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進入了最后的沖刺期。

體育班的訓練更緊密了，大家看起來都好匆忙，很緊張的樣子。有時候，會有大巴車來接他們出去。一次是去參加體育會考，一次是去體檢。我們都心照不宣——學姐學長們很快就要畢業了。等他們參加完高考，就是時候離別了。

那時候，女孩子們很流行拍藝術照，就是到照相館化個妝，穿上自己喜歡的婚紗、禮服或者和服拍照。

我也跟著室友們去湊了次熱鬧。不過，我不是為了給自己的青春留下美好回憶之類的，而是另有打算——我要給心底的小秘密留下一個紀念。

拿到照片后，我挑了一張婚紗照。照片中我穿著米白色的紗裙，披著米白色的蕾絲頭紗，脖子上還戴了一串長度到鎖骨的小珍珠項鏈。我左右手提起裙擺，側著身子做了個旋轉的動作，臉沖著鏡頭甜甜地笑著。我在照片的背面寫上了姓名跟日期，然后把照片裝到一個土黃色的信封里。

這是我要送給籃球隊長的，希望可以給他留一個念想。這次跟他離別后，也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或許多年以后，他偶然翻開相冊看到照片還能想起高中時期曾經有個學妹，名字叫……，想不起來也沒關系，看看照片背面，哦，叫沈霓。

我依然請涂釗幫的忙。經過上次那個小紙條事件之后，我跟他慢慢就熟絡了起來。在處理日常學習或班務時，我跟他之間會有一股哥們似的默契，彼此存在著一種心照不宣的義氣。有時候我托著下巴，望著窗外發了呆，他從我身后走來，用手在我后腦勺輕輕拍了一下，然后用眼神提醒我：別多愁善感了，你不是瓊瑤筆下的女主。這個時候，我會理一理頭發，不好意思地吐一下舌頭，沖他笑一下，然后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學習上。

照片送出去后就沒了下文。這正和我意，我就只是單純地想給籃球隊長留個念想，本就不奢望什么。他沒有什么反應，正好避免了我的尷尬。不過此后每一次遇到籃球隊長，我總有種感覺，覺得他的目光會刻意地穿過人群找到我。而我還是老樣子，每次眼神碰撞，我就躲。我不知道是自己不夠自信，還是對未來不夠自信。

那段時間的傍晚時分，我時常會早早來到教室晚自習。在太陽完全下山前，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體育班的男生們訓練，籃球隊長就在其中。他繞著操場慢慢地長跑，他擺動雙臂立定跳遠，他側著身子快速飛躍單杠，他大汗淋漓地打著籃球……所有這些身影，我都默默記在腦海里。他們就要高考了，然后就會離開校園，或許以后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這將近一年的點點滴滴，只能成為回憶，關于暗戀，關于高中，關于青春。

高考前一天，我們被通知放假了，有3天的假期。那天下午上完課我們就可以回家，不必參加晚自習。

我收拾好自己的書包跟桌椅，打算離開的時候，涂釗給了我一張紙，上面是一串數字。他附身在我耳朵旁邊悄聲地說：“這是許哲家的電話，他讓我轉告你，我寫紙上了。”

我喜出望外，又覺得難以置信！這還是籃球隊長第一次主動給我什么東西！那一刻，我能聽到自己快速的心跳聲，也能感覺到整個發燙的臉蛋！

我快速地把紙折好放進褲袋，萬分感激地看了一眼涂釗，沖他咧了嘴笑，臉上一定是快樂得十分明顯！涂釗靦腆地摸了摸后腦勺，又沖我做了個鬼臉，傻里傻氣地笑了。

回到家，我就把電話號碼抄到了我的通訊錄里。那時候的通訊錄，就是一本小本子，上面印刷好了姓名、電話、地址，還有備注，每一格都會空出位置，可以直接把相關信息填寫上去。為了防止丟失了號碼，我還把那張紙張貼在了我的日記本里，小心地鎖上那把小鎖。不過，我一次電話也沒打出去。高考三天沒打，高考過后也沒打。

高考完了，高三的學生都離校了。等我們再回到學校上課，樓上的教室已經空空蕩蕩的。室友們的情緒不高，我也一樣，學校里很多女孩子應該都一樣，畢竟，再沒有什么事能讓她們爭先恐后地跑去體育館，再沒有什么人能讓他們刻意擠在操場、教室走廊去等待偶遇。缺少了籃球隊長跟子舫學長他們，就連話題都變得少了，無趣了許多。日子慢慢變得安靜了，大家也慢慢進入期末備考狀態。

暑假，我幾乎天天都宅在家，因為實在太熱了，哪都不想去。每天，我會特別積極地負責撕日歷本，暗自關注著高考放榜的消息。終于，涂釗給我打來了電話，說籃球隊長考上省體院了，我很高興。那天下午，我撥通了籃球隊長家的電話。

“喂……”電話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讓我心跳加速的聲音，“請問找哪位？”

“學長，你好，我是沈霓，你的學妹。”突然覺得這樣給他電話很冒昧！我后悔了，深怕他那邊回一句：“誰？”

“噢，是沈霓吧？你好啊！”他的聲音明亮了起來，聽得出他是意外的，也是歡迎的。

“學長好！嗯，我聽說你考上省體院了，就打個電話來恭喜你。”我把語速刻意地放緩，盡量讓自己不要結巴，生怕被他聽出我的緊張。

“嗯，對啊，終于考上了，我很高興！”他的話語很是輕快，我完全能感受到他的那份喜悅。

“恭喜恭喜！如愿以償了！”我由衷地祝賀。

“謝謝！我很高興，你，你打電話來。”他話語里突然顯得有點緊張，我懷疑是自己的錯覺。“沈霓，你也加油！我……我們省城見！”

“嗡！”我感覺腦子炸了！像是在做夢！我低下頭，把電話線在手指上繞了又繞，“嗯，我會努力的，學長，我們……我們省城見！”然后我就糊里糊涂地掛了電話。

這，這是暗示嗎？我跟籃球隊長剛剛算不算是做了一個約定？

唉！我又要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