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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忍”的哲學(5)

當時追隨重耳逃亡的有狐突的兩個兒子狐偃和狐毛,還有趙衰、顛頡、魏犨(chōu)、胥臣臼季、賈佗等數十人。這些人在晉國都是頗有名氣的賢能之士,因為仰慕重耳,自愿放棄國內的優裕生活,跟隨著他逃亡。

翟國討伐赤狄部落廧(qiáng)咎如,得到其部落首領的兩個女兒叔隗和季隗,回來獻給重耳。

對于流亡在外的人來說,晚上睡覺時有人可以暖被子,當然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不過重耳并不貪心,他娶了季隗為妻,而將叔隗賞賜給趙衰。季隗為重耳生了伯倏、叔劉兩個兒子;叔隗則為趙衰生了趙盾。這兩樁婚事在歷史上傳為美談,有人甚至將重耳、趙衰的二隗比擬為孫策、周瑜的二喬。

重耳在翟國住了十二年。期間晉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首先是晉獻公死亡,荀息奉公子奚奇為君;不到一個月,里克、丕鄭父派人刺殺了奚奇,接著又刺殺了接替奚奇的卓子,導致晉國出現權力真空;里克等人曾經考慮迎接重耳回國為君,但重耳考慮到國內局勢不明朗,而且此時回國有與里克同謀的嫌疑,因此謝絕了他的好意;在這種情況下,公子夷吾獲得秦國的幫助,成功地回到晉國,成為了晉惠公。但是晉惠公屢次背信棄義,得罪了扶他上臺的秦穆公,秦、晉之間爆發了韓原之戰,秦國大勝,晉惠公也成為了秦國的俘虜,在秦穆公夫人的幫助下才被釋放回國。在這種形勢下,重耳沒有考慮趁虛而入,反而準備離開翟國,前往齊國投奔當時的霸主齊桓公。

當然,重耳之所以離開翟國這個安樂窩,也并非完全自愿,而是因為得到了晉惠公準備派寺人披潛伏到翟國刺殺他的情報。

臨走的時候,重耳與季隗依依惜別,而且很通情達理地說:“我這一走,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請你等我二十五年,如果二十五年還不回來,你就改嫁吧。”

季隗說:“我今年二十五歲了,再等你二十五年,我都行將就木了,還嫁給誰去?你呀,就別假惺惺地裝大方了,放心地去吧,我在這里等你回來,誰也不嫁。”

重耳等人自翟國出發前往齊國,第一站經過衛國。衛國的國君衛文公對這批峨冠博帶的流浪漢沒什么好感,甚至沒讓他們進入城內歇息。

從歷史的記錄來看,衛文公還算是個賢君。但賢君不一定會做人,也不一定明白風水輪流轉的道理。看見重耳一伙養得白白胖胖,又聲稱前往齊國尋求政治避難,生性節儉的衛文公打心眼里感到厭惡。

晉國的公子有什么了不起?何況是落難的公子。再說了,你既然落難就該有落難的樣子,還帶著幾十號人,前呼后擁的,顯擺個啥?

衛文公顯然不明白,雪中送炭和落井下石之間,也許只是態度上的一點差別,然而引起的后果卻是天差地別。公子小白當上國君的第二年,就發兵把一個叫“譚”的小國家給滅了。為什么?小白從齊國逃亡出來的時候,經過譚國,“譚不禮焉”。

歷史的教訓,一定要引以為鑒。

其實對于重耳來說,衛國人不讓進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是逃亡,找個鄉村旅店將就著過一夜也好,免得過于招搖。

但他很快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掌管盤纏的小吏頭須不見了。當狐偃向他匯報這一情況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頭皮都發麻了,直冒冷汗。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切,仿佛預示著等了十二年之后,他的前途依然黯淡。

考慮到這一年重耳已經五十五歲,我們實在有理由懷疑,他繼續折騰下去還有沒有意義?

這個疑問,在重耳的心中也一度浮現。他甚至想,回到翟國去,回到季隗的懷抱里去,安安靜靜度過自己的余生,難道有什么不好嗎?

但只要一接觸到狐偃他們那種充滿信任和期待的目光,他就沒辦法把“回去吧”這三個字說出口。

他們已經追隨他過了整整十二年的流亡生活,盼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風風光光回到晉國去,輔佐他建設一個強大富饒的晉國。

再苦,他也不能辜負他們,至少不能讓他們失去希望。

幾十號人餓著肚子前進,來到一個叫五鹿的地方,人困馬乏,實在走不動了,七歪八倒地坐在田野里休息。這時侯走過來幾個扛著鋤頭去上工的農民。“老鄉,老鄉!”狐偃有氣無力地叫道,“給咱們弄點吃的吧。”

衛國的民風歷來不淳樸。幾個鄉下人先是驚愕,繼而弄明白這群打扮入時的人原來是在向他們乞討,不由得嬉笑起來。

“給,拿去吃吧。”其中一個農民扔過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重耳撿起來一看,原來是塊硬泥巴。

重耳一時惱怒,忘記自己是在異國他鄉,拿起手中的拐杖就想沖過去打那個農民。

農民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將鋤頭握在手里。

狐偃一看勢頭不對,連忙跪倒在重耳面前,攔住他說:“這是天賜您國土,大吉大利啊!”

重耳愣住了。但他迅速反應過來,扔掉拐杖,恭恭敬敬地向朝他扔泥巴的農夫鞠了個躬,然后回頭撿起那塊硬泥巴,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馬車上。

狐偃以他的智慧,不但鼓舞了士氣,而且及時制止了一場沖突——雖然重耳的手下有魏犨(chōu)等力能擒虎的壯士,但在落迫的境地下即使打了農民一頓,又有什么意義呢?

一行人打起精神繼續東行。

這天黃昏,他們來到一片樹林。重耳實在是饑困交加,斜靠在一棵大樹上就睡著了。恍惚之間,突然聞到一股久違了的肉味,他不禁連吸了兩下鼻子,沒錯,是肉!他猛地睜開眼睛,只見一個名叫介子推的手下跪在自己的面前,手里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羹。“哪里弄來的?”重耳也不客氣,一把接過肉羹,做了一個深呼吸,一口氣喝掉一大半。味道實在太鮮美了,但是吃不出是什么肉,他也不想知道,只是重復問了一次:“哪里弄來的?”

“這個……”介子推猶豫了一下,支吾道,“前面有個小村落,我去乞討來的。”

“嗯,不錯。”重耳把剩下的肉羹都倒進自己胃里,才又問了一句:“別人吃了沒有?”

“沒有。肉不多,全部都在這里了。”介子推如實回答。重耳嘆了口氣,說:“苦了大伙了。”

介子推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公元前644年秋天,身心疲憊的重耳一行人終于來到了齊國的首都臨淄。

和衛國相比,齊國簡直就是天堂。齊桓公早就聽說過重耳的賢名,舉行了盛大的國宴來招待重耳等人。

在臨淄,重耳品嘗了久違的大餐,洗了久違的熱水澡,聽了久違的音樂,住了久違的賓館,而且……還睡了久違的女人。

齊桓公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重耳。

作為陪嫁品,齊桓公還送給重耳馬車二十乘。潦倒了一個多月的重耳一下子又闊了起來。

臨淄是當時聞名天下的大都會,遠非狄戎之地的翟國可以比擬;齊國公室的女兒歷來以美艷聞名,想必比赤狄部落的季隗更具風情;更重要的是,齊桓公雄霸中原數十年,霸主政治趨于成熟,令重耳和他的追隨者們激動不已,他們幾乎是懷著一種朝圣的心情,好奇地觀察著身邊的所有事物。

但他們沒想到,自己所看到的,正好是齊桓公霸業的落日余暉。

第二年冬天,齊桓公去世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有如一部雜亂無章的電影,他們接二連三地目睹了五子爭位、三貴專權、齊孝公上臺等政局變易,而齊國的霸業也在一夜之間坍塌,南方的楚成王揮鞭北上,大有取而代之之勢。

這些事情在重耳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當年在衛國落難時產生的疑問,現在又一次跳出來,刺激他的神經。

雄圖霸業,究竟有多大的意義,是否值得他這個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繼續折騰下去?

如果說當年在衛國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生活所迫的話,現在提出這個問題,則是對人生終極意義的拷問。

后世的孔老二說,五十而知天命,重耳早就過了知天命的年齡了。但是,天命究竟在哪?

帶著這些疑問,重耳逐漸沉迷在聲色犬馬的生活之中。老婆姜氏為人賢淑,將他照顧得很好。此間樂,不思晉,他在齊國一住就是五年。

現在他不止過了天命之年,而且過了耳順之年了。一個人過了六十歲還在外漂泊,你還能指望他有什么作為?

但是,重耳不是一個人在外漂泊,自始至終追隨著他的,還有好幾十號人。這些人都是晉國的精英,別人可以不指望重耳有所作為,他們卻不能。

因為他們的身家性命前程,全維系在重耳一人身上了。

以狐偃為首,這伙人在一棵桑樹下密謀,準備挾持重耳啟程回國。沒想到,姜氏的使女此時正好在樹上采摘桑葉,將他們的計劃一字不漏全聽了去。

等他們散去,驚惶的使女連忙跳下樹來,跑到姜氏那里去告密。這可憐的姑娘顯然不知道政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姜氏得到消息,甚至沒有作過多的考慮,便命人把她給殺了。

殺人滅口,是怕讓齊孝公知道這件事,對重耳不利。

晚上睡覺的時候,姜氏突然問重耳:“聽說您想離開齊國?”

重耳說:“從來沒想過這事。”

姜氏笑道:“別蒙我了,有人聽到了你們的計劃。不過您放心,我已經將那個人殺掉了。”

“什么計劃?”重耳一頭霧水,“我不明白你說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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