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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記憶泡影

驀然慘遭巴隆鉗制,蘭達一時更加狂亂,身后絲絲白發舞動猶如活物,順勢將巴隆死死纏住,勒緊。

巴隆也不示弱,健壯無比的爪掌猛拍揮打,在黑暗中舞出道道弧光。

蘭達則是四雙漆黑指甲猛然暴漲,以刁鉆詭異的角度連戳帶撩。

同是以利爪獠牙作為武器,但卻呈現出相反的兩面,一者剛猛雄壯,一者陰柔詭異。

一魔一獸扭打在一起,充滿著原始瘋狂的斗爭本能。

旁邊的孫猴子一看這不知那冒出來的披毛神獸沖進戰場,竟和女魔頭打了個不分上下,礙于面皮也不好以多欺少,只捎帶收拾一下外圍的妖魔便退到唐長老這邊看戲。

“這大獅子好生威猛,你從哪搬來的?”猴子贊道。

三藏觀戰正酣也不言語,余光瞄了一下昏昏噩噩的吳奇,目光含煞道:“你這潑猴再不老實點,待會說不定挨揍的就是你。”

三藏心底門清,這猴子八成是想趁著這機會脫身,重新回去占據吳奇肉身。

孫猴子聞得此言,不由抓耳撓腮,眼睛骨碌碌轉動,賠笑道:“俺曉得,曉得,你我他雖說三位一體互為表里,但也分主次,俺這不是也趕來幫手了嗎?”

“只不過呀,俺雖然是個本分的,但這小子卻未必,如他這般肆意放任群魔眾神入住真靈,只怕有一天,俺老孫就不叫孫悟空,師傅也未必是唐三藏了。”

孫猴子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卻拿捏著個中要害,自我本我超我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彼此相互聯系相互補充相互侵奪,最后在各種因素影響下構筑三觀,并且以自我認知占據主導,也因此自我一旦出現偏差,另外兩種人格也會被重塑。

好比一般傳統認知中,唐三藏應該是個只生得一副好皮囊被徒弟好生供養的凡人,最多加個孫猴子特攻緊箍咒和吃了長生不老的設定,但偏偏在吳奇這里出了偏差,肉眼凡胎的唐長老不僅有了神通法力,連性別也變了……

而家家戶戶人盡皆知的齊天大圣,雖說基礎設定還在,但也多了個會暴走變大猩猩的奇怪設定,這一看就知道是被某些奇怪文化入侵思想再塑的結果。

吳奇的腦子里到底想著些什么,二人門清,若說師徒二人對此沒有一點擔心那肯定是騙人的。

悟空一想到下次出場可能要換個發型全身帶電,不由捏住毛茸茸的尾巴一陣抖激靈。

而三藏姐姐則是現在就很痛苦,雖說佛門講究一個不著相,但他(她)本人卻沒那么高的覺悟,特別是在見識過了各種關于現代西方性別認知信息的轟炸后……

“阿彌陀佛,未曾想禪林雪隱也有這么多講究……”

三藏不由感慨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人心不古。

孫猴子不知所云,只順著話頭拍掌嬉笑,慫恿道:“對,講究,講究,師傅呀,你可知道外頭花花世界的規矩可比你還講究嘞。”

三藏搖頭嘆息道:“唉,就算你我奪了肉身又能如何?看看那蘭達,她也奪了肉身,但她還是原來那個蘭達嗎?”

這一問可真是問倒了猴子,魔女蘭達可不就是從原本逃難到大山的婦人一步步演變成如今的鬼見愁?

雖然魔女蘭達已經是大多數人的刻板印象,但自古相傳的民間敘事中,蘭達也并非總是害人,也有過用黑魔法救人的事例。

故事中,巴厘島有個英俊少年哈尼莫名患上不治之癥,父母家人多方尋醫無果。

就在哈尼高燒三天三夜,身處彌留之際的夜晚,朦朧朧中他忽然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那黑衣女子長著一雙像蒼蠅一樣的大眼睛,黑暗之中忽閃忽閃,而她的手,指甲很長很長,顯得猶為可怕,正是傳說中的魔女蘭達。

但哈尼沒有以貌取人,一番交流后反而真誠的向蘭達求救。

“真的嗎?那如果我救了你,你接下來最想做的事是什么?”蘭達輕輕地托起哈尼的下巴。

“我會一生一世地感謝你。”哈尼發自內心地說道。

聽到他這樣說,蘭達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然后她將手掌按在了哈尼的額頭上,口中隨即喃喃地念叨了幾句咒語,不久,哈尼就感覺自己精神充沛,所有的不適統統都消失不見,顯然是蘭達為他驅除了身上的病患。

“謝謝您的大恩,請問您怎么稱呼?”哈尼感激地給蘭達叩了個頭。

“記住,我是魔女蘭達!雖然我喜歡看到人們痛苦,但偶然也會給那些讓我中意的人驅除病患。”冷冷的留下這話,而哈尼再抬起頭時,房間里除了哈尼外已然是空無一人。

從那天起,哈尼一直牢記著自己的承諾對蘭達心懷感激。每當遇到蘭達用詛咒禍亂村子的時候,哈尼就帶領大家載上蘭達的面具跳舞,通過祈求的方式來懇求魔女收回詛咒。

漸漸地習慣變成了傳統,直到今日,每逢巴厘島的節日,人們依舊會戴上蘭達的面具跳舞,祈求蘭達不會帶來災禍。

但是像哈尼這樣的確實也還是少數,大多數時候,蘭達還是善人們畏懼的屠戮者,惡人們心中的大魔王,而在部分追求黑魔法的人眼中,蘭達甚至是他們渴望遇上的一位擁有著強大法力的妖艷美女。

當然以三藏如今超然的視角來看,這個故事和巴隆的故事簡直驚人的相似!

“等等,”三藏忽的腦中靈光一閃,“巴隆舞祭祀召來美好幸福,蘭達舞則驅邪辟害,這二者從本質上好像并無多少沖突……”

神魔作為信仰的具象,本身也必須遵從孵化其誕生的精神信仰,這里面自然也包括各種強化規范其印象的儀式。

“小僧也許知道該如何對付蘭達了。”三藏有些出神的呢喃道。

“額滴師傅,你要是真有本事的話可得趕緊了。”孫大圣說著,看向那邊圣魔大戰。

一魔一獸攪動乾坤,整片空間顛顛倒倒。

識海之上,原本畫地為牢的安楠也開始受不住這番摧折,孤獨的身影逐漸黯然失色,不斷下墜,落入深淵。

“罪過,罪過,沒想到把巴隆放出來反倒誤事,這般斗下去怕不得神形寂滅。”

三藏這般說著,趕忙讓大徒弟下去撈人,自己則抓緊搖醒吳奇。

此刻的吳奇已如風中殘燭,精神瀕臨崩潰,只能在身體宕機中獲得一絲喘息。

募地,

嗷嗚——

耳邊傳了一聲奶兇奶兇的咆哮,吳奇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怎的竟重新站在善惡之門前。

門的里頭,皎白的月光斜照進來,光影并行中是一老一小兩個身影。

老人正對著高舉獅頭的小女孩說教。

“太蠢了,眼睛眨巴眨巴會兇兩聲就是巴隆嗎?”

“你自己得先支棱起來,腳步要穩當,身子要活,頭要正視。”

“哦……”

“哦什么哦,說了頭要正,你看我干什么?”

“……”

“算了算了,還是復習下蘭達吧。”

“不要,我要演巴隆!哦嗚——”

“你這丫頭,好好的蘭達不演,演巴隆不是砸班子?”

“就一次嘛,我也要當巴隆。”

“不行,你總是有點怯場,演不出那心氣,演鬼鬼祟祟的蘭達才好。”

“我沒有怯場,我都上臺多少次了怎么會怯場?”

小女孩把腦袋探出獅口不滿道。

老頭搖了搖頭,干脆坐到長凳上,拍了拍大腿,道:“你想要當巴隆只是想成為中心好說服自己不是外來人。”

“但這種心態就不是巴隆,巴隆是頭野獸,野獸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它只需要思考如何填飽肚子。”

女孩嘟嘴,反咬道:“這不和我流浪的時候很像嗎?怎么就不能演巴隆?”

“因為你變了,變得多愁善感,變得患得患失,害怕重新回到過去的生活。”

老人家用煙桿子敲了下女孩不服氣的腦袋,卻又笑道:“也不是什么壞事,神通廣大的蘭達同樣也有跪地求饒的時候。”

“可我不想扮蘭達。”

女孩撥弄著架上的蘭達面具,郁郁寡歡。

“你不用扮什么蘭達,也不用裝什么巴隆,余生活個安然就對了。”

“現在漂亮多了。”

老頭笑著說道,幫女孩摘下獅頭,又將蘭達面具擺正。

……

吳奇緩緩睜開眼睛,渾然不知為何會夢到這些。

三藏見人醒了,松了一口氣,老實說,他都差點以為吳奇沒救了。

“現在怎么樣了?”

吳奇忙問道。

三藏搖了搖頭,指著頭上糾纏不休的巴隆蘭達,道:“這兩貨已經神志不清了。”

接著,三藏又指著下面,“更糟的還是安施主,剝離自我,沉淪無間,生死難料。”

吳奇順著方向望去,悟空也在那里,他正乖巧的坐在云朵上,垂落云端的尾巴綁著伸展開的金箍棒,活脫脫個釣魚佬。

“我該怎么做?”

吳奇干脆問道。

“解鈴還須系鈴人,巴隆與蘭達都自安施主招來,想要請退它倆自然也得安施主來。”

三藏說完,憂心忡忡的望著那邊釣人的悟空。

“你這話說了不等于沒說?”

吳奇撇嘴,沒好氣道。

三藏悻悻,又接口道:“其實喚醒安施主的辦法還有一個,那就是把她本愿逼出來,引導成形。”

“本愿?是最根本的欲望吧……

人最根本的欲望不就是活著嗎?可安楠現在壓根就不想活呀?”

吳奇先是一怔,旋即在了然后頭大不已。

三藏撓了撓鼻,道:“這…活著也分好幾種活法,安施主想必對現在的活法不滿意吧……”

“呵呵,那還真是難為她了。”

吳奇不由冷笑,平心而論安楠如今的生活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也算是個小資了。

三藏微微嘆氣,也理解吳奇的看法,道:“獲得不匹配的生活也是一種負擔,重要的是能不能放下。”

“她的負擔,不少人夢寐以求吶。”吳奇說著,倒覺得安楠就這么解脫也不是什么壞事。

“阿彌陀佛,吳奇,你這種想法要不得。”

三藏說完,冷眼看向悠哉悠哉的大徒弟。

這猴子消極怠工就算了,還在暗中影響吳奇,真真討打!

與此同時,悟空也用余光窺著視著兩人,當看到三藏的冷眼時,立時訕訕,乖巧懂事起來。

如今三者齊聚,不僅三藏在開導吳奇,悟空一樣也可挑動吳奇潛在的情緒。

“怎么?我說得不對嗎?安楠這般下場莫非不是咎由自取?

我可都看得清楚得很,她為了過上優渥的生活舍棄尊嚴投向了魔女蘭達,現在覺得不值了又想背棄過去尋求巴隆,這世上哪有這等便宜占盡的好事?”

三藏一時啞然。

遠處的悟空則是暗豎拇指,一波三連,心中暗道:對對對,俺老孫最看不慣這群圣母婊了,又要這又要那,還特喜歡教人做事,煩都煩死了。

“人的認知和生命一樣,一樣會經歷生老病死,也總會在最后一程念起初衷。”

三藏輕飄飄的,轉瞬來到悟空身旁,慈藹的目光中帶著些許黯然凝視著深淵。

那里沒有一絲光亮,沒有一絲溫暖……

吳奇跟著三藏步至認知深淵的涯角,好似心口被扎了一針,嘆氣道:“我不會同情她的,我只是不想自己良心過不去。”

三藏眼中又有了一絲光亮,含笑點頭,重新望向深淵時卻又納悶道:“安施主的本愿究竟為何?”

“我想應該是這個吧。”

吳奇說著嘆了口,伸出自己掌心,一點靈光飄然化開。

一尊華麗的巴隆獅頭,一副破舊的蘭達面具……

三藏怔然,“原來她的本愿早已成形。”

吳奇卻是默然無語,依他所見,安楠的本愿未必就是這兩玩意,而是那老頭,或者說是一個依靠……

只是,當這依靠被社會摧折異化成“爸爸活”后,出于自我保護,安楠只能選擇將這份情感忘卻重新套上巴隆的獅頭,戴上魔女蘭達的面具……

某種程度上,被她玩弄的那些男人,或者恣意玩弄她的男人,都不過是某個老爺子的替身。

總之,先心疼自己一秒,再罵一嘴害人不淺的馬運騰,要不是他始亂終棄,自己也不會遭這無妄之災……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馬大少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被奪舍了呢?

吳奇帶著這份疑問向猴哥尋找答案,得到的卻是模棱兩可的回答。

“小馬哥神識清明,并無半點外邪入侵的痕跡。”

悟空搖頭回答道。

既然連悟空都這般說了,那定然是沒啥問題,不過緊接著,猴哥又皺起眉頭想起來另一件事,道:“他人是沒什么問題,但他幫你做的事情卻大有古怪。”

“首先就是那個APP,那長舌妖女就是靠著這個從中獲取了你的背景資料,從而侵入你的認知世界進而達到改造人格收割靈魂的目的。

也就是你有俺老孫的幾分雞賊,變著法推卻才逃過一劫。”

“可惜,終究還是著了人家的道,俺老孫敢打賭,那姓馬的絕對和這事脫不開干系。”

猴哥惡狠狠說道。

剛剛還叫人家小馬哥,這會就叫人家姓馬的……

吳奇不由好笑,卻也在心底暗自提防。

那馬運騰看似在暗中幫了自己一把,但他對那款Souler的APP未免太過熟悉,不僅他家參與了投資開發,連他本人都知悉程序的源代碼和漏洞。

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小少爺會干的事,而從他對自己的種種舉動來看,這貨簡直是在一步步推動事態惡化。

“這位馬施主即便有問題也不是現在該考慮的事情。”一旁的三藏打斷了吳奇的思緒,目光橫掃四周示意道。

此刻巴隆與蘭達的戰斗已經趨至尾聲,好消息是依舊如宿命一般難分伯仲,因此沒有余力顧及吳奇等人。

但壞消息是這場宿命對決正在將眾人所處的識界推向寂滅,混濁的識海正在蒸騰,自其中翻滾的淵濤中飄浮起數之不盡的泡泡。

這些泡泡上記錄著安楠過往的點點滴滴,平日多半沉淀在潛意識之中。

雖然它們看起來是那么不起眼,往往稍縱即逝,但毫無疑問,正是在這些記憶一點點累積下才作用出了如今安楠的人格。

這些記憶正是構筑穩定人格的基石,當思想自我懷疑的時候,它們便會不斷浮現,從而促使自我認知進行修正。

而現在,天人交戰,心念反復,認知瀕臨崩潰,這些記憶不得不再次浮現……

它們奮不顧身的飄向正在交戰的巴隆和蘭達,試圖用自己弱不禁風的力量消弭這場爭斗。

但這都是有代價的!

正如人們去做一件事情如果得不到應有的回報就無法形成正反饋,那么選擇遺忘它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保護?

這些夢幻般的記憶就在這種看似無畏的一次次沖鋒下化為泡影,一點點消磨殆盡。

而更可怕的是,你的失敗只會凸顯敵人更加可怕,從而令自己陷入更深的自我瓦解,自我否定……

于是巴隆和蘭達的身影在這些記憶泡影的沖刷下越發膨脹,仿佛似要撐破這片天地。

一旦這座識界被毀滅,那便意味著安楠的自我崩潰,巴隆與蘭達同樣無法幸免于難。

斗爭的盡頭不是一方徹底毀滅另一方,那便是通通走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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