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天可不給她過多輕松的機會,正當紫喬和沙濃煙聊得開心時,有一個聲音傳到她們的耳朵。
紫喬很不愿意回頭。
這個聲音是前些天,在荊山,那個讓她連覺都睡不安穩的聲音,千度來了!
那么多事情都沒能困住他,紫喬此刻心里頭已經從天罵道地了!
“千度!看來你很閑!”紫喬有些僵硬地轉身看著向她們這邊走過來的男子,臉上的怒容因看到他所穿的衣服后變淡很多。
只見走過來的男子穿著一身月白色常服,紫喬驚訝,心想肯定是有很重要的急事,不然千度為什么還穿著他在門中才會穿的那件衣服。他像是出門得匆忙,都沒說隨便套上一件其他的什么外衣,遮住他身上那件衣服也好啊。
平時他可是最注重這個細節的呀,只要出門就一定會將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常服給換下。
紫喬知道,千度極愛惜他身上的那件衣服,就比如現在,那件衣服明明有很明顯的分層了,一部分的衣料已經被洗得極淡,另一部分尚還顯新,應該是近一兩年才縫制上去的。
衣服都成這樣了,他還是不肯扔掉,紫門可是從來不會缺誰幾件衣服的!
千度身上絕對有秘密,她紫喬還不知道。
看著紫喬陡然露出來的盈盈小臉,千度選擇忽視,他先回答了她先前的那句話:“不閑。”
很簡潔,兩個字。
然后又說:“但是,你馬上也不會有時間再與沙姑娘閑聊?!?
“什么!你不會就是來抓我回去的吧?”
“我還沒有那么閑!”說完,緊接著,千度就將薛晴差人送到紫門的信件拿出來遞給紫喬,他解釋道:“這是嘉城郡主讓人給你送的信?!?
紫喬接過信,他又補充:“很急?!?
“她能有什么事,非要在這個時候給我送來,不知道我......”看著千度遞過來的眼神,紫喬硬生生的將“事務繁忙”這幾個字給噎了回去,她笑得燦爛,迅速拆開信來,“看信看信!”
這時千度又在旁邊飄來一句“是郡主在游玩途中遇了險嗎?”
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紫喬連連擺手,她道:“你這話......別在人多的地方說,小心傳到薛晴耳朵里去了。”
“人多的地方?又是我在的地方?那不就都是我們的人了嗎?我還怕她?”千度一連干脆地說出了四個疑問,他表示一點不懼怕。
“夠了!”紫喬皮笑肉不笑,他當千度今天怎么了,說話竟然絲毫沒有顧及,原來是擱這兒報復她不告而別??!
幸好不會有人告訴薛晴,不然慘的可不只是他了。
紫喬自覺理虧,便放輕聲音,“你也別太張揚了......”
“好了好了!管她什么事,反正是急事。你還有閑心在這兒浪費時間,也不怕郡主知道后說你!”千度一把將紫喬拉過,與沙濃煙頷首告別。
然后,沙濃煙也別無他法,揮手跟兩人道別。
“小喬,別急,你先顧著郡主那邊。什么時候來青門都一樣!別急啊!”
紫喬將信中的內容看了兩遍,又確認了一遍,不敢耽擱,便想叫上千度一起去往薛晴所在之地。
但千度直接拒絕了她。
“紫喬,你去吧?!鼻Ф冉舆^一個青門弟子遞來的馬繩,他扶紫喬上了馬,原是想好好囑咐她一番的,但話到了嘴邊卻又不著痕跡的嘆一息。
“你不和我一起去?”紫喬探下身子,臉與千度的額頭還有一拳之距,她低眼淡淡開口:“你從荊山那么老遠的地方跑來青門找我,我以為是你很著急!搞了半天......只是不想讓我這么閑?”
“咳咳!”一向在紫喬面前從容自若、有著比她這個門主還要有“門主”威嚴的千度聽懂了紫喬此刻話中所包含的意思,突然間臉有些發燙。
紫喬瞧著,扯了扯手中的韁繩,收回還半俯著的上身,四處看了看,然后側頭定定看著千度的眼睛,有些神秘的說:“這里是青門啊!”
聽到了紫喬的提醒,千度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只是隨意地笑笑、隨意地說道:“我當然知道這里是青門?!?
“那你什么時候變得這樣不謹慎了!”
千度低頭又接過那名青門弟子遞來的馬繩,抬頭笑著翻上馬背,說的話卻沒有回答紫喬的提問,“門中還有許多事務需要我回去處理,這次來蘭夏找你,已經是浪費了很多時間了。”
“啊!”紫喬收著韁繩,讓了一條路給千度,很客氣的對他說:“那你快些回去吧!”
千度作勢要走,臨走前對紫喬說:“薛晴如今不只是你的......好朋友,她更是皇上寵愛的嘉城郡主。你上點心吧!駕......”
“......當然。”紫喬看著眼前的一片空氣說道。
半響,紫喬騎在馬上,她悄然回頭,看到那名給千度遞馬繩的弟子還站在原地候著,她疑惑,問:“你是喜歡偷聽別人說話嗎?”
弟子看著她搖頭。
“那是為何?”紫喬又問,語氣中有了一些逗趣的意味,“其實最開始你就不應該牽馬過來的。”
千度本就是騎馬來尋她的。
“你要與他同騎一匹!”那名弟子開口,話語中沒有對她這個紫門門主該有的尊敬,反倒是吃驚亦然。
“有何不可?”紫喬反問。
看到紫喬陡然變化的表情,即使她眼中還含著笑。這名弟子也忽然反應過來,微微俯身,“我只是好奇。”
“嗯?!弊蠁厅c頭,接著又問:“看你的這些反應和剛剛千度沒走時的那副尊敬模樣,不像是看不來眼色的人??!可你為何在明明看懂了千度想讓你離開的意思后,卻又不離開?”
紫喬說話的時候,看到了這名弟子的眼中迅速閃過迷惑和慌張,她不語,繼續聽著。
“青門中的人才確實很多,這一點我不懷疑。但像你這樣既懂眼色又不按眼色行事的弟子,我還當真頭一回遇到!”紫喬憨笑著。
“你......”這名弟子驚訝,她原以為紫喬是又開始逗人了,卻沒想過她是不記得了,她的表情忽然變得疑惑,“你不認識我了?”
“哈哈......”紫喬的笑聲停下一瞬,她好像被眼前的這名弟子逗樂,她開口說,“認識?。〔痪蛣偛??”
看著弟子眼中暗下來的光,紫喬也不再去細想這名弟子心中到底有什么想法,她能肯定她們是認識的了。
她知道自己忘了一些事情,但有的人不問,那就等有的人來問。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弟子又確定了一次。
紫喬真的努力地想了一會兒,然后才答:“要不然你跟我說說你的名字,看看我能不能想起來?!?
“回門主,弟子叫春榮?!彼卮?,“去年你來青門找沙姑娘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的?!?
說著說著,春榮露出一臉期待的表情。
“有嗎?”紫喬驚嘆。
當然沒有,春榮從容笑著,她今年才進去青門的內門,往年根本沒有機會單獨見到一門的門主。
但春榮即刻開口,她說:“有。怕是你當時的注意力都在沙姑娘身上了,沒注意到是正常的?!?
春榮說完,似乎有些低落。
紫喬卻當沒看到,她話鋒一轉,問:“你半天不肯離開,‘偷聽’我與千度之間的談話。為的就是跟我說這些?”
“我......”春榮一愣,看向紫喬,臉上又是疑惑的表情。
看來,眼前這人失憶之后,性格變了,也過于直接了。
“當然不是!我......”
春榮的話被紫喬打斷。
“那就是你想來我紫門咯?”紫喬展現出來的表情很適當??雌饋砭褪且话愕脑儐柲印?
春榮也將計就計,“可以嗎?”她眼神懇切。
雖說進入紫喬所在的門中她還沒有想過,不過門主都提出了,她還要拒絕不成?
“為什么不可以,我一句話而已!”
紫喬的這句話更加讓春榮確信,紫喬只是失憶而已,其余方面,以前怎樣,現在亦如是。
“不過......”紫喬突然又說。
“怎么了,門主?”春榮對紫喬的防備之心降了不少。
“我現在還有很重要的事,你剛剛也聽到了,‘嘉城郡主’,這個是目前最要緊的事兒了?!?
“我明白?!?
“那等我忙完此事,再回來青門找你?”紫喬又是詢問著春榮的意思。
“當然可以!門主慢走!”春榮恭敬道,立刻從紫喬的前方讓開。
幾日之后,紫喬趕到了上潭,看到房間里的男子與薛晴信中所述的樣子大相徑庭,她訝異得半張著嘴巴。
薛晴見到紫喬,看到她微楞的樣子,才想起招呼她,但是發現韋沂還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坐著,就只得跟紫喬客套道:“你先別太吃驚!我絕對沒有戲弄你的意思!”
紫喬輕輕點了頭,跨過門檻,走到薛晴身邊去,拉著她的衣袖,問:“我絕對是相信郡主您的,但若是像你信中說的那樣,他......”紫喬指了一下韋沂,有些不由緣故的發問,“怎么還能這般悠哉的在看書?”紫喬盯著薛晴的臉,靜靜地聽她的解釋。
聽到紫喬的呼吸還有些許急促,薛晴心中一暖,看來小姑娘一看到信后就立刻跑來助她,這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解釋。
于是她也看了韋沂一眼,那人此刻又接著看他手中的一本不知叫何名字的書,從紫喬來時到紫喬發問一直如此。他像是事不關己,只是客氣的跟紫喬點頭打了聲招呼,之后就沒有其他行動和語言了。
薛晴回頭看著紫喬,表情抱歉,她有些為難的開口:“說來話長!我想你斷不會相信,也不會想要知道!至于他......為何會突然病好,我也不清楚!”
“?。俊弊蠁瘫砬樽兊媚仄饋?,她又看向韋沂,一臉疑惑。
說來也奇怪,本來已是瀕死之人,不料過去了這些時日,韋沂的身體卻逐漸好轉。
紫喬同薛晴商量后,覺得若不想有后顧之憂,還是要帶著韋沂去見見那大陰山的費神醫。
于是在韋沂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兩人帶他來到了大陰山。
彼時,山中的木屋內有一白衣男子正坐在桌前翻看著醫書,桌上整齊擺放著許多醫書和各種藥罐。
聽到門外有熟悉的聲音傳來,他立即將手中的醫書合上放在桌上,他站起身走過去開門。
開門后,他看到兩個人,一臉殷勤的紫喬,和被她挽著手、穿湖綠色衣裙的女子。
女子要么身份不凡,要么和紫喬關系極好,不然她不會帶一個他不曾見過的人來大陰山。
他想問紫喬來找自己有何事,若是看病,她們兩個看起來不像有病的樣子,若不是......他愣了愣,看到了她們身后一名男子,男子對著他扯出了一絲微笑。
“病人”應該就是他了。
見來人給他們開了門后一言不發,臉上也說不上有什么情緒,紫喬便以為是自己打擾了人家,她開口抱歉道:“滿白川,現在還不算太晚,應該沒有打擾到你吧?!?
見滿白川不說話,紫喬繼續說,“那個,我要找費神醫?!?
“他閉關了?!?
“?。∈裁磿r候,都沒有通知我們幾個門主一聲?!弊蠁搪裨沟溃又粗鴿M白川不語。她是不想白跑一趟的。
看出了紫喬內心的想法,滿白川也不打算瞞她,反正此處沒有外人。
“他興致來了就閉關去了?!?
“那......”
“我醫,把他帶進來吧?!?
“好嘞!”紫喬感激道:“多謝了!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紫喬說完便給了薛晴一個眼色,示意她將韋沂帶進屋去。
看著薛晴和紫喬一起過來,韋沂嘆道:“我像是有病的嗎?”
“大夫都這樣說了,你未必還想否認?”薛晴對著韋沂說。
她扛著他的左臂,紫喬拖著他的右手,兩人一起將韋沂送進了屋中。
滿白川在里面等著他們,看到人進來,他立即拿出一根銀針豎在韋沂眼前。
“你就不問問我到底那里不舒服嗎!”韋沂的腦袋向后一縮。
沒等滿白川說話,紫喬就開口跟韋沂解釋道:“白川師承費神醫,醫術高超,公子自當放心!”
一旁的薛晴也附和道:“對對對!你別質疑人家,難道不知道自己身子有多虛弱嗎!”
聽了薛晴的話,韋沂一臉無語,他問滿白川:“你是那個什么神醫的學生?”
“是。我跟老師學醫很多年了。”滿白川點頭回答。
“幾年?”韋沂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怎么,你這意思是不信任他?”薛晴的眼神很明確,就是在提醒韋沂別亂說話,她可是求了紫喬好一會兒,才讓紫喬答應帶他們來這里的。
“雖然只有幾年時間,但我的醫術已經很不錯了!”滿白川淡淡地笑著,似乎沒有生氣。
紫喬瞥了他一眼,呵呵兩聲,說道:“白川,你什么時候說話這么不謙虛了?”
滿白川轉頭回紫喬,“你是門主,說話是要客氣些的!”
“你......”紫喬愣了,滿白川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會嗆人了!
“那大夫......”韋沂及時插進話來,“你覺得我病的嚴重嗎?”
“你病得——很重?!睗M白川斷定道。
韋沂聽后黑了臉。
薛晴關切,急忙問,“很嚴重嗎?那能治好嗎?”
韋沂不爽,即刻否認,“我現在除了精神被你們弄得有些緊張,還有一些累之外,其他的就沒有什么不適了?!?
“那可不好說!”
“你閉嘴!”韋沂瞪著薛晴。
“大夫,您說,他的病能治好嗎?”
“郡主!”韋沂急了。
滿白川忽然向薛晴行了一禮,“原來是嘉城郡主大駕光臨!草民定當盡心盡力替郡主的朋友診治?!?
“那多謝了!”
所以三人說了半天,最后紫喬和薛晴還是被滿白川“趕”了出來,而且紫喬還是之后旁觀的那一個人,她中間就再也沒插進去過一句話!
“什么意思!我被轟出來了?”紫喬問旁邊的薛晴。
“本郡主也被轟出來了??!”薛晴表示不在意,隨即雙手撐著下巴,思考著,“你這位神醫的徒弟,到底會什么仙術!是本郡主也不能看的嗎?”
“誒!”紫喬在一旁躊躇著,“白川的醫術很好,說不定就是神仙下凡,廣播善緣來的!”
“神仙?”薛晴偷偷笑了幾聲,“你不是從來都不相信這些神鬼傳說的嗎!”
“是??!所以就是隨口說說。”紫喬聳肩,然后故作安慰,“你呢就別報太大希望了!”
結果招來薛晴一雙冷眼。
木屋中,滿白川替韋沂探著脈,眼神很平靜,并沒有好友重聚的興奮歡喜。
他探完脈,收回手,對韋沂說:“你的病看起來已經好了?!?
“你不是才說自己醫術很好嗎,為何猶豫?”韋沂此刻也不是剛才那般吊兒郎當、故意挑刺的樣子了,他的聲音冷冰冰的。
“你的病很奇怪?!睗M白川也想不通,探了脈,明明沒有事的,但看眼周,似乎有很濃的疲累感,“我能確認你的病是突然之間有的,也是突然之間好的?!?
“這話說了跟沒說沒差別??!”韋沂冷笑,“我還以為這幾年你大有所成呢!”
“我沒在開玩笑。世子!”滿白川握緊拳頭,重重呼出一口氣。
“為何在她們面前不說認識我?”韋沂問。
“你是大赤國的秦王世子!”
“薛晴已經知道了。不然我為什么會跟她來這兒?”
“你暴露了你的身份?”
“我這身份有什么好藏的?”
“那我與你認識又有什么好說的?”
兩人誰也不肯退讓,氣氛一時間劍張拔弩。
“為什么當初毒解了之后不肯回大赤國?!表f沂問道。
“我不想留在那種地方。”
“那你現在很開心?”
“目前看來是。至少不用每天都防著別人?!睗M白川苦笑著。
“你進的可是九生門。勾心斗角事還少了?”
“至少在大陰山,我是老師的學生,誰不給我三分薄面。”
“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