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戎在自動售貨機前站了許久。

這種售貨機像是有一種奇妙的魔力，吸引著他購買里面的東西，若不是視野內一直標紅的食品外框，自己的認知恐怕早就已經改變，而迫不及待地想要嘗試購買。

“如果購買了會怎樣？我會吃嗎？”

就連喻戎自己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堅持住誘惑，他不知道吃了會怎樣，老秦的筆記并沒有詳細說明。

“但買肯定是沒問題的吧？”

帶著這樣的僥幸心理，他從兜里掏出了二十塊錢零錢，買了一包肉干，和一瓶冰紅茶。

他并沒有吃，而是站在原地，等待著，等著到底會發生什么事情。

“我可真是作死啊。”

很快他就后悔了，肉干包裝黏黏糊糊的，軟軟糯糯的，完全沒有肉干的手感。

他不禁好奇這里面到底裝著什么，但直覺告訴他最好還是不要拆開來看，免得留下心理陰影。

但身體的本能又讓他無法舍棄這個東西，另一只手的冰紅茶他想扔就扔，放在地上也沒有什么心理障礙，但是這包肉干，仿佛在呼喚著他把它拆開吃下去。

那種感覺，就像有一個人靠在耳邊說悄悄話。

肉干當然不會說話，喻戎很清楚是自己的思維受到了影響，那種回蕩在腦海中的耳語，其實是從拿到肉干開始，就逐漸增強的精神分裂。

“如果吃了會怎樣？”

說完這句話，喻戎捂住了嘴，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食品包裝袋。

“我剛才說了什么？我居然想要吃它？我的認知，我的認知出了問題？”

他不禁聯想到重生前看過的克蘇魯小說，男主被一群魚腦袋的怪物追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卻發現自己也可能會變成怪物，然而在下定決心自殺之前，認知卻發生了極大的改變，錯過了最后的機會。

他目前也面臨類似的困境。

眼看肉干包裝的邊框顏色越來越深，他后退了幾步，靠在售貨機對面的墻上。

他無法丟棄這包玩意，現在就連抑制吃它的欲望都相當勉強。

他神經緊繃著，不知道接下來會發什么，這種未知的恐懼感最折磨人心。

終于，肉干包裝的邊框顏色變成了黑色。

“叮——”

“臥槽！”

突如其來的電梯的聲音嚇得他渾身一顫，條件反射地將手上的肉干扔了出去，扔在了離自己兩步外的地上。

他下意識地要去撿，但迅速恢復的意識和認知制止了這種行為，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個醫生身上。

那是身著舊制服的醫生，醫生的面貌行為跟普通人沒有什么區別，他看向了喻戎的方向，四目對視。

“你，你好。”

喻戎下意識地打了個招呼，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蠢事。

肯定是剛才抽風的腦子還沒有恢復正常。

醫生徑直走來，在喻戎眼里，醫生的輪廓也是被紅框標記的。

醫生在離喻戎兩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并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術刀和鑷子。

喻戎被這一舉動嚇得連忙后退。此時，他想起了生化危機里的追逐戰。

要跑嗎？往哪跑？跑得過嗎？

但醫生的下一個動作并不是攻擊他，而是蹲在地上，用手術刀劃開了肉干的外包裝，用鑷子將里面的肉片一個個夾出來，放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手法穩而靈活，如同一場手術。

最后，醫生站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喻戎。

“你吃了嗎？”

“沒有！沒吃！”

喻戎不禁后怕，如果剛才自己吃了會怎樣，會不會被那個手術刀開膛破肚，然后被那個鑷子把吃進去的東西一個個取出來？

會嗎？應該會吧。

“別擔心，這里離手術室很近，檢查起來很方便，我們一起去吧。”

“我沒錢交手術費！”

喻戎試圖溝通，但顯然溝通效果并不是很好。

“你吃了嗎？”

“什么？”

聽對方問出重復的問題，喻戎一時沒反應過來。

“別擔心，這里離手術室很近，檢查起來很方便，我們一起去吧。”

“……這句話你剛才說過了。”

“你吃了嗎？”

“臥槽！”

“別擔心，這里離手術室很近，檢查起來很方便，我們一起去吧。”

喻戎這才終于理解了現狀，他剛才居然試圖跟一個超自然異常生物講道理，而且對方還是個復讀機。

喻戎想后悔也來不及了，但至少又得出了一條規則：售貨機里的食品不僅不能吃，甚至不能買，會引來醫生。

醫生輪廓的紅色標記不斷加深，通過之前的經驗，喻戎大概明白自己要倒霉。

終于，輪廓變成了黑色。

與此同時，不可思議的情況發生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喻戎已經躺在了一張病床上。

他忘記了自己是怎么離開走廊的，他只知道從走廊到病床并非突然發生，而是有一段經過。

但這段經過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這些缺失記憶被一大段空白填補了。

躺在病床上的喻戎稍微努力了一下，發現自己并沒有被綁住手腳。

他可以自由下床，自由活動，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的手上有傷，是被繩子勒過的痕跡。

他懷疑自己在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掙扎過，而且動作幅度挺大。

他又想起來在前臺看到的那一幕，在病床上掙扎的人，以及從身上掉落的內臟。

他終于明白，那個人被開膛破肚可能是因為吃了肉干。

說不定，自己的肚子一開始被拉一刀，也是因為吃了自動售貨機的食物。

“原來如此，我是……呵呵呵呵。”

說來可笑，有那么一瞬間，他居然真以為自己是病人，不能離開病床，果然腦子被那包肉干影響的太深。

“沒推理錯的話，這里就是手術室內部了。”

環顧四周，這里并非只有他一個人，有十幾張病床集中在這兒，有些病床上的人還處在昏迷狀態，另一些則呆呆地坐在床沿。

他跳下床后，特地檢查了一下筆記本是否還在。確保無誤后，掏出鋼筆在上面又加了一條：

不要購買食品，購買后請立即丟棄。

“嗯，我的字真好看！”

就在喻戎旁邊，一個人木訥地看著他，一開始喻戎還能無視，但時間久了不免有點尷尬。

“那個，兄嘚，你看我干什么？”

“……”

對方沒有回應，空洞的眼神盯得怪瘆得慌。

“請問，你也是買了自動售貨機里的東西，才會帶進來的？你來多久了？”

“……”

盡管喻戎換了個話題，對方依舊沒有搭理他。

“那個，你沒事吧？”

他正要去拍對方的肩，沒想到自己還沒碰到衣服，對方突然大幅度地往后縮了一下，扯開了嗓門怒視自己道：

“別碰我！我是病人！”

喻戎被對方的動作嚇得有點不知所措，但緊接著，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整個房間一發不可收拾。

就連昏迷過去的人也垂死病中驚坐起：

“我是病人！”

“我是病人！”

“我是病人！”

……

見此場景，喻戎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自語：“我不是病人。”

他再次取出筆記本，在自己添的那句話后面又加了一句：

不要購買食品，購買后請立即丟棄。請時刻提醒你自己，你不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