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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當這個男人突然向她轉過身來,她內心一驚。這種驚奇的神色馬上顯現在她的臉上,而且有點心慌意亂。好像她的一個曾經非常熟悉的朋友在轉頭的瞬間神奇般地變成了一個面目全非的不可思議的陌生人。現在,這個人正向她走來,走近了她,一把拉住她的手,那么堅決有力。她沒有考慮的余地,也沒有反抗的力量。這只慌亂中猛地伸過來的手,毫不猶豫地斬斷了夏洋變化莫測的情愫,讓一切回歸到原始的狀態。

夏洋漫無目的地跟著這只手,徒步在遙遙無邊的沙漠中,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但心里卻覺得特別踏實。女人經常會有這種錯覺,以為牽住一只強有力的手就可以托付終身。夏洋即使還來不及作這樣一種長期的打算,但在此時此刻,這個念頭還是快速地閃過了她的心間。夏洋現在象一只束手就擒的羔羊,變得特別地馴服、溫存默默。

太陽已經高高地升起來了,只有小片小片的沙丘的陰影在低處搖擺,但很快也會被普天的陽光吞噬一盡。細細點點黏黏糊糊的沙粒在毫無遮攔的強烈日光的照耀下,透射出刺眼的光芒,而且迅速變得燥熱起來。腳踩在軟呼呼的沙粒上,已經有點微燙的感覺了。干悶的熱氣從鋪天蓋地的沙粒中慢慢升騰,象一個從四面八方聚集而成的火團把人一層一層的裹住,無法成珠的汗水猶如漿糊一樣糊在人的肉身上,讓人覺得特別難受。這大自然創造的奇妙的場景,幾乎讓這兩個人同時意識到了打破沉默的時機,他們幾乎同時在他們相互拉著的那只手上發力,以引起對方的注意。

“是不是覺得有些悶熱啊,沙漠里到中午就是這種天氣?”男人首先開口關切地問,邊說邊從口袋里摸出一對塑料腳套遞給夏洋。

“確實有點悶,感覺好像在洗桑拿。”夏洋打趣地說,沒有馬上從對方手中接過腳套。

“看來你還挺幽默的,把一切都想得這么美。”那人朝著夏洋揮了揮手中的腳套,風趣地說。

“難道你不覺得嘛?”夏洋反問道,抬頭匆匆望了那人一眼,忽而又迅速低下頭去,臉上頓時泛起一陣玫瑰色的紅暈。

“想不想玩點更有趣的?”那人突然興奮起來,聲音特別響亮地詢問身邊的女人。

“好啊!”夏洋不假思索地回答,仿佛某個特別的東西突然攪動了她那根天生不安分的神經。

聽到夏洋這么爽快的回話,李漠由興奮開始變得激動起來,只見他扔掉手中的腳套,朝著遠處綿延起伏的沙丘飛跑而去,與幾秒鐘之前還默默不語紳士般的那個李漠完全判若兩人。他邊跑邊脫掉上身乳白色的長袖襯衫,舉過頭頂向后朝夏洋用力揮動,好像在進一步激起夏洋奔放的熱情。腳步和速度揚起的沙塵在他四周迅速彌漫,猶如疾飛而過的噴氣式飛機在天空留下的長長的尾巴。

夏洋凝神而好奇地看著在沙漠中瘋狂舞動的李漠,有那么一會兒的靜默時間,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心里反復和自己幾秒之前的判斷作斗爭,她試圖解析這種天壤之別的變化。不過,還沒等她來得及理解這種在平靜的波瀾不驚的外表下突然爆發的狂妄不羈的力量和火焰。她感覺有一種新的希望在她心底慢慢燃燒,越燒越旺,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朝著前面那團狂舞的光芒飛奔而去。她心急如焚地三下二下脫掉緊緊裹在雙腳上的那雙顯得笨重而多余的運動鞋,光著腳丫,飛也似的朝那串長長的尾巴追去。

李漠看到夏洋追上來,發瘋似的大叫大喊,他遠遠地站在山丘之巔,停住了。西斜的陽光從他的頭頂掠過,把他的頭發照得金光閃閃,身體照得金碧輝煌。他站在那兒,如一尊巍然屹立的沙雕,孤獨而堅定,象在守望,象在等待,象在期盼。眼睛里閃耀著一種深邃的執著的無法讀懂的目光。夏洋如仙女般飄到了他的身邊,他伸過手來,拉住了夏洋的手。

在一陣風狂沙卷之后,廣袤無比的沙漠霎時變得寂靜無聲,兩個重生的生命在寸草不生的曠野上相視無語,猶如曠世奇緣一樣悲壯而恢宏。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伴隨這曠世奇緣的都是未知、苦難、危險、考驗和無窮無盡的分與離。沒有非凡之志和金剛之身,豈是凡人所能奢望。這兩個脫胎換骨的人,此刻似乎已經有某種締造曠世奇緣的力量交織在一起了。在這無邊無際空無一物的曠野之上,在這陽光普照萬里無云的天穹之下,他們無需交換誓言和信物,大地和蒼天可以為證。

長風吹過,淹沒了有情人的蹤跡。這兩個剛剛完成了天地之約的人,手拉手從山丘之巔沿著緩緩的沙坡一齊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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