：“要得！要得！老子曉得路！后頭通風口松的！老子…呃，小橘和阿黃鉆得進去！”

“門禁卡在老子這里！”小橘立刻從頸毛深處掏出那張藍色的學生證，在鏡頭前晃了晃，“刷那個鐵坨坨門，莫得問題！”

口罩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贊許：“好！你們現在在什么位置？共享實時定位！我們的人五分鐘內到你們附近接應！記住，只負責帶路和開門，解救行動交給我們！保證自身安全！”

“要得！我們在城西老汽修廠，一堆破輪胎后頭！”旺仔飛快地用狗爪子點著虛擬屏，共享了定位。項圈藍光一閃，定位信號發出。

通話結束，虛擬屏恢復成瘋狂滾動的熱搜界面。廢棄汽修廠里瞬間炸開了鍋。

“快快快！收拾細軟！”團團一骨碌爬起來，像個巨大的黑白陀螺在原地打轉，“準備戰斗！救美香姐…呃，救貓貓狗狗的親戚些！”

阿黃緊張地舔著爪子：“我…我帶路！后門通風口我最熟！”

小橘跳到旺仔背上，尾巴豎得筆直，像個督戰的將軍：“旺仔，保持通訊暢通！團團，莫慌！待會兒聽指揮，莫要莽！”

“曉得曉得！”團團嘴上答應，爪子已經開始激動地刨地，把地上的機油和灰塵刨得漫天飛，活像在給自己挖戰壕。

不到五分鐘，汽修廠銹跡斑斑的鐵門外傳來幾聲短促的、類似鳥叫的暗號。小橘耳朵一豎：“來了！”

破鐵門被推開一條縫，兩個穿著深色便裝、動作利落的年輕人閃了進來，目光銳利地掃過輪胎堆后的幾只動物，最后落在旺仔發光的項圈上。其中一人手里拿著個類似平板的東西，上面閃爍著代表團團它們位置的光點。

“鍵盤俠？”拿平板的年輕人壓低聲音，語速極快，“我們是動保突擊隊的，代號‘穿山甲’。這位是‘夜鶯’。帶路！”

“要得！跟老子沖！”團團低吼一聲，肥墩墩的身子爆發出驚人的敏捷，帶頭就朝汽修廠后門沖去。旺仔叼著項圈緊隨其后，小橘蹲在它背上指方向。阿黃瘸腿努力跟上。兩個突擊隊員對視一眼，眼中都帶著一絲驚奇和笑意，迅速跟上。

穿行在城郊雜亂無章的破敗小巷，繞過堆積如山的建筑垃圾和散發著怪味的泔水桶，團團憑借記憶和阿黃的指引，帶著這支奇特的小隊，七拐八繞，很快重新回到了那片被高高鐵絲網圍起來的、陰森的小白房子區域。遠遠地，就聽到了里面隱約傳來的動物驚恐的嗚咽和吠叫。

“噓！”代號“夜鶯”的隊員突然舉手示意停下，他像壁虎一樣貼在墻根陰影里，指了指小白房子西側守衛室的窗戶——燈亮著，一個身影在里面煩躁地踱步，正是那個研究生！他顯然被網絡風暴和即將到來的風暴逼瘋了，頭發抓得像雞窩，對著手機瘋狂咆哮：“…老子是搞科研！懂不懂？！不是虐貓！那些鍵盤俠懂個錘子！…什么？警察要來了？老子…老子跟他們拼了！”他猛地抄起桌上一把鋒利的解剖刀，眼神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