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守所里，高梁和李永秋再次面對沒有多少文化，卻有許多心眼的張明振。

張明振看見他們兩個，就像是看見親人一樣。如果沒有鐵柵欄擋著，他會一下子撲過去的。“兩位同志，求求你們了，我真的沒有犯罪，你們趕緊把我救出去吧！這里的人都是壞人，殺人的、搶劫的、吸毒的，我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最多打打老婆，我也沒有犯罪啊！”

高梁突然意識到，張明振或許不是在跟他們兜圈子、耍花樣，而是真的不認為自己已經觸犯了法律，甚至涉及到犯罪。或許他以為自己無論是搞傳銷，還是打傷李春玲，不過是賺錢的路子不正和自己家的私事。

“你想得美？”李永秋顯然也是想到了這種情況，語氣冷漠地告訴他，“這是檢察院的批準逮捕決定書，這是逮捕證，告訴你，你已經被檢察機關依法批準逮捕了！”

張明振聽得稀里糊涂，“這是啥意思？我不已經被你們抓起來了嗎？這逮捕又是啥意思？”

高梁向他解釋：“逮捕意思就是，檢察院認為你社會危害性極大，不能將你放出來！”

張明振一聽可慌了神兒，“警察同志，你們不能這么干！我討老婆是名為正娶的！媒人就是李春玲表親，收了我8000塊錢；我也辦了婚禮，那可是正經的婚禮呀，十里八村都來吃過席的！”

高梁沒有說話；李永秋輕蔑地說：“李春玲是你因為正娶的老婆，你還下那么狠的手去打她！你知道嗎？李春玲的驗傷報告出來了，她可是二級輕傷，足夠將你判刑的！”

張明振一臉驚慌失措，“打老婆怎么了？哪個男人不打老婆？我打老婆又沒有犯法！這是我的家伙事，村里都不會來管我，你們怎么來管我？”

李永秋覺得跟他這種人說起話來實在太費事，干脆把逮捕證舉到他的面前，“你少跟我們裝瘋賣傻，趕緊把這逮捕證簽了，以后你就是犯罪嫌疑人了！你老老實實在看守所里圈著，別惹事，別鬧事，等著法院開庭！”

張明振突然掙扎起來，把手銬拽得嘩啦嘩啦直響，“冤枉啊，我冤枉啊！有沒有人管啊？打老婆就要被關進監牢里，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

高梁根本不理睬他那戲劇性的表現，而是一板一眼地說：“除了你對李春玲的傷害之外，你和伙同杜翠香、田壯等人虛構事實，惡意斂財，造成了他人重大財產損失；其間，還有非法監禁他人自由和故意傷害他人。這一條條一狀狀可都是你犯下的罪！”

張明振覺得自己更加冤枉了，突然間涕淚縱橫，“你們說我和他們虛構事實，詐騙錢財，這是沒有的事兒！杜翠香是老板開公司、賺大錢、做買賣，怎么就虛構事實了？再說了，我是個講師，也是很體面的人，在你們嘴里，怎么就變成了同案犯了？你們就是在欺負老實人，我要告你們！”

“你隨便！你走得出看守所，你愛去哪告，就去哪告！”李永秋的脾氣上來了，簡直要被張明振這無賴的模樣氣得半死，“要么你不告我們，你就老實在監獄里呆著；要么你告我們，你要是告得贏，我這警察就不干了！”

高梁私底下瞪了李永秋一眼，這孩子脾氣一上來簡直說話沒個把門。

他轉過頭對張明振說：“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冤枉的，說自己和李春玲之間是明媒正娶。那你告訴我們，李春玲的表親長的是什么樣子？叫什么名字？你在哪里結識這個人？他怎么將李春玲介紹給你的？李春玲又怎么描述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你把那8000塊錢給了他以后，他去了哪里？”

張明振被高梁這一連串的問題問懵了，小心翼翼地試探：“警察同志，如果我告訴你，你能放我出來嗎？”

“不能！”高梁毫無回轉余地拒絕了，但他還是告訴張明振，“你把這些問題想清楚，想明白，實打實告訴我們，我們或許不會讓你現在出來，但遲早會讓你出來；如果你跟我們耍花樣，你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這里的區別？”

張明振的眼睛眨了眨，在心里算計著高梁的話。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已經想明白，怯生生地問道：“警察同志，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說實話了，就能讓法院少判我幾年？”

高梁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個人，實在是不想和他再多做交流，可是依然得忍著不耐煩，點了點頭。

張明振想了想，“好，那我跟你說！”

這場審訊持續了一天，就連中午飯都是在審訊室里解決的。

多虧李永秋機靈，在書包里藏了兩個面包，就這樣，他還是分了半個給張明振。

看守所的人對于他們的行為表達了十分的不滿，因為這是不合規矩的。保證犯罪嫌疑人的飲食是看守所的義務，可是高梁他們這樣會讓看守所執勤民警非常難做。

可高梁卻顧不得那許多。畢竟張明振現在愿意吐口，但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會反悔，只能趁熱打鐵。

為了解決這件事，他公文包里的幾包紅塔山可算是派上了用場，像不要錢似的給看守所的登記民警和看守民警每人發了兩盒。

李永秋是頭也不抬地記錄著張明振的供述，足足寫了二十多頁，幾乎把這幾年來發生的所有細節記錄得一清二楚，即使有一兩處因為張明振言語模糊的，也并不影響大局。

晚上四點鐘，兩個人終于從看守所里出來了。

李永秋像是被扒了一層皮似的，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我第一次在這破地方足足坐滿了八個小時，活活累死我了！高梁，咱們以后可別找這苦差事干了！”

高梁哭笑不得地說：“你開什么玩笑？這苦差事就是我們的本職工作，你想不干，就不干，想得美！”

哥倆兒一邊斗著嘴，一邊捧著一沓材料回到了破桑塔納上。

高梁剛啟動車子，便接到了手機來電，是楊東升打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