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殘陽真是一絕,但是屬于黃昏的都不自私,這凄美的殘陽也將自己的獨特時光交給了晚霞,使晚霞擁有殘陽的凄情,將黃昏應有的情感表露無遺。也許因為殘陽的奉獻才使得晚霞在燦爛外表的掩護下更能透出點點哀愁,給人以無限沉思。
憂愁的黃昏之景,在憂愁的人們看來,會更顯憂愁——朱素嫃朱二小姐,便是這“憂愁的人們”之一。
王睿先生,正在詔獄內謀劃著偉大的“被劫獄”事業。朱素嫃小姐,呆在保國公府內,也在謀劃著偉大的“突破軟禁”事業——她被她爹保國公給軟禁了!
保國公也很憂傷,“辛辛苦苦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他的掌上明珠朱素嫃給拉扯大,當真是什么都寵著她什么都慣著她什么都依著她,但這最后的結果,卻仍是怕什么便來什么——最怕她看上了“不怎么正經、不怎么靠譜、不怎么值得托付終生的‘如意郎君’”!
“那小王八蛋是干什么的?在北疆做游擊將軍時,有‘常敗將軍’的稱號,還他娘的摘過下屬們的腦袋!這些事兒,都他娘是‘人’能干出來的?”保國公在北疆狠狠的“肅”了一把“貪腐”,對王睿先生的底細,那他是摸得一清二楚了——王睿先生的“東窗事發”,保國公便是這“頭號功臣”。
實話實說,王睿這小王八蛋,確是有幾分本事:竟能將近日的朝局變化“預測”得精準無二,這種人,好生敲打敲打,再放一“合適”的位置上,確是能為大明“謀福”——一個“好官”,不一定非得是個“好人”!
是以,在今日的“平臺召見”上,他向弘治皇帝建議“微臣倒認為可留他一命”。
但若是要王睿來做他保國公的女婿,保國公就大大的不樂意了:找女婿,可以不問出身,可以不看背景,但有些東西,卻必須得看重——人品!節操!
做官可以沒有“人品與節操”,但是“做女婿”,那就必須得有——這倆“職業”,由于其“職責范圍”不同,對“從業者”所提出的“素養要求”,也就完全不同,甚或是南轅北轍的:“做官”做得好與壞,是否有利于國朝,才是其最根本的“衡量標準”,是以,它要求“從業者”萬事以“國朝利益”為根本出發點,至于這“人品與節操”——符合“國朝利益”時,那就來談一談,若是違背了“國朝利益”,那便有多遠就他娘的滾多遠;而這“做女婿”,“人品與節操”,就上升成了最根本的“衡量標準”——一個視袍澤弟兄生命為牲畜的人,一個連陣亡下屬腦袋都要去摘了用以來冒充韃靼人領賞的人,這般“無情無義無血無肉”的人,他會“繼續視素嫃為瑰寶,從而來善待她,給她幸福”?
“呸!”念及此處,保國公隔著門墻,又狠狠的吐了口痰,“連袍澤弟兄情義都不講的人,往后還會講什么夫妻情義?啊?”
朱素嫃卻不這么認為,她被鎖在閨房內,大聲嚷著她的“理論依據”:“太祖皇帝在位時,大肆屠戮功臣宿將,這幫‘功臣宿將’可也是太祖皇帝昔日的‘袍澤弟兄’?太祖皇帝可講什么‘袍澤弟兄情義’了?可他老人家同馬皇后,還不是不離不棄、攜手白頭?”
朱元璋的老婆馬秀英,生前贏得了丈夫“朱八八”的尊敬與愛護——朱元璋褒獎她,比諸歷史上的賢后唐太宗長孫皇后,為她父親起墳立廟;她死后,朱元璋不再冊立皇后,表示對她的敬重和懷念。這一對夫婦,互相眷戀,相互體貼,從這個意義上說,朱元璋確是非常講“夫妻情義”的了!
朱素嫃貴為國公之后,耳濡目染、日久熏陶之下,對于這些表面上說是“誅殺逆賊”的“屠戮之舉”,自是能有著“透過現象看本質的理解”——誰會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做了“開國元勛”之后再來行“謀逆之舉”?而且這種“吃飽了撐的沒事干”的人,還一出就是“數萬”計?腦子秀逗了,也不會突然一下子就秀逗了這般多罷?
保國公聽得嚇了一跳,他前后左右瞅了一圈,見四處無人,才行放下心來:“你,你這丫頭,同那小王八蛋相處了些日子,當真是變得同他一樣,無法無天了哈!?”
朱元璋所玩的“政治游戲”的“真實目的”,保國公身為國公,自也是閉著眼睛也能“看得出來”,但他卻不敢像朱素嫃這般口無遮攔的“嚷”出來——他貼著門,壓著聲音,繼續“教育”著他的寶貝女兒:“這他娘的,壓根兒就不是一回事,再說了,這小王八蛋,他豈能同太祖皇帝相提并論?”
“一個為權,一個為錢,有什么不一樣?王八烏龜,不都同一個祖宗么?”朱素嫃繼續“嚷嚷”……
“我的小祖宗,你小點兒聲”,保國公趕緊將她打斷。
“哼”,朱素嫃不依不饒,嬌嫩的“嚷嚷”聲繼續從室內傳來,“王睿是人,太祖皇帝便不是人了?他二人之間,為何卻不能相提并論了?”
“嘶!”保國公深吸了口涼氣,轉而來糾正朱素嫃的“語病”:“太祖皇帝是人,王睿便不是人,小祖宗,不要說反了。這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小小的錦衣衛千戶,怎的能相提并論?”
這對父女的“爭吵”,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已然偏離了原有主題——王睿先生,到底值不值得讓人“托付終身”!
每回都這樣,吵著吵著便不了了之了罷!
朱素嫃暗自歡喜,心底盤算著這回吵完了便又是該干嘛干嘛去:“說過來說過去,爹爹還不就是愛慕虛榮,在嫌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千戶’來著……”
老爹明明沒這個意思,你硬是要說你老爹有,那有便有罷!
“是!老爹就是在嫌棄他,一個錦衣衛千戶,自個兒也不撒泡尿照照,還他娘異想天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還……”
朱素嫃仍是嗤之以鼻,其不屑之聲又告響起:“嘁,太祖皇帝年青時做個和尚,做個乞丐,王睿再不濟,總比和尚乞丐強罷?”
……
“你不要老拿太祖皇帝說事”,保國公氣得吹胡子瞪眼,“不早和你說了,他二人能相提并論么?”
“王睿是人,太祖皇帝便不是人了?怎的就……”
“你還講不講理?”保國公再次將朱素嫃打斷,且還找到了王睿的另一“把柄”:“那小王八蛋,做將軍的時候不像個將軍,做了錦衣衛千戶更他娘的不堪,‘蝶戀花’可是他開的?一錦衣衛千戶,竟他娘的開起青樓來了還……”
“他是開青樓,可爹與陳世叔還經常逛青樓哩……”
……
沒法談了,談不下去了!
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確是其他各國所無法比擬的:古中國的“逛青樓”,儼然是一種“高大上”的“文化現象”——古代有許多妓女具有較高的文化素質,所結交的多為文人雅士,那么在兩者之間就產生了一種微妙而特殊的關系,即文人狎妓,往往不是為了發泄肉欲,而主要是為了滿足某些精神生活需要。一些道學先生咒罵妓女是有傷風化的“下賤之人”,而在一些比較開明的文人雅士眼中,她們卻是“紅粉知己”,志同道合,詩歌唱和,樂而忘返。
保國公與平江伯去“逛青樓”,到底是為了“發泄肉欲”,還是為了“滿足某些精神生活需要”,這他娘的,只有他們自個兒才知道……
但在偉大的大明朝,“逛青樓”并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事兒——反之,卻是完全可“冠冕堂皇而行之”的事兒!
朱素嫃的反駁,已然讓保國公“無跡可尋”,他氣得來回踱了幾步,便開始“撂狠話”:“總之你就是不能和那小王八蛋在一塊兒,你要是敢再繼續和他在一塊兒,我,我,我把你腿給打折了我……”
嘁,嚇唬誰呀!
每回都這么說,可幾時又真打過了?
懶得理你!
“怎的不說話了?”保國公又開始擔心——是不是真把丫頭給“嚇”壞了……
老爹,麻煩您嚇唬人的時候專業一點好不啦……
“你說不讓我和他一塊兒了,我便不和他一塊兒了,什么都你說了算,那我還活著干嘛?”
算了,還是別嚇唬她了!
保國公掂量了又掂量,還是決定換個“實用”點的“辦法”:“你要不聽老爹的,老爹便將你鎖里邊,鎖到你‘想清楚’了,不想和他一塊兒了為止……”
嘁,你幾時又“鎖”成功過了?
哪回,不是我自個兒想辦法又出來了?
“甭想著還能出來”,保國公卻仿似有了“讀心術”,“你要是再敢想法子溜出來,老爹我,便想法子弄死了那小王八蛋……”
老爹我舍不得動你一根汗毛,難道還會舍不得給那小王八蛋安排個“詔獄暴斃”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