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已經(jīng)死了一次,堅決不愿再死第二次!
可他一想起游擊營這幫兵痞的戰(zhàn)斗力,便覺著泄氣:“娘的,靠游擊營這幫節(jié)操盡碎的家伙去同火篩打戰(zhàn),不吃敗戰(zhàn)才怪……”
眼下已經(jīng)是弘治十三年三月,即將跨入四月,縱然有心改造游擊營,這時間上卻又是遠遠來不及的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想要把游擊營這幫兵痞改造成虎狼之師?你當我王睿是哆啦A夢么?”
歷史會不會因為王睿的到來而產(chǎn)生偏差,亦即到了四月,火篩不來進攻大同了?
死開!
作為一個熱愛和平,熱愛生命,時刻愿意犧牲大家完成小我的人來說,王睿是堅決不愿拿自己寶貴的生命來做賭注的。
跑路?
好主意!
王睿心底打定了主意,正欲實施起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這事不是他想的那么容易了!
因為這副軀殼的前主人,實在是節(jié)操碎得連渣兒都沒有了。高皓明與易瓜瓜也因此而吃了很多墊,長了很多智,這回為了防止王睿賴賬跑路,這二人竟將一天十二個時辰分作了兩班倒,時刻總有一人圍著王睿轉(zhuǎn),還美其名曰:“標下們這是為了提高服務(wù)質(zhì)量,決定全天侯伺候著大人吶!”
王睿心知肚明這二人的小九九,卻又偏偏沒有任何辦法。
王游擊很憂郁了!
“高千總原名叫高皓明,他還有個綽號,喚作‘高嫖嫖’,這個名字軍中弟兄們倒是叫得更多一些?!?
這個時間段,當是易瓜瓜的值守時間。他見王睿一副沒精打采,十分憂郁的模樣,索性便聊起了游擊營中的一些事兒來。
王睿突然聽到關(guān)于高千總的這個綽號,不由雙眉一挑,顯是來了興趣!
“軍中傳聞,皓明兄平日無甚愛好,獨愛喝花酒逛窯子,大同府轄內(nèi)的窯子沒有一個是他不曉得的,沒有一個瑤姐是他不熟稔的。軍中兄弟或探親、或休假,欲去放松一回,盡皆去咨詢于他,他都能根據(jù)不同人之需要,結(jié)合價位給出意見,建議其應(yīng)當去甚地方甚窯子尋哪一位瑤姐!”
“是故,便有了這‘高嫖嫖’之稱。將軍大人在過去,從來都是稱皓明兄為‘嫖千總’或是‘嫖兄’的。大人摔了腦子過后,突然稱他作‘高千總’,我倒有些不習(xí)慣了……”
王睿實在沒想到,高千總寡言少語,看起來正經(jīng)穩(wěn)重,卻原來也是個資深嫖客,且還是嫖客界中的權(quán)威人士!
“高嫖嫖……”王睿念了幾句,越念越覺得這綽號起得好,起得貼切!
他正在心底暗笑,高皓明卻突然推門而入,黑著一張臉:“大人,朝廷派人來了……”
王睿一愣,終才想起前兩日已經(jīng)將游擊營的戰(zhàn)況如實報于朝廷去了,算算時辰,這個時候朝廷的回應(yīng)也該到了。
這次大戰(zhàn),雖然宰了拉克申,但游擊營對戰(zhàn)韃靼人的傷亡比例卻是六比一,拿著這樣的戰(zhàn)果,真不知道朝廷的大佬們會作何感想,給出王睿一個怎樣的處置結(jié)果。
他心底有些忐忑,但轉(zhuǎn)念又想起一個月后,火篩又會大舉南下,到時仍會是一個生死未卜的局面,不由抱起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娘的!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來就來,who怕who!”
“來的是什么人,好不好對付?”王睿邁著八字步,氣定神閑的隨口問道。
“是個太監(jiān),好像是叫劉,劉謹……”
王睿聞言,雙眼一黑,適才穩(wěn)健有力的步伐突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劉瑾,明朝“八虎”之首。陜西興平人,本姓談。六歲時被太監(jiān)劉順收養(yǎng),后凈身入宮當了太監(jiān),遂冒姓劉氏,混入乾清宮。
自從他服侍的花花惡少朱厚照當上皇帝,他便開始使盡渾身招數(shù),慫恿混蛋皇帝吃喝嫖賭,厭倦朝事。劉得以結(jié)黨營私,權(quán)傾朝野,將反對他的五十三位大臣一網(wǎng)打盡,制造了“奸黨冤案”。此后還發(fā)明一種套在官吏頸上的刑具——枷。篡黨奪權(quán)陰謀敗露后,混蛋皇帝朱厚照發(fā)飆,將其碎尸。
按時間來看,他目前還只是個小角色,正窩在東宮全心全意的伺候著太子朱厚照才是,可眼下卻跑來殺胡口做什么?
王睿跪在地上,雙眼亂轉(zhuǎn),使勁著想看清這位歷史大名人的廬山真面目。
“聽說,你摔壞了腦子!”
劉公公尖細的嗓音,突然幽幽蕩蕩的飄了過來。
“這就是太監(jiān)的聲音?”王睿打了個寒顫,嘴上卻仍不忘了給自己吹噓:“當時標下正在同拉克申大戰(zhàn),這一番大戰(zhàn)當真是打得飛沙走石,驚天動地,誰知馬前失蹄……”
“少他娘在爺們眼前扯犢子!”劉謹冷哼了一聲“咱家看你,確實是摔壞了腦子!你們,都且退下?!?
易高二人暗覺事態(tài)不妙,暗想著這位公公莫不是朝廷派來興師問罪的。但劉公公既然開口,他二人也只得丟了個“你自求多?!钡难凵窠o王睿,便躬身告退。
“游擊營傷亡高達一千八百余人,卻只宰了三百余韃靼人,這樣的戰(zhàn)報,你也敢報于朝廷,你這腦子當真摔得是不輕吶!”
易高二人掩上大門,劉謹又輕呷了一口茶,不咸不淡不緊不慢的道,直教王睿摸不透他來殺胡口的真實目的。
面對著這樣的傷亡比例,王睿也覺得有些難以辯駁,只得訕訕地道:“韃靼火篩所部,確是驍勇異常得緊……”
“呸!”劉謹坐在堂上,突然朝著堂下王睿狠狠的啐了一口:“你不是一向都很能虛報人頭,做假賬的么?為何這回卻要如實稟報,是不是不想干了?”
王睿大吃一驚,直嚇得額上冒出了冷汗:“虛報人頭做假賬這事,這劉謹怎么會知道?”
“咦!‘是不是不想干了’,他這一問,倒是有些意味深長了!怎么聽怎么覺著就像是企業(yè)合伙人,在面對伙伴的突然撤股甩手不干時,發(fā)出的埋怨與咆哮呢?”
心底隱隱約約猜出了幾分,王睿打起精神,跪在地上暗里豪賭了一次:“風險高,利益少,標下確實是不想干了……”
劉謹顯然是來了氣:“爺們窩在東宮,日耗斗金,入不敷出,你這說不干就不干,爺們又該找誰要銀子去?”
王睿聞言,轉(zhuǎn)驚為喜,終確定了心底的猜測。
用手底下戰(zhàn)死戰(zhàn)士的人頭去冒充韃靼人頭領(lǐng)賞,這么驚世駭俗的腐敗行為做起來,自是需要一大幫人進行操作。這是一條龐大的利益鏈,易瓜瓜與高皓明是摘人頭的具體操作者,位于利益鏈的最底層;而眼前的劉謹劉公公則位處東宮,負責于朝中操辦,位于利益鏈的最頂層;而他王睿不過是負責居中聯(lián)絡(luò)!
“娘的!這廝在朝中的大腿竟然是劉謹”王睿不由在心底對自身這副軀殼的前主人產(chǎn)生了刮目相看的態(tài)度。自他從易高二人口中得知自己從前竟然在實行這樣的“規(guī)矩”時,便隱隱約約猜著這前“王?!碑斒窃诔幸彩潜в写笸鹊模蝗贿@種殺千刀的買賣,豈能輕易辦成?。?
目前而言,劉謹雖然毫不起眼,但他的主人卻很了不起。他若是打著太子朱厚照的幌子,在兵部辦事人員眼前暗中打個招呼,這外人難以想象與辦理的事項,到了他這里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太難的事了!
想通了此節(jié),王睿不由豁然開朗,近幾日一直困擾他的事,亦即火篩即將南下,他卻欲逃無路的問題,也立刻被他想到了解決辦法:“劉公公,標下雖然不想干這個了,但標下卻有另外的法子賺錢,只是得需劉公公的鼎力相助……”
劉謹咂了咂嘴,暗想這事確實像這廝說的這樣,有些風險高、利益少。若不是太子殿下整天要玩的新鮮玩意兒多,我劉謹這點兒月薪,壓根兒就禁不起太子殿下幾天的折騰,我也不會伙同這廝做這高風險的買賣了。
是以,他果真被王睿的話勾起了興趣:“你且說說你那賺錢的法子!”
“這些法子,當是在京師才能行得通……”
王睿趕緊打蛇隨棍上,爬了起來,竄至劉謹幾案之前,湊在劉公公身旁一陣耳語!
劉公公的神色變化莫測,直到王睿退了下來,他仍是一副將信將疑的神色:“你這些法子,若是賺不到銀子,該怎么辦?”
“標下,愿以人,人頭擔保!”王睿本想說以“人品”擔保,但他的“人品”,連易高二人都覺著不值錢,是以面對著劉公公,他只得趕緊改口,說成了“人頭”。
“嗯哼!你那臭頭,一文不值!”劉公公較之易高二人,顯然要難忽悠得多:“不如這樣,我想辦法,將你調(diào)入京師。至于你那做買賣的本金,我可是一個子兒都沒有,不過這賺來的銀子么……”
劉謹需要銀子,王睿很能賺銀子,而王睿又一門心思逃離殺胡口,以避四月份的火篩南下之劫。于是乎,這二人終于一拍即合:我調(diào)你去京師,你就在京師好好給我賺銀子!
王睿的目的雖然已經(jīng)達到,但此刻聽到劉謹?shù)暮蟀刖湓挘允窃谛牡状罅R:“娘的!打得一手好算盤,不出本金卻想著要入干股。我若是虧了,他毫無損失,若是賺了,他卻是坐在家中收銀子!”
他雖心有不滿,嘴上卻只得趕緊接話:“我與公公六、四分成!”
“嗯?”劉謹雙眼一鼓,顯然是對這樣的分成約定不大滿意!
劉謹?shù)墓?jié)操雖然也碎得滿地都是,最后的結(jié)局也十分之凄慘。但他到了正德一朝,多少也算是權(quán)傾一時!
“這樣的參天大腿,先抱了再說,大不了等他要垮臺時再落井下石,一腳將他踢開!”再則,他一想起火篩即將南下之事,就覺著小心臟有些撲通撲通亂跳。
心底打定了主意,王睿又是一咬牙,趕緊接過劉公公的話題:“公公占六,我占四!”
同時,他又開始想著以后怕是又要做假賬了。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王睿有的是辦法做假賬,虛報利潤!
“嗯!”劉公公果然十分滿意,雙眼瞇成了一條縫,直盯著王睿:“你若去了京師,我二人雖然離得近了,賺起銀子來也更為方便,但也不能經(jīng)常碰面。你同鄢小公公熟稔,往后有什么事情,你便同他聯(lián)系罷!”
王睿一愣,鄢小公公?
劉謹身后,卻竄出了一道黑影:“奴婢明白!游擊將軍,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