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醫生，這是你要的文件。”秦觀從柜子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文件遞給陳潛。
“謝謝。”
陳潛接過文件，將它放在桌上就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他就這么盯著封面上那五個大字出神，好像沒有力氣去翻開那頁紙，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陳潛依舊沒有動，只是這周身彌漫著的淡淡的哀傷讓秦觀都無法忽略。
秦觀暗暗的嘆了口氣，身為陳潛的律師加好友，陳峰當初的捐贈協議是他擬的，派去跟傷者家屬周旋的王律師是他所里的，可以說，他對陳潛家的事是了解得最多的。所以他知道陳潛小夫妻的感情有多好。
可現在，陳潛居然要離婚了！這都是他那個哥哥和母親鬧的！他們一次次的事讓陳潛對他們徹底沒了念想，也畏懼了。
他替陳潛感到不值！
秦觀實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好友這幅樣子，忍不住再勸勸，“唉，小陳醫生，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做的，你大哥是獨立民事行為人，你完全可以不管的，就算家屬來鬧，過分了你也可以報警，對你和你老婆的生活不說一點影響沒有，但其實也沒那么大的。”
陳潛嘆氣，“秦觀，你不會明白的。”
陳潛說完這句并沒有再解釋什么，他握了握拳頭，最終還是翻開了那份文件，離婚協議書。里面的內容他沒有細看，直接翻到了最后面，在男方一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寫得又急又重，寫完就合上了文件，好像怕下一秒，自己就會反悔一般。
簽完字，陳潛身上的力氣都好似被抽空了大半，他靠在沙發背上有些愣神，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讓秦觀不忍再看。
“小陳醫生，那你下面打算怎么辦？”
“繼續治病。”
這樣子更像要自我放棄了，哪還有繼續治病的樣子，秦觀有些不信，卻又不知該怎么說，“小陳醫生……”
陳潛勉強笑了笑，站起來，“秦觀，謝謝你，替我保密，我走了，再見。”
“再見。”秦觀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很是擔心，總感覺，他的這個好朋友意志消沉得厲害。
……
陳潛從大樓里出來，陳潛仰頭看著天空，突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去干什么了。
好像……
生活突然沒有了方向。
陳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車里的，坐進車里時，他的四肢都仿佛已經沒了力氣，趴在方向盤上半晌沒有動彈，他感覺他的心口揪得緊緊的，讓他快要不能呼吸了，哪怕之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在簽字的那瞬間，那種剜心般的疼痛幾乎他讓窒息，就好像他生生的挖掉了自己的心臟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潛突然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突然就哭了，壓抑的，隱忍的哭了。
他對自己說，沒關系的，自己這么一副孱弱的身體，還能保護自己的妻兒，也值了。
……
聊城，陳母的出租房門口，再次被人群圍堵住了。
陳母哭喪著叫著，“哎呦，我是真沒錢賠你們，我們家老大就這么套房子，我們也拿出來了不是嘛，你們還想我怎么辦啊？是要逼死我這個老太婆嘛？”
張麗娟插著腰罵道，“你少說得好聽，什么一套房子，就剛付了個首付而已，就算能拿回錢，也就30萬而已，還不夠我們付住院費的，更何況現在還拿不回來！你們一家沒一個好東西，哼，還假惺惺的派了個律師來，釣著我們玩了好幾天，耍著我們玩兒吶！”
“我沒有啊。”
“沒有？！”說到這個，張麗娟就氣得不行，她朝著人群大聲哭訴，“大伙給評評理啊，我兒子，無緣無故就被這家的大兒子給捅了，這人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出來，現在，都快沒錢看病了，這家人，大兒子跑了，二兒子就派個律師來忽悠我們，什么問題都解決不了，可讓人怎么活啊！”
“哎呦呦，跟這種人家做鄰居，感覺心理慎得慌啊。”
“就是就是，這房子，千萬不能再租給他們了。”
跟來的王律師見這有些失控的場面，趕緊摸出電話給秦觀打過去，“秦律師，這邊家屬又開始鬧了。”
秦觀嘆氣，會出現這樣的場面他也有預料，這大概，就是陳潛怕的吧，他怕那邊的戰火會燒到自己的妻兒身上，所以提前斬斷了這聯系嗎？
真傻！
“我知道了，王律師，辛苦你了，你在那邊看著點，太過分就幫忙報警吧。”
“好，我知道了。“
……
陳潛打開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手里的這份離婚協議書的關系，原本熟悉溫馨的家突然充滿了冷清，陌生得令人無措。
看著空蕩蕩的客廳，陳潛突然的打了個寒顫，他從來不知道，一個房子沒有人氣會這么冷，是那種無論空調溫度再高都無法消除的冷，是那種冷到骨子里化不開逃不掉的冷。
“老公，你回來啦？”
“我不想回去，家里沒有你在就變得冷冷清清的。”
“老公，你來。”
“老公，結婚的時候你說過要陪我到老的，說話要算話的哦！”
陳潛面前突然出現了好多李茹的身影，有笑的，有哭的。
陳潛急走幾步，想要去再抱一抱李茹，手指還沒有觸到眼前之人，便突然消散了，在他面前的，依舊是冷清空曠的客廳。
陳潛靠著門慢慢的滑做在地方，把頭深深的埋進臂彎。
小茹，對不起，我把你弄丟了。
他就這樣坐了很久很久。
……
“小潛。”
李媽拎著保溫飯盒開門進來，陳潛從衛生間出來，臉上還帶著點水汽。
“媽，您來了。”
“唉，這是剛起來？”
“恩，剛剛，睡了會。”陳潛有些心虛。
“多休息休息挺好的，來吃飯了。”李母倒是沒有懷疑，利索的把飯菜拿出來，又盛了碗湯，催促道，“快吃吧，喏，先喝碗雞湯。”
“謝謝媽。媽，您吃沒？要不一起吃吧。”
“嘿，不用啦，你爸還在家等我回去呢，你多吃點，你啊，現在太瘦了，讓人瞧著都心疼。
“媽，這段時間，真是辛苦您了，我……”
“小潛啊，跟媽還客氣什么，你和小茹都是我的孩子，做這些還不都是應該的，快吃吧。”
“嗯，謝謝媽。”
視屏通話的聲音響起，李媽笑瞇瞇的說，“哎呦，是小茹打來的啊，行了，你跟小茹邊聊邊吃，我就先回去了。”
“好，媽，您路上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