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母回到家中便一直在房中垂淚,至三更都未有睡意,獨自披著衣服來至夏芒房中。此時的夏芒雙目緊閉,面容安詳平靜,似睡沉模樣。夏母坐在床沿,撫摸著他的臉兒,說道:“若阿娘的命可以換你成一個正常人,有喜有樂有情有愛,阿娘死也無憾。”
原來夏芒并沒有睡,聽她這一番話,瞬間睜開了眼,說道:“你不該這樣對我!”
夏母道:“你如何還沒睡?是阿娘吵醒你了?”
夏芒坐起,“你沒吵到我,我本來就沒睡!”
夏母扶著他躺下,“還是要早些睡,早些睡有益身體健康,在阿娘心里,你健康快樂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你不必把我看得重,也不必對我好!”
“你是我兒,我對你好都是應該的!”
夏芒急坐起,“我不是你兒。”
夏母回道:“可是又胡說。”又想到夏父白天的話,未免有些狠,夏芒當真了,“你阿爹今日說的是氣話,你別當真,可不要怪他。”
“我不怪她!”夏芒此話一出,喜得夏母激動地抱住她,“今后我們好好過,可好?”
夏芒從她懷中掙開,說道:“不行,我明兒真要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什么來不來的及?這里是你家,你要去哪呀?”
夏芒一本正經言道:“我的魂兒丟了,我得去尋它,尋不到它,我的命也就沒了。”
夏母又覺她說胡話,又不想駁她,只好道:“你去哪里尋?”
夏芒回道:“不知道,憑感覺去尋,尋到哪里是哪里。”夏母聽到這,只當她想去外面散心,心中開始盤計:就讓夏啟陪他出去玩一段時間,玩開心了,心結也就解了!心中拿定了主意,便說道:“既這樣,過兩日再去,我這兩日先幫你收拾些東西。我明兒和啟兒說一聲,讓他陪你一起,你倆有個照應,這樣我也就不擔心了。”
夏芒惱道:“我為何要他陪?我手腳其全,你擔心什么?”
“你不知道,兒行千里路母擔萬里憂。你上次受傷回來后,阿娘沒睡過一個好覺,心中想著,是哪個狠人把你傷成那樣,若再碰到,我兒還有命?”
夏芒見他如此操心憂慮,就不再駁她,提著被子自顧自的睡去。
夏母把昨晚與夏芒的對話告訴夏啟,問他是否愿意陪他出去一趟,夏啟滿口答應。離別前一天來杜捷家中與他道別,卻碰到芯優也在,夏啟開玩笑道:“你們倆個現在就如膠似漆了?”
芯優羞澀地低下頭,杜捷起身,迎上前去,笑道:“我們在談論你呢!”
“談論我做什么?“
芯優笑道:“啟哥哥,我聽我父親說,要與你說親!“
“拉倒吧,我明兒要出趟遠門,可能要好長時間不能見你們,今日來和你們道別來了!”夏啟一邊說一邊坐下來。
杜捷疑道:“你要去哪里?”
夏啟擺手,“我也不知道,這要看夏芒心情。”
“芒哥哥要出去?”芯優問道
“可不就是她要出去,我阿娘不放心,要我陪著。我說她的原因,只怕你們要被驚出下巴!”
杜捷已猜出,定是上次夏芒和他說的尋魂的事,當時以為他是一時戲言,沒想到她真要去尋魂,笑道:“我也并沒出去過,我和你們一起,正好借此機會游歷一番!”
芯優急急跟上:“我也去!”
夏啟瞪圓眼道:“你們都去,都不想知道她要去干嘛?”
杜捷裝作不知,笑道:“他要去干嘛”
夏啟驚恐道:“他要去尋他的魂兒!”
“那更要去了,我想知道他的魂是什么樣的?”杜捷笑著說。
夏啟晃著頭,問道:“你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
芯優這幾日對夏芒親近杜捷的行為極其不滿,早就憋著一口氣,聽夏啟這么一說,便借機諷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就是男子喜歡男子也是有的!”
兩人都聽出些意思,夏啟忙岔開話題,“杜捷也罷,你一個女孩家,別摻合進來,路上我們三個男人,你一個女生,不合適!”
“我扮作一個男生就行了,你們帶著我罷,我也從沒出過遠門,老早想出去游一游,一直苦于沒人帶著。”
“只怕你父母不同意。”杜捷說道。
“同意,我只說和捷哥哥一起,他們便同意了。”
兩人勸阻幾番,拗她不過,便由著她去。
出行那天,杜捷和芯優一早坐轎來到夏家門口與他們會合,兩人做在轎內,轎外夏芒夏啟一前一后走出門來,夏芒走至轎邊,生氣指著夏啟道:“你愛跟著也可以,只是要答應我一件事!”
夏啟道:“什么事?”
“我走前,你走后;我要急走,你不能踏步;我要往東,你不能往西;我要爬山,你不能涉水;還有我要喝酒,你不能給我倒水。反正就一句話,以后許我管你,不許你管我!”
“這是一件事?你也太霸道了!當哥當成奴才了!”
“沒人拘著你,你大可以去逍遙自在,只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就可以!”
“阿娘讓我看著你,我也不能違她!”
“那我給你出個主意,你現只管樂你的去,我反正不會告訴她。這樣你既不違她,也不會礙著我!”
“我絕不做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我既答應她,就一定要守著承諾護你到底!“
“那我說的這些條件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現在就撇了你!不做這轎!”
夏啟無奈,只好連聲答應,“好,好,好!”又追著問:“酒窖是幾時被你發現了?里面的酒被你偷喝的沒幾瓶了,還整日要酒喝?你看你那眼睛,是不是這陣子喝出來的?”
夏芒用力掀開轎簾,轉頭對夏啟叫道:“要你管!我看你們有沒有本事砸人家酒窖里的酒!”說完轉正頭來,發現杜捷在車上沖他笑,頓時火氣全無,心下有些喜悅。
夏啟笑說道:“他們和我們一起散心去。你可高興?”
夏芒不言語,身一歪便坐在杜捷旁邊,夏啟拉夏芒道:“你和我坐一塊,讓芯妹妹坐在這!”
夏芒將夏啟一推,指著芯優那邊說道:“你坐那邊去”
夏啟彎著腰弓著背問道:“你幾個意思,你不知道人家是位小姐!還是有人家的小姐。”
“哪來的小姐,清一色公子。”
“這是扮的!好嗎!”
“我可不知道他是扮上的,我只知道他現是一個男子衣著打扮!”
“照你說,改日你穿上女裝就是女人了?”又向芯優致歉,又向杜捷致歉,“多擔待!多擔待!”
杜捷搖頭笑,芯優心下不悅,也不好顯露出來,強裝大度,笑道:“芒哥哥可是投錯胎了,活一個女孩家呢!”
夏芒立馬調轉頭,與杜捷臉對臉,說道:“如果我是女孩,你可愿意娶我?”
夏啟忙拍他大腿,“又胡扯!”
夏芒冷道:“所以最好不要打趣我,我可是什么都說得出來、做得出來!你們是不是什么都聽得下去、看得下去?”
“你也太傲慢無理了!我們大家都來陪你散心,你沒句好話也罷,還出口傷人!”
“我可不是散心的,她想散心,你現就帶她散去,我可沒要求你們陪著我!”
夏啟看向杜捷說道:“杜捷,看到沒有,人家不領情!我是父母之命,沒法違拗,你們不一樣,沒這個義務,你還是帶著芯妹妹四處游去,別跟著我們,省得受一堆閑氣!”
夏芒忙側身,雙手緊挽住杜捷手臂對夏啟說道:“你們倆要走隨時都可以,就他不能走!他答應過我,要陪我去。”
夏啟忙拉開夏芒,道:“你說就說,別動手!”又看杜捷,“你原來早知道他的事,難怪不覺得奇怪!什么時候答應他的?”
杜捷笑了笑,“那天我祖母做壽時。”又撇頭看向夏芒,“當時還以為他是開玩笑!”
夏芒眼神一直落在杜捷身上,杜捷一看過來,兩人正好眼神相對。夏芒說道:“我可不開玩笑!你若沒來,我定去楚湘山莊找你!不能讓你食言!”夏啟和芯優都看在眼里,疑在心里。
馬車一路快跑,出了城門,芯優掀簾望向窗外,眼神透露著不舍。夏芒提醒道:“現下去還來得及!”
芯優不想搭理夏芒,笑著對杜捷說:“捷哥哥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杜捷雖處在凡世,卻無歸屬感,他時常抬頭望向天空,看那一朵朵、一團團云絮,他常想,那團云的后面是不是藏著另外一個世界,那里是不是有屬于他的家!
杜捷回道:“有一個地方時常出現在我夢中,那里倚山抱水,青煙繞林,方圓百里無人煙,不過草木蔥蘢,飛禽走獸活躍,倒是別有生機!可我并不知道那是哪里!”
夏啟笑道:“這樣的地方也多,不過這種地方雖靜美,卻不適合人居住,畢竟我們人是群居動物,有人有伴的地方才生活的長久!”
芯優笑道:“我不覺的,我希望以后能在地方生活!”
夏啟笑道:“你們倆心有靈犀,我多慮了!回去后,抓緊找個這樣的地方,這樣就不怕有人和你搶杜捷了!”
“停車!”夏芒突喊道。
車夫停了下來,夏芒跳下車,杜捷環顧四周,正是夏芒受傷之地,遂跟著跳下來。
“這是哪里,我們到達目的地了?”夏啟疑道,說完跳下來。
大家跟著夏芒一路往茂林中走去,只見她在一溪水邊來回踱步,似乎在找東西。不一會兒,又見他在溪邊蹲了下來,扒開亂葉和石子,一個白色掛墜露出來,夏芒撿起它,挽起袖子在溪邊清洗,這時手腕上的九彩石手串顯露出來,夏啟心下思忖:這家伙手上那串東西什么時候有的,怎么從來沒見過?正凝思苦想間,只見夏芒已把掛墜洗凈,拿與杜捷,對他說道:“你快幫我戴上。”
杜捷放在手中看了看,是一個外形像云朵的掛墜,上面有些裂痕,笑道:“你哪里尋到的?”
“這原是我的,我的東西與我心意是通的,所以尋得到。”
夏啟還在思考九彩石手串,還沒斷案,又來了個掛墜,心中又是慚愧又是好奇,慚愧的是生活二十年的兄弟,竟對他的事一無所知,好奇的是他極少出去,這些東西哪里的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