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拒

婉拒，

是我的基本規則。

婉拒，婉拒，

時間一長，

已成為生活秩序。

沒有人能要我走一條路，

沒有人能命我讀一本書，

沒有人能叫我發一個言，

沒有人能請我寫一篇序。

對世界，

我以自己的方式參與；

對人群，

我以自己的選擇融入。

我的方式比較狹小，

我的選擇比較專注。

除此之外，

我不參與，不融入。

這不是漠視四周，

而是對四周的照顧。

這更不是逃避邀請，

而是對邀請的維護。

如果我是一棵梅樹，

只需在自己的季節開一些花，結一些果，

而不能不分時序，

天天展露，處處擺譜。

如果我是一道水渠，

只需在干旱時節完成灌溉任務，

而不能任意漫溢，

使莊稼浸水過度。

大地已經過于擁擠，

人群已經過于忙碌。

為什么還要鼓動出那么多自以為是，

涌來涌去？

如果不想加入這支隊伍，

那就要學會婉拒。

遺憾的是，

這樣的人屈指可數。

如果我走了一條別人要我走的路，

我和路，都會因此添堵。

兩頭尷尬的表情，

一串勉強的腳步。

如果我讀了一本不愿意讀的書，

每頁每行都形同陌路。

我對書手足無措，

書對我表情局促。

如果我發了一個不想發的言，

一定是吞吞吐吐。

我也算嫻于辭令，

讓聽眾十分疑慮。

如果我寫了一篇不想寫的序，

推薦之語就帶有溢美因素，

涉筆虛假讓我自責，

更讓讀者對我生疏。

總之，該婉拒而不婉拒，

結果都有點恐怖。

開始可能出于禮數，

最后禮數全無。

習慣于對四周婉拒，

更因為我喜歡孤獨。

萬般哲思問終極，

個體生命是基礎。

美的創造依賴天賦，

開掘本性憑心靈密語。

眾聲喧嘩突然肅靜，

孤衿獨吟感動天宇。

天宇似乎早有恚怒，

千人一面同言同語。

生命尊嚴何處可見？

生存真相何時吐露？

我知道那邊是浩浩通途，

我知道這里是寂寂苦旅。

但是請原諒，請寬恕，

我還是獨處，

我還是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