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蒼垂眸看她：“為什么一定是以色侍人？”

東姝不語。

“臣寧愿以任何身份待在殿下身邊，哪怕是宦官。”容蒼說得一本正經，語氣極為嚴肅，“不過若殿下希望我做一個以色侍人的人，我也是愿意的。”

東姝皺眉：“退后。”

容蒼默了默，退后一步。

“再退。”

容蒼抿唇，忍不住又退后一步：“殿下不喜歡我靠近？”

“本宮厭惡任何人離得太近。”東姝端起一旁的茶盞，神色淡淡，“如果本宮不答應你的要求，你是不是還會想別的辦法？”

容蒼沉吟片刻，誠實地點頭：“是。”

東姝道：“非到本宮身邊不可？”

容蒼點頭：“是。”

東姝冷道：“跪下。”

容蒼微默，隨即不發一語地跪了下來。

“本宮喜歡聽話的人。”東姝冷眼看他，“厭惡任何人跟我玩心機。”

容蒼斂眸：“臣保證不會跟殿下玩心機。”

東姝淡問：“你到本宮身邊的目的是什么？”

這個問題她已經問了不止一遍，但是并不妨礙她再問一遍。

“目的就是為了保護殿下。”容蒼回道，跟之前一樣的回答，“殿下可以不信，但是臣可以保證自己說的是實話。”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臣不愿對殿下撒謊，所以原因臣暫時還不想說，等以后時機成熟會告訴殿下。”容蒼語調平靜，聽不出起伏波動，“臣可以保證對一心一意對殿下，絕不會生出任何異心，不會借著殿下的權力做任何不該做的事情，不會違背殿下心意，做任何讓殿下不喜的事情。”

東姝眉眼微動：“你能為本宮帶來什么？”

“臣可以保證，只要臣活著一日，就不會有任何麻煩會找上殿下。”容蒼抬眸，“臣還可以討殿下歡心。”

東姝抬眸，安靜地看著他。

容蒼不避不閃，跟她清冷的眸子對視著。

少年皮相確實好，俊美精致，貴氣天成。

骨相也不錯。

容蒼這些年受容家教養，不管是風骨還是氣度都極為出色，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副名門貴公子的模樣，哪有半點以色侍人的作態？

東姝心頭微深，思忖良久，淡道：“行吧，即日開始，你就在本宮身邊當差。”

容蒼微怔，沒料到她這么輕易就答應了，心頭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隨即是一股子無法克制的喜悅發酵。

不過他壓抑著情緒，面上并沒有流露絲毫異神色。

“謝殿下。”他斂眸，聲音依舊平淡不驚，“臣不會讓殿下失望。”

東姝沒說話。

容蒼是容家人，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身份足以得到她的信任。

就算心里有一些疑惑，對他的信任有所保留，東姝也愿意看一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

安陽距離帝都六百里。

東姝在別院又住了四日，蕭君琰終于從昏昏沉沉的狀態徹底清醒了過來，身上傷勢越來越重，外傷加內傷，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四月初七，東姝去看了他一眼。

她沒料到蕭君琰會這么慘。

即便經過四天休養，他的狀態看這些沒好到哪里去，臉上大片擦傷已經看不出原來容貌，發絲干枯凌亂，從頭到腳幾乎看不到沒受傷的地方，狀態只有一個“慘烈”可以形容。

他此時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跟之前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判若兩人。

蕭君琰此時是醒著的。

兩人四目相對，曾經的甜蜜柔情此時看來像是一場笑話，蕭君琰心里后不后悔旁人看不出來，但東姝卻知道自己并不后悔。

她不后悔親自去了一趟軍營。

成親之前讓她及時了解這個人的真面目，對她來說就是因禍得福。

雖然差點丟了一條命，但命運從來都是禍福相依，沒有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她又如何確定曾經的心上人是人是鬼？

屋子里短暫地安靜了一陣。

“本宮今晚趕路，再有三天就可抵達帝都。”東姝看著他，嗓音清冷沒有一絲波瀾起伏，“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太虛弱，本宮把你暫時安置在這里。蕭君琰，等蕭家九族被處斬的旨意下來時，本宮會讓人把你接到皇城，讓你跟他們團聚。”

蕭君琰瞳眸驟縮，眼底明顯劃過驚恐之色。

東姝轉身離開。

“東姝……”蕭君琰開口，聲音嘶裂得破布一樣，聽得出語氣里的悔恨和苦澀，“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是……是我咎由自取，我……我不怪你，也不敢求你原諒……”

東姝腳步微頓，這是苦肉計？

“只是能……能不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蕭君琰哀求，“東姝，我給你當牛做馬……”

“想給本宮當牛做馬的人太多了，不缺你一個。”東姝聲音冷漠，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況且以你現在這副身體，當牛做馬你都力不從心。”

丟下這句話，她沒再逗留，頭也不回地舉步離開。

“東姝！”蕭君琰驟然揚聲，身體下意識地掙扎著，語氣焦灼而急切，“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只有我自己知道，關于皇后娘娘的秘密！”

東姝走到房門處停下，轉頭看他，“什么秘密？”

蕭君琰急促地喘息，嘴唇干裂得起皮：“一個非常重要的秘密。”

東姝定定盯著他看了片刻，了然揚唇：“這是想跟我談條件？”

蕭君琰動了動嘴，卻沒說話，顯然是默認的態度。

“既然如此，你就抱著你的秘密在這里等著吧。”東姝諷刺地笑了笑，沒心情跟他談什么條件，“什么時候見到閻王爺，記得把秘密告訴他。”

話落，人已踏出房門。

隨著房門被關緊，蕭君琰絕望地趴在床上，恨得攥緊雙手，卻悲哀地發現自己的雙手早已使不上力。

為什么？

事情為什么就落到了這樣的境地？

蕭君琰滿心不甘，無力地看著自己的手腕，目光里幾乎要滲出血來。

他成了一個廢人。

手握邊關二十萬兵馬大權的主將，徹徹底底地成了一個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