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一座小小城市,在這個世界上一點不起眼,甚至連名字都不配叫。兩座大山南北延伸,一條河水穿城而過,到了淡季就斷流了,人們便想方設法建起了大壩,把水蓄住以供不時之需。今天,在大仁看來,他的世界無疑坍塌,他的父親被人刺死,而他成了嫌疑犯,大庭廣眾之下他當中行兇,事后又不知所蹤。公安局正在懸賞他,他那看似不聰明的長相正在以光速傳播。他不知道何去何從,只能窩在沙發上暗自啜泣。他想去投案自首,可又怎么解釋呢,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警察叔叔會相信他的說辭。午后陽光照出他的側影,森林里只有呼呼的風聲。
他知道梁梅是個好人,雖然她的日子也不是很順暢,不過他喜歡她溫柔的眼睛,那身材意外的熱火。他是本地人,已經滿十八歲了,對男女的事懂得不少。正胡思亂想時,她此刻正從屋里進來,向這邊走過來。
“你有什么消息么??!?
“不太好,我失業了。”
大仁想安慰她,話說不出口,他目前的處境不適合安慰他人。她微笑著擺擺手,那笑容僵持臉上,擺手也是讓他不必擔心。
“不要著急,會有好工作的?!彼f,
“肯定會的,如果不努力的話就完蛋了?!?
大仁大笑起來。誰說不呢,不努力都會完蛋。
梁梅一手撐著暖乎乎的沙發墊,脫掉運動鞋,蹬上一雙平底拖鞋。她身材頎長,換上了一條寬松的直筒連衣裙睡衣,一頭黑糊糊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半張臉。她的身材不錯,雙腿修長。她曾是學校的?;ā?
她坐在沙發邊緣,盡管隔著拖鞋,他仍能感覺到地毯暖洋洋地烘烤著腳心。遠處,幾只大雁飛過,又有不知名動物嘎嘎叫著。她感到有些好笑,但更感到失望。她想,他知道自己坐在那兒是什么樣子。但是,大仁不是不解風情,而是他眼下的情況不允許多一個女子動手動腳。他知道她只是剛失業,心情不好,需要一個人安慰。他是一名流浪者。
哦,真是廢話!
讓她心煩的并不是這種想法,而是自己的這種心態。她認為是愛戀著的年輕人坐在那兒,她卻站在背后冷嘲熱諷。
她輕輕走到他身后,雙手搭在他的肩上。
大仁正看著入神,那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一下子叫了一聲,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看到大仁怒不可遏地轉過身,趕忙用手捂著嘴止住了笑聲。他身材健美,一頭黑發,相貌平平,不過她就是喜歡這種不出眾的人,而且還比她小幾歲,看他稚氣未脫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要撫摸他。對自己平平的外表,大仁從未滿意過。
“你嚇死我了?!彼舐暫鸬?。
“大仁,”她咯咯笑著說,“真對不起,可這真好玩。”
“我差點被你嚇死。”他說,憤憤地面向她。
她下意識的向后退了一步,在茶幾上絆了一下,軟綿綿倒在他的身上。下巴被狠狠地撞到他的腦袋,舌頭硌得疼痛難忍!笑聲戛然而止,仿佛是被一刀斬斷。
“你沒事吧,梁梅?”他關切地問。
“沒事”
她的身體真柔軟,她依偎胸前,身體散發的熱浪和香味令他魂不守舍,他感覺身體快要不受控制了。
她又咯咯笑了起來。
“不準看了,”她一本正經地說,“你的眼神都要吃了我?!?
他十分尷尬地微笑著,很紳士的扶她站起來。
“對不起,”他說,“我太沒教養了?!?
“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傷心的城市吧?”她問,“我開車,你陪同?!?
“好主意?!彼酒饋怼?
他接過衣服,順勢穿好。
他們鉆到車里。
“你肯定嗎?”他突然問。
“肯定。”
他們擠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那么出發吧?”大仁興高采烈地問,心中高興極了。他曾想象過各種各樣的場景,卻從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好?!彼穆曇糨p輕了。此時,她伸手把大仁的一只手握在手里,一切就都顯得那么和諧。剎那間,她感到,盡情歡笑與美好時光終于來到了他們面前。她又想哭了,但強忍著沒掉下眼淚。
“你打算去哪里?”大仁問,一邊掏出煙盒。
“你打算去哪里?”
他打燃打火機,香煙的煙霧冉冉升起
“哪里都行,只要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他說。
“要不我們結婚?”
“我想可以。”他高興地說,把燃了一半的香煙扔掉。“我們結婚吧。”他堅決地說。那模樣就像決意要快刀斬亂麻似的。
“不,”她說,“我不想嫁給你。你太小了?!?
“為什么?”他問。
“我得想想為什么。我不想讓你和我討論原因,因為現在我不知道?!?
“你不愛我?!彼f。
“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剛才我明顯失態,我們處境難以接受,才會想到這些方法脫離現實,但是我們逃離不了的。”
他長時間沉默不語。他又擺弄著另一支煙,但并不點燃。這話略略觸動了他,他點點頭。“也許你是對的。過去這幾天發生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我們都難以接受現實,甚至被眼前發生的事情擊昏了頭腦,變得不會思考了?!?
她發動沃爾沃,轉過彎,穿過停車場駛上濱河路。這一次,他們沒有心煩,也不會再傷感。她開著車,心里想道,不知大海是否還像一切都還沒發生以前看到的那副模樣。她把車窗開大一些,吐了口痰。他們聞著河水的味道,就像苦澀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