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5章 卷十二 進擊緱氏城

函谷關內(nèi),早餐后,秦軍壹師營壘,如市集一般喧囂熱鬧。各軍均各自收拾營帳,木柵,裝車,預備起行。四月初三,乃筮史占卜所得之出關吉日。大軍正在今日出關。

季蟬所部收拾很快,人馬皆是列隊整齊。不似居于木柵旁部屬,尚需拆卸木柵裝車。很快,近三十萬人便收拾完畢,迎著朝陽出關。

全軍先鋒是一千騎兵,其后是五千步行士卒,再后便是夾雜著輜重馬車的前軍,隨軍庶子、雜役、民夫皆在其中。季蟬所部排在前軍后部。五萬前軍出關后,是五萬中軍,其中來自咸陽大營的三萬軍十分顯眼,乃軍中精銳。左庶長摎的四千短兵亦是出眾。中軍過后,是五萬后軍。十五萬軍,加上十多萬隨軍庶子、雜役、民夫,近三十萬人馬,浩浩蕩蕩出函谷關,揚起漫天塵土。

函谷關上下,守關將士皆是不語相送。出關軍卒亦是步履匆匆。一個時辰后,全軍殿后的一千騎兵亦出關隘。

等在函谷關內(nèi)外的商賈、行人,待大軍走遠,方才獲準通關。眾人不禁議論紛紛,秦國果真要打韓國。守關士卒并不禁眾人之議,只驗通關文書。

走在直通成皋的大道上,前軍漸收縮隊形,讓出一側道來,方便行人商賈通行。

晝行夜宿,三日后,前軍望見洛陽城。午時,將軍令下,大軍于洛陽城外扎營。逐級傳令后,眾士卒、庶子、雜役、民夫頓時忙活起來。守備的守備,扎營的扎營,造飯的造飯,巡邏的巡邏,斥兵四出偵察不墜。

“為何午時扎營?”

陳力一邊搭帳篷,一邊問身邊揮舞鐵錘,向土里砸著鐵釬的季蟬。

“不知。”

季蟬邊回答,邊伸手試了試。鐵釬扎土里已深,穩(wěn)當?shù)暮堋?

“莫非其實打洛陽?”

蹲下來在鐵釬上系繩子的吳大道。

“要打下洛陽,周便沒了!”

陳力樂呵呵道。

“百將,若是打下洛陽,我等必載入史冊也!”

吳大停手,興奮道。

“風起兮?!?

站起身的季蟬提醒道。果然一陣風來,吹的帳篷鼓起,帶動繩子,整個在搭的帳篷便要飛起。季蟬伸手拽住繩子,雙腿微曲使勁拉住,眾人合力穩(wěn)住帳篷,吳大趕緊把繩子拉緊,在鐵釬上綁牢實了。

“帳篷差點成飛鳶!”

陳力忽道,眾人聽的哈哈直樂。

營地各處皆是干的熱火朝天。旌旗迎風招展,如同在洛陽城邊崛起一座雄城。

洛陽城中,周王聞訊,嚇的叫關城門。又召眾臣來大殿議事。眾臣皆是勸慰,秦人只是路過,是要去攻打韓之成皋、滎陽。

年已古稀的周王面容憔悴,恨聲道:

“秦人亡我之心不死,眾卿可有對策乎?”

“大王,臣以為,不必過慮。秦人之兵多,已過我洛陽之民。若攻城,須臾之間也。然其扎營于野,并無異動。秦人亦尊王,不敢冒犯也?!?

聽相國之言,眾臣皆是附議。周王神情不爽,喃喃道:

“秦實欺人太甚也。”

眾臣皆不知何以勸王。

城外秦軍,見洛陽關城門,皆笑之。亦有意游洛陽者,心有不甘。

如眾臣所言,秦軍果無異動。夜里,秦軍營壘各處火盆燃亮,映照夜空,通紅一片。周王心中驚恐,在宮中竟是失眠,一夜未睡。

天明,飽食早餐后,收起營壘,各軍均依將令,盔甲上身。有軍卒私議改打洛陽。然將令下來,卻是搶渡洛水,進擊韓緱氏城。眾軍至此時,方知所攻實為緱氏也。

秦軍忽棄大道,攻打洛水橋,戰(zhàn)鼓響起,一主將親率本部士卒,沖上橋面,直撲韓國境內(nèi)。鄭人守橋軍卒倉促應戰(zhàn),箭矢稀疏,寡不敵眾,一觸即潰??刂坡逅畼蚝螅剀娨徊垦杆僮窊魸⑸㈨n人,騎兵縱馬奔馳,弓弩激射,及近,短劍劈砍,長矛穿刺,殺的守橋韓人無半個逃脫。各部左右展開兩翼,勿論其國,盡征洛水上民船,在洛水上快速搭建起數(shù)座浮橋。大軍悉數(shù)渡過洛水,南上直擊緱氏城。洛陽城頭,直看得周人目瞪口呆。不是打成皋呀!秦人詭詐矣。

秦大軍所過之處,韓人望風披靡。前軍接將令,疾進圍緱氏城。通往緱氏城大道上,盡是秦國急行士卒。道路兩邊田地里,偶有韓農(nóng)人,忽見秦兵至,皆是愕然。秦兵亦不擾之,大軍沿路推進,直逼緱氏城。

“快,快!”

已經(jīng)氣喘吁吁的季蟬,邊走邊大聲吆喝。身邊眾人個個直喘,汗流浹背。百人隊里,走在前面的已經(jīng)攆上前隊落后之人,而自隊落在后面的,亦是被別隊超越。好在大家彼此皆是相熟,又無韓人襲擾,皆是互相鼓勁,向前快走,偶爾小跑兩步。

方盼等負重隨行庶子,雜役,民夫,則走在路沿,或大路外。運載輜重的馬車在大路中間緩行,與所在隊伍保持銜接。整條大道,均是秦人行軍。偶爾有騎兵趕上來,步卒皆是避讓。但無人去踐踏已春播田地。等到拿下緱氏,眼前田地便皆是秦國田地也。興許誰升爵所賞之田,便是其中一塊。

秦人軍紀嚴明,進展極速。忽小路上,沖出一群披甲韓人,手持弓箭吊射大路上秦軍。季蟬一見飛矢,便喊:

“舉盾!隨我上!”

率所部直接沖上小路。身后大道上,便傳來直屬上官五百主喊聲:

“莫追遠!殺之速歸!”

“諾!”

季蟬大聲應諾,腳步未慢,早已長劍出鞘,沖在最前頭。陳力隨后,邊跑邊射箭還擊。吳大亦奔走間舉弩射韓人。其隨軍庶子手握短劍,云盾,緊隨其身側。

韓人射來一陣箭矢,竟有射中路中間正走輜重車,所幸未中拉車老馬,車上駕車之人。走在此段路上士卒、民夫,皆紛紛避讓,有盾士卒皆側舉盾護住頭與上身,腳下并不停頓,繼續(xù)向前趕路。

季蟬率百人隊,順小路逆襲韓人。一群韓人見一隊秦人撲來,便是退到樹林里,繼續(xù)放箭。卻是不再射大路上疾行之秦人,專射順小路襲來秦兵。

一聲慘叫在身后響起。季蟬無暇回顧,更是加快腳步迎著飛矢奔跑。

“有十,或二十人!”

季蟬邊追擊,邊喊。身后陳力亦是隨喊。一隊人皆傳聲。

隨著陳力、吳大等弓弩手反擊,對面韓人亦是有中箭哀嚎聲傳出。

“殺!”

季蟬高喊一聲,加速奔跑,身后眾軍皆是吶喊,發(fā)起沖鋒,一道寒光襲來,季蟬聽音跑更快,飛來箭頭劃過頭盔,叮一響,季蟬只覺得一震之下,整個天地霎那間靜止一般,格外清晰看見,于樹后怒目而射之人,發(fā)酸雙腿愈是奔走如飛,直撲過去。韓人又取箭欲射,忽又轉身要跑,卻覺脖子一涼,頓時天旋地轉,栽倒在地。季蟬上前,一把打去其頭盔,鋒利玄鐵長劍切下,順手一提發(fā)髻,人頭在手。身后趕上同袍戰(zhàn)友超越過去,與韓人搏殺在一起。

季蟬看準另一韓人去向,左手提人頭,右手持長劍,向樹林后民居追去。見血跡滴滴進院子,便是一腳踹開院門,只見院子里,一中箭韓人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旁邊有婦女、老人和小兒,皆是受驚模樣。

“勿動!”

季蟬喊一聲,便又折身而出,去追逃跑韓人。不一會兒,季蟬的百人隊便殺了十七個射箭、持兵韓人。各間民居里,韓國農(nóng)人受驚不輕。季蟬見問不出韓兵來歷,便又帶人到之前韓人倒斃院中。卻不想,中箭韓人竟還有口氣。

“誰射?”

季蟬問。

“我?!?

陳力在一旁道。

季蟬示意跟來吳大拔箭驗看。吳大從韓人身上拔出羽箭,疼得韓人嚎叫出聲。箭桿上花紋果是陳力獨有。院中眾軍卒,皆認得箭,一起點頭,好幾個人腰間掛著人頭,手里拿著繳獲的兵器、甲胄。

“割頭走?!?

季蟬見陳力發(fā)愣,便是催道。院外呼三喝四,聚攏來同袍戰(zhàn)友愈是多了。院中一直未敢動的韓國農(nóng)人,早嚇到腿軟,皆坐在地上。看也不敢看眼前秦人軍卒。

“走開,回屋去。”

季蟬沖韓人喝到,揮劍指其屋。地上韓人卻是聽得咸陽話,扶老攜幼爬起身,回去屋里合上門。季蟬聽說結巴中箭,躺在田邊走不得路,便叫人征用農(nóng)人之車,架車上先推回大道。如今大道上盡是秦人,跟自家一樣?;仡^見陳力仍持弓發(fā)愣,便是喝道:

“快割!快走!皆等汝!”

陳力方才把弓收回弓袋,抽出腰間短劍,上去割地上韓人脖子。卻不料地上韓人拼了最后一口力氣,出聲哀求:

“放我活!我愿為奴!”

陳力見其哀求眼神,弱弱之語,嚇一跳。

“快割!又非未割過!”

季蟬又厲聲催道。

“可上個已死!”

陳力辯道。

“此子亦不活矣!快割。不割,誰割算誰。爵一級,田一頃,宅九畝,到底要不要?”

一旁吳大煩躁了,一邊上前抬腳踩在韓人臉上,遮住其目,一邊說話,催陳力快割。

“我等急歸營!陳力!汝乃何意?”

季蟬厲聲大喝,恨到牙癢癢。心中擔心韓人有變。敵國作戰(zhàn),敵情說來便來也。

見百將發(fā)急,陳力心一橫,蹲下舉劍砍韓人脖子,頓時鮮血四濺。吳大驚的移開腳,閃到一旁,生怕砍到自己,心里念,不是說割嘛,爾砍個鬼呀。韓人口鼻噴血,兀自唇動,言語不清求饒,陳力揮劍連砍三下,總算斬下首級。

“回大路!”

季蟬大喊一聲,率眾出了農(nóng)人院子,順著方才進來小路,向大道奔去。身后民居,漸隱樹后,空曠田地里已不見人影,只浮云投下片片陰影。季蟬邊奔走邊清點人數(shù),漸漸落到隊伍最后,吳大帶著自己一伍人,始終跟在百將身邊。季蟬雖是不語,心中卻滿是暖意。清點到最后少人了,便高聲問誰看見。有看到的,就說皆送結巴先回了。季蟬方才放心,帶著自己隊伍,跑回到大路上??吹浇Y巴躺在車上,肚子上尚插著箭,被人推著走,還能說話,便命人快找軍醫(yī)來。親眼見到方才清點時未見之人,季蟬才徹底放下心來。

大道之上滿是行軍士卒,車馬。季蟬帶著隊伍向前小跑著,趕回自己在大隊中位置,與五百主報過戰(zhàn)果。五百主聞聽大喜。

午時,將令下,不午食,疾行圍緱氏。前軍加急行軍。韓人零星之抵抗、襲擾,根本無濟于事。黃昏時,前軍抵達緱氏城下,于三箭之地外,把緱氏城團團圍住。一名斥兵,騎快馬接近城門關閉的緱氏城,于一箭之地外,將勸降帛書射上城頭,便撥馬奔回本軍陣內(nèi)。

前軍各部均就地扎營,筑壘。中軍到達后,在戰(zhàn)前早已秘密勘定位置,于高坡上立下中軍大營。又命后軍一都尉,領一萬軍急進東南,直插少室山關隘,阻絕通陽城之道;一都尉,領一萬軍南上前出,監(jiān)視綸氏城方向,阻擊其援緱氏;一都尉,領一萬軍盡定緱氏境內(nèi)鄉(xiāng)邑,并行征收糧食、草料;另二萬后軍與中軍連營,分別監(jiān)視北面周之洛陽,及東北成皋方向敵軍動向。中軍則策應全軍。

天色漸暗,秦軍營壘皆成,四處點亮營火,炊煙升起,香飄緱氏城。白天斬殺了敵軍士卒,皆上繳首級,各軍登記造冊后,將首級及對應簡書一同送往中軍大營。幕府分管記功校尉,命人將交來首級置于暴首臺上示眾,幕府軍吏按各軍簡書所述,書寫木牘放在對應首級旁,述首級為何人、何時、何地斬何人之頭。被斬之人身份不詳,則一律寫為,斬鄭甲士。

緱氏城北門樓內(nèi),縣令與守將皆是苦不堪言。雖大王有盡守之命??烧l成天想著秦人打自己呀?不是說打成皋、滎陽嗎?如何跑到我等如此小地方來!眼看勸降帛書,猶豫降不降,皆不言語。

“我等大丈夫,死便死耳!何以言降!”

守將言罷,將勸降帛書一把掃于案下。

“愿聽將軍差遣,共赴國難?!?

緱氏縣令忙施禮道。

“然,秦軍勢大,緱氏今日,恐難自全。城內(nèi)不足一萬軍,箭矢、軍器皆有限,頂多堅守旬日?!?

聽守將如此說,縣令亦嘆道:

“秦人忽至。城外之人逃難不及,是以城中空虛,委實難辦矣?!?

“糧食可支旬日否?”

“能支?!?

“緱氏不比野王,彈丸之地也,城矮人少,又在少室山北,秦人發(fā)來如此大軍,大王必棄我等不顧也!”

“若無援軍,我等豈非坐以待斃!”

“我等死戰(zhàn)!戰(zhàn)死而已!秦人欲得緱氏,拿命來換!”

守將言罷一拳砸在案上,生生將書案砸垮。

“將軍神力!”

縣令及一旁縣尉等眾人,皆是齊聲贊道。守將卻是皺眉甩手,只覺指掌生疼。起身出了門樓,走到城垛口,眺望秦人圍城大軍,只見營火連天,無邊無際,映亮陰沉夜空。對面營中士卒巡邏,走動,甚是隨意,于火光中皆能看見。又聽到砰砰木工之聲傳來,令人更是難安。再看自家城墻上,守軍面色戚戚,士氣之低,無言以對也。

“我等便按所議,各守一方城墻。居中策應,拜托縣令?!?

“國難當頭,職責所在?!?

城頭上,一群韓人低頭默默散去。秦軍營壘里,砰砰木工之聲竟是響了一夜。守在城墻上韓國士卒,看到秦軍營壘里聳立起箭樓,惶恐間,只能向上一報了之。

天明,下起雨來。早餐后,將令出,命前軍,辰時聽中軍旗鼓四面同時攻城。前軍四都尉各率本部一萬軍攻當面城墻、城門,一騎兵都尉率本部五千騎,為策應,防城內(nèi)守軍突圍,防意外來援之敵。

隨將令同來,還有幕府里國尉,其身后短兵跟隨,皆身佩中軍小旗。國尉于都尉前申明將令,便留都尉身邊,為中軍督戰(zhàn)也。都尉隨發(fā)令用兵,命三主將率其部攻城,一主將攻城門,另二主將各攻一側城墻。

主將領命,立時部署,各率本部一千多士卒出營壘,推著高大的木制箭樓,至一箭之地后駐扎,擺開旗鼓,所部陷陣之士盡出列,木梯、竹竿亦擺放整齊,援射之弓弩手分隊站好,盾牌手夾雜其中,連弩架起對準城頭。

緱氏城頭,亦是站滿守城韓人。光是看著城下細雨中,密密麻麻秦人,便是令人膽寒。尤其被高大箭樓驚到。然軍令如山,不戰(zhàn)而逃,必被自家人所殺也。怯陣之士內(nèi)心惶恐不安,手腿發(fā)顫。激憤傲戰(zhàn)之士卻是怒目圓睜,恨不得飛下城墻,殺光秦人。城墻上,弓弩手皆守在箭垛口,一旁背靠墻垛則站著手持短劍,長矛,大戈士卒,各個城垛口皆是如此搭配,守御嚴密。

城墻上稍后位置,有更多弓箭手蹲伏,身旁是裝滿箭矢木箱。城門樓上,更備有大石。城內(nèi)墻下,有待命士卒,身披蓑衣,在雨中靜候將令,一待城墻上吃緊,即沖上城頭增援。臨近城墻民居,被征為軍用,有駐守士卒,有堆放戰(zhàn)具,箭矢,糧食,裹布,藥物,有為軍醫(yī)救護傷兵之所。

城中百姓多是關門閉戶,少有出門者。守軍在城中各要道皆布置壁壘,嚴查行人,以防秦間滲透破襲。

細雨斜飛,似煙霧蒙蒙。辰時將盡,中軍擂響戰(zhàn)鼓。前軍隨之擂鼓,圍城秦軍各部鼓聲很快連成一片,咚咚聲震撼人心。

“攻城!”

主將劍指緱氏城大喊一聲,命所部士卒攻城,自己亦隨軍前出。只有戰(zhàn)鼓留在原地未動,擂得震天響,雨水在鼓上迸濺碎裂,揮舞的鼓槌帶起溜溜水線。

聞鼓即動的士卒,慢慢向城墻走去。推著高大箭樓的一眾士卒十分吃力。待走過一箭之地后,攻城隊伍停下腳步。推箭樓的士卒守在了箭樓旁,一溜弓弩手順著箭樓內(nèi)梯子,登到箭樓之上。身后鼓聲于此時停了。一時只聞落雨之聲。

站在箭樓上,看緱氏城,便成俯瞰之勢。緱氏城墻高厚,方圓大小,城內(nèi)口數(shù),守將縣令何人,緱氏所轄鄉(xiāng)邑,各處關隘,道路田地多少,事無巨細,皆在戰(zhàn)前查明。且中軍斥兵一直偵察不墜。此時,緱氏一舉一動,皆在秦軍掌握之中。

攻城各部次第到位,與城墻只隔一箭之地。箭樓上,瞭望旗手見弓弩手上來了,便是讓出位置。一支三棱羽箭,應弦一振飛出,轉眼正中城墻上一名韓人弓箭手面門。

“??!”

一聲慘叫,似驚天號令,引發(fā)潑天箭雨。緱氏城墻上,韓人向四面八方射出一片箭矢;城外一箭之地處亦是成片箭矢飛向城頭。城頭上韓人弓弩手盡皆放箭,射秦人,尤其主攻秦人箭樓。箭樓防護卻是遠勝城頭,上有屋頂,即可防雨,又可防吊射之箭。箭樓內(nèi)秦人皆是神射手,飛矢所到,城頭韓人一片片躺倒,箭樓內(nèi)亦有中箭者慘叫倒在樓板上。一旁士卒忙是將傷亡者搬下箭樓,好換人上來。

箭樓雖高,數(shù)量有限。大部分弓箭手在盾牌手掩護下,站在地面上仰射城頭韓人。飛矢交錯,雙方對射,城上城下,飛矢不絕。

“上!”

主將一聲令下,陷陣之士手持盾牌,數(shù)人合搬一條長梯,冒著韓人箭雨,在老天灑下細雨中,沖向高高城墻。中箭者吃痛倒地,松了手。其余人繼續(xù)搬著梯子猛沖。一把把定制長梯搭上城墻,其上正在垛口之下。城上韓人只能探身出垛口,以大戈長矛擊打推拽長梯,卻又成為秦人易射之的。陷陣之士亦是拔出手弩,向上直射,手頂盾牌,雙腳順著梯子直沖城頭陷陣之士,一冒頭,便被一矛戳中盾牌,眼看要翻身落城,忙是棄了云盾,飛身一躍跳上城頭,怒目圓睜,手中短劍如電,砍在長矛手頸上,頓時鮮血噴濺。城上韓人眾多,一時齊來殺之,陷陣之士就地一滾,闖入城墻上弓箭手中,浴血砍殺。

緊隨其后陷陣之士又上城頭,卻被沖來一戈切在嘴上,半個頭頓時翻開,牙齒崩碎,整個人從長梯上摔下,跌落城墻根,血染泥地。

長梯上在激戰(zhàn)。又有陷陣之士,懷抱大竹竿,向城墻沖鋒,抱著竹竿頭,跑在前面一人貼近墻根,便飛身躍起,皮履底釘鐵齒掌咬住城墻,在城墻上如履平地,直往上沖,竹竿下頭兩名陷陣之士合力頂著竹竿快跑,把桿頭之人送上城頭。緱氏城墻上,盡是爬墻秦人,城墻上韓人奮力抵抗,既要應付爬墻之敵,又要與箭樓及城下射箭之敵對抗。更有連弩射出粗長大箭直飛城頭,擊中之人定是隨大箭飛出,有的直接跌下城墻。一陣陣箭雨對射不停,似飛矢之籠,罩住了城墻上下,令圍觀攻城秦軍士卒嘆為觀止,激奮不已。

城門處,推著撞門篷車的士卒抵近城門,用包鐵頭撞木來回沖撞城門。城內(nèi),城門早下重栓,又用數(shù)根粗大方木斜頂住。城門樓上,韓人冒著秦人飛矢,直射城下之人,又順著翹板,從垛口推落大石,砸向沖門車。數(shù)十大石落下,硬是砸垮沖車,車內(nèi)之人哀嚎不已。

城上城下,慘叫聲此起彼伏,穿透雨幕,傳遍城墻內(nèi)外。

城外高地,秦國中軍木臺上,將軍、王御史、國正監(jiān)臨欄遠眺,把當面戰(zhàn)場盡收眼底,慘叫之聲穿風破雨,亦得耳聞。其身后是一眾幕府軍吏。

細雨中,左庶長摎甲胄鮮明,傲然挺立,身旁王御史蒙驁亦是盔甲整齊威風凌凌,國正監(jiān)身穿官服,卻是濕的不成樣子,看去很是狼狽。衣服一見水,自是貼附于身,不似皮甲,水澆亦是堅挺。

木臺上無人打雨蓋,亦無人披蓑衣戴斗笠,盡皆在雨中站著,任憑細雨濕身。起先有校尉拿來雨蓋為將軍等人遮雨,卻被將軍喝退。一句,戰(zhàn)士陣前冒箭雨攻城,我何以懼雨水乎!令校尉汗顏,只得退去。木臺前值守衛(wèi)士皆身披蓑衣,聽此話,便有人要褪去蓑衣。將軍一見立刻制止,命衛(wèi)士不可去蓑衣。眾衛(wèi)士皆心中有感,愈是站的筆直。此刻,眼見城墻上飛矢連成線般,連綿不絕,如籠如箕,將軍摎不由感概道:

“彈丸之城,竟不肯降,吾必盡殺之。”

“若其戰(zhàn)后不敵,獻城以降,將軍又當如何?”

一旁王御史蒙驁道。

“自然依律收之。王御史以為其有降乎?”

“待其不敵,自是降也?!?

“甚是?!?

將軍言罷,木臺上又無言語,眾人皆默默眺望戰(zhàn)場。中軍數(shù)萬精銳,雖未出戰(zhàn),卻均在營帳內(nèi)待命。

與此同時,春光明媚鄭城,王宮內(nèi)。聞知秦人進擊緱氏,已圍城,韓王驚訝大呼中秦奸計!經(jīng)眾臣合議,很快便作出對策,棄緱氏,同時,加強少室山南陽城、負黍、綸氏一線守備,不得有失。成皋、滎陽守軍不動。

緱氏城下,戰(zhàn)況激烈。雨水沖刷血水,遍地猩紅之色。前軍營壘中,待命隊伍皆備戰(zhàn)。從五百主處回到所部位置,百將季蟬便把屬下兩名屯長叫到一起,三人說話,亦不避身邊兄弟。

“五百主言,午食后,便是輪到我等攻城?!奔鞠s道。

“攻何處?”華寶問。

“左側城墻?!奔鞠s抬手一指說,收回來順勢抹了把面上雨水。

“比攻城門強?!奔πΦ?。

“我部無陷陣之士,亦無急于晉爵之人。是以,不須派人爬城?!奔鞠s看著面前兩位屯長道。

“如此甚好。”

吉甫笑道。華寶亦是樂呵呵點頭。

“由此亦無人可上箭樓矣。我等皆須在地面援射?!?

季蟬說話,目光始終盯著兩名屯長臉色。只見華寶、吉甫皆是嘴一撇,很是失望樣子。

“地面援射,自是不比箭樓上爽快。我等必依操練結陣,立盾在前和左右,云盾在上。弓弩手自盾隙發(fā)箭。切記,不可過于前出。臨陣亂走,不聽令者,斬。軍陣進退,移動,聽我口令?!?

“諾?!?

華寶、吉甫皆諾。

“吉甫管傷亡者后送?!?

“諾。”

“華寶管箭矢補充。”

“諾。”

旁邊原本豎耳聽的士卒,聽到傷亡者,皆扭臉不聽了。季蟬叮囑過屯長,便又在所部士卒間轉悠開,查看備戰(zhàn)狀態(tài),說上幾句。末了,來到吳大一伍。

“醒目點?!?

季蟬提點道。

“諾?!?

吳大笑答。

“快射,勿多瞄?!?

季蟬又轉而提醒陳力。

“諾。”

陳力亦笑,面上雨水直流。

“夜里洗熱水!”

季蟬忽然大喊了一聲。

“嗷!”

身邊眾士卒隨之吼起。一旁士卒隨之起哄,嗷嗷吼叫之聲不絕,漸次傳開,一時前軍全營數(shù)萬眾皆吼,聲勢驚人。攻城眾軍聞聽亦是振奮,極力奮戰(zhàn)。

片刻后,營中送來午食。季蟬立刻帶頭吃起。一旁軍中有小夫好奇,問身邊伍長,為何自軍無食。

“未到午時?!蔽殚L邊答邊繼續(xù)眺望遠處城頭,雙眼眨動,擠去落眼雨水。

“為何其食?”

“其將上陣。”

“何時到我?”

“急乎?”

伍長扭過臉來看向小夫,眼中滿是厲色。

“未曾?!?

小夫忙搖頭。逗的一旁士卒訕笑不已。

飯畢。季蟬整頓隊伍。眾軍皆知即將上陣,個個面色肅然。一聲令下,主將領所部千軍出營門,向城門左側城墻走去。季蟬收束自隊百人軍陣,向五百主指定攻擊位置移動,不時喊叫:

“走齊!”

華寶、吉甫亦是跟著喊叫走齊,約束隊伍。其下伍長則是低聲說話,令一伍齊整,與戰(zhàn)陣密合。

“舉盾!”

眼看地面插有敵箭,季蟬高喊舉盾。屯長、伍長皆隨呼。頓時,前方一整排人高立盾交疊,不露縫隙,戰(zhàn)陣左右依然,頭頂則舉起一片云盾,相互交疊護住上方。百人隊冒著韓人不斷射下飛矢,踏著血污泥濘,進抵攻擊位置,尋隙放箭射城上韓人。一時城外攻城之人倍增。城上韓人望之膽寒。又射三輪箭后,之前攻城隊伍,緩緩有序退出攻擊位置,撤回營中休整。

韓人射下箭矢,打在盾上砰砰直響。從盾間縫隙偶有飛矢射入,滑過皮甲倒不妨事。細雨蒙蒙,從盾縫依然清晰看見城墻上垛口射箭韓人。陳力弓弦拉滿,放手,一箭射出,飛矢順著盾間縫隙直奔城頭垛口,正拉弓欲射韓人不及躲避,正中面門,啊一聲慘叫,仰面翻倒在城墻上,渾身抽搐,血淚直流。一旁弓箭手忙是補上,向下射箭,旁邊手握劍盾韓人,渾身戰(zhàn)戰(zhàn),又來一人把中箭之人拖到城墻后面,叫專向城下轉運傷者民夫,把人抬下去。民夫冒著秦人射來飛矢,把人抬下去。羽箭依然插在面門上,來回搖擺。到城下,抬進院子,送進屋內(nèi),放在地上,軍醫(yī)走來看一眼,便是搖頭走開。

躺在屋里地上韓人,慢慢閉上眼睛,眼角處流出淚水合著雨水順面頰垂落,與傷口中流出鮮血混在一起,沁入早已濕漉漉土里。

屋內(nèi)血腥味嗆鼻,哀嚎聲一片。屋外仍細雨綿綿。不斷有戰(zhàn)士手持弓箭,長矛,云盾短劍,跑上城墻增援。秦人箭樓射來飛矢,極具威脅,地面上射箭軍陣亦是箭支密集,新來爬城秦人,引的韓人不得不探身出垛口阻擊,即便甲胄在身,有盾牌防護,仍難防飛矢。又有秦人突上城墻,砍翻數(shù)個韓人后,亦身背數(shù)創(chuàng),被韓人斬殺。

城墻上韓人大多帶傷,且疲憊不堪,又饑腸轆轆,連個吃午飯的空亦無。城下秦人多,有得換,城上卻是人少,只能硬撐。躲在城垛口射箭韓人亦是小心。兩面皆有盾牌手護住,以免被箭樓上射來羽箭傷到。放箭亦是一瞬間,放過箭便躲回城垛后,以免被城下射來箭扎到。

從城垛口飛出羽箭,直沖地面軍陣破綻而去。軍陣內(nèi),配合默契秦人卻是看準時機,合攏盾間縫隙。青銅箭頭打在蒙著皮革云盾上砰一聲響。

“穩(wěn)?。 ?

季蟬口中喊,夸贊眼神瞄了眼二毛,及時合盾的二毛亦是看著百將笑。

“胳膊好酸!”

有人大喊。

“我亦酸!”

又有人叫。

“汝酸,韓人更酸。晚飯有肉!”季蟬大喊道。

“嗷!”

從盾縫中頓時飛出一陣箭雨,打在城頭,射的韓人不敢露面。爬城陷陣之士,亦是在垛口徘徊,并不貿(mào)然上城。頂在竹竿頭,在城墻上來回晃悠秦人,依桿游走城墻,逼迫韓人不得不現(xiàn)身來打,卻是戈來盾擋,矛來劍隔。再糾纏,便被秦人飛矢射中,趴在垛口動彈不得,眨眼便被晃悠過來秦人砍去頭顱,直落城下。

軍陣之內(nèi),弓箭手放箭間隔愈來愈長。喊酸喊累之聲不絕于耳。弓弩手個個氣喘吁吁,身上汗流不止。季蟬開嗓大喊:

“爾等流汗!陷陣流血!吊在城墻上更累!不可望之不顧!”

舉盾二毛胳膊酸極,忍不住喊:

“胳膊舉酸矣?!?

“比射死強?!奔鞠s立刻又喊:“穩(wěn)住盾,左右輪射?!?

城下攻勢隨著戰(zhàn)士體力消耗,漸漸緩下來。一個時辰后,季蟬所部輪換下陣。季蟬約束隊伍,保持軍陣嚴整,穩(wěn)穩(wěn)退出韓人一箭之地,回到營中,眾軍皆是歡喜,全隊無一人傷亡也。

之前首攻隊伍再次輪換上陣,不同者,無人爬城。陷陣之士皆在一箭之地外聽令以候,身旁地上放著長梯、竹竿。箭塔上弓弩手成攻城主力,地上軍陣中射手輔之,但有韓人于城垛冒頭,便是齊射。

守城韓人又被射翻不少。然見無秦人爬城,韓人便躲藏起來。戰(zhàn)事漸漸趨緩。待天色陰暗,秦軍攻城隊伍便大部退回營壘,連弩,長梯、竹竿盡皆歸營,只環(huán)城24座高聳箭樓,仍停在離城門一箭之地處。箭樓上有弓箭手駐守,持續(xù)射擊城頭韓人。每座箭樓后,皆有一名百將,領本部士卒守護,以防韓人死士,乘夜暗墜城,偷襲箭樓。

夜飯之時,秦軍營壘中呼喝聲不斷,不光有肉吃,將軍更賞酒喝。攻城雖有傷亡,秦人士氣卻是高漲。

城中韓人則無比慘淡。一日之戰(zhàn),守城士卒已傷亡過半,戰(zhàn)歿者逾千。莫說守旬日,便是守三日,亦不敢說矣。士卒斗志低靡,降秦之念流于眼眸,間或溢于言表。軍官多無心約束。

緱氏城被秦軍所圍傳至大梁,魏王直嘆秦人陰險。信陵君其時,正與秦國上卿盧離在酒肆夜宴,聞家臣耳語密報后,便問盧離:

“上卿,何以詐我?”

“啊,未曾?!北R離眼珠來回晃動,思想方才所言,皆市井俗語,談笑罷了,何來詐也?心中暗驚。

“秦軍已圍緱氏。莫非上卿不知?”信陵君盯著盧離笑問。

“緱氏?不是攻成皋、滎陽?”

見盧離不似作偽,信陵君隨即嘆道:

“哎,上卿亦為王耍也。來來來,勿想煩心事,我等舉杯盡歡!”

盧離茫然間,亦是擠出笑臉,舉杯與信陵君共飲,又伸手摸身邊美人大腿,惹得陪侍美人癢癢難禁,嬌笑連連,亦伸手反摸。盧離頓時開懷,心想公子所言極是呀,我何須想煩心事,尋樂盡歡方才是也,摟過美人,把嘴里咽剩美酒度入美人口中,頓時引得滿座擊掌喝彩,拍案起哄。

緱氏城上,血腥撲鼻,夜雨綿綿。夜里值守城墻韓人疲憊不堪,憂心秦人夜里攀城偷襲。箭塔上秦人弓箭手,每隔一時辰輪換一撥,尋隙射擊城頭韓人,一夜未休。天明,小雨仍下個不停。守城鄭人蹲伏城垛下,躲避飛矢,更多鄭人坐在城上,結陣舉盾護體。鄭人皆等秦人鼓聲。然直到午時,除卻箭樓上秦人射箭騷擾外,秦人竟別無動靜。

韓人苦熬四個時辰,亦是餓了,開飯午食。近半數(shù)人直接相伴舉盾,退下城去吃。留守城頭者,則是靠坐城垛下吃。送飯伙夫,皆有盾兵跟隨護著。恰逢雨停,日光透過薄云縫隙,灑下一縷縷金燦燦光輝。

箭塔上,秦軍弓箭手似有放松。實則,箭塔上瞭望手,早已對身后自軍營壘打出旗語。

韓人午飯吃到一半,城外忽然響起震天戰(zhàn)鼓聲。正吃韓人被嗆到,忙停吃,小心扒城垛口向外一看,只見眾多秦人出營,向城墻走來,其勢遠超昨日,便是高呼,秦人攻城!

城下正吃韓人,聽到秦人戰(zhàn)鼓,城上自家人呼喊,忙棄食,起身踏著濕漉漉石梯,馬道,奔上城墻。等到上城,看見秦人之眾,便是氣餒。有年少士卒竟是哭泣流淚,免不得被身旁老兵拍打教訓。韓人在城頭嚴陣以待。

秦人在城下徐徐推進。戰(zhàn)鼓卻與昨日不同,愈擂愈密。昨日輪番攻城隊伍,今日悉數(shù)上陣。鼓聲中并無呼喊,陷陣之士手挽盾扛長梯,抱著竹竿抵近城墻根。城上韓人向下放箭。城下秦人向上射箭。

箭樓上秦人箭術精準,飛矢如長了眼睛一般,但有韓人現(xiàn)身,便是數(shù)箭飛來,竟有利箭射穿韓人頭盔,倒在地上韓人不住抽搐。此時,守城韓人方才發(fā)覺,秦人箭樓已深入一箭之地,在靠近城墻矣!韓人驚恐,立時增組盾牌手掩護弓弩手與秦人逼近箭樓對射。

城下爬城秦人亦近城垛口,附在梯上,用短劍劈砍伸出垛口長矛大戈。城下軍陣亦在接近城墻,向上射箭密集。箭支粗大連弩亦是頻頻發(fā)射,打的城頭韓人膽寒。忽然,許多抱桿攀城秦人飛身躍起,棄了竹竿,直墜城頭。反應快的韓人舉弓便射,秦人稍慢便是中箭跌落城上,快的卻是擋過飛矢,輕巧落在城上,順勢揮劍砍殺韓人。長梯上秦人見勢毅然猛突,長身而起,劍盾開路,硬擠上城,箭塔上援射不斷,地面軍陣亦是忽然散開,眾多士卒隨著陷陣之士,沿著長梯爬城,弓弩手失去盾牌手,依然不斷向城頭射箭,壓制守城韓人。

“跟緊!”

季蟬邊爬木梯,邊頭也不回喊,手中玄鐵長劍閃著森森寒光。

城墻上,攀上城秦人與守城韓人廝殺在一起,有人數(shù)優(yōu)勢守軍,一邊圍殺上城秦人,一邊增兵城垛口,狙擊攀城秦人。

眼看到垛口,季蟬長身而起,卻不料一根長矛呼刺來,季蟬在梯上飛快側身,幾欲跌下長梯,左手抓住矛桿順勢一帶,右手長劍直刺料定之處,手持長矛不放韓人被拽撞在垛口上,露出上身,只見一道寒光迎面而來,避無可避,一聲慘叫,撒手丟了長矛,捂臉癱倒在地。季蟬乘勢攀上城墻,長劍劈刺,逼退垛口邊又一韓人劍士,左手飛快抽出短劍,架住另一邊刺來長戈,回轉身長劍順長戈一削,手指被切掉韓人立刻哀嚎倒地,大戈亦砸落腳下。韓人劍士瞅準空隙,揮劍砍向季蟬后頸。季蟬身子快轉回來,左手劍當一聲撞開劈來短劍,右手劍疾撩,劃在韓人腿上,直擊到韓人手持之盾上才停住。

“啊!”

被劃開腿上皮肉韓人痛呼一聲,連步后退,跌倒城上。季蟬眼明手快,又翻身殺向掉了手指韓人,長劍當胸透甲刺入,短劍再又劈下,臉面頓時破開,持戈殺來韓人就此斃命。垛口此時終是見到二毛蹦上來,季蟬發(fā)一聲喊:

“殺!”

撲向圍攻陷陣之士韓人,雙劍翻飛,無人能敵。城頭上秦人愈來愈多,韓人愈來愈少。城外,箭樓已被眾軍卒推的快挨到城墻。城墻上守備韓人不是戰(zhàn)死,便是受傷不能動彈,能動者,皆是連滾帶爬逃下城墻。

秦人各級軍官均是大呼小叫,約束自軍。在城墻上建起防線,守住上城階梯,馬道,自軍左右兩邊城墻。盾牌手,弓箭手,很快便形成防御之陣,以防韓人反攻城墻。季蟬清點自軍人數(shù),深感欣慰。只輕傷者數(shù)人。諸軍正各自整軍,將令傳來,鄭人已降,登城各軍暫守城上,不得下城擾民,違令者斬。

眾軍得令,頓時松了口氣。季蟬安排好守備輪換后,便去割方才自己斬殺之鄭人首級。眾士卒皆是在城墻上忙著收割鄭人首級。之前激戰(zhàn),不及割。方才布陣,無空割。此時正當割。

天空愈發(fā)晴朗起來,春光明媚,照耀緱氏城,不知多少魂魄,化此春光之中。嬉笑艷罵間,偶有傷者哀嚎。是戰(zhàn)友,免不得又是安慰又是調(diào)笑一番。是韓人,便只得白眼相看。誰殺敵,誰心中有數(shù)。各人自收各人所殺之鄭人頭顱,各隊所殺鄭人之數(shù)立時分明。未死鄭人傷兵哀求之聲不絕于耳,卻是無人憐憫,誰砍翻射倒,便是誰軍功,首級自是歸誰。

忽城墻上傳來爭吵聲。季蟬扭頭去看,見是旁邊一隊有人爭首級,竟是當場兩相怒罵,爭的面紅耳赤。季蟬聽出個大概,亦深感無奈。其隊中百將、屯長皆出面問詢,以明軍功,末了以一人更為重創(chuàng)鄭人,而將首級判于之。另一人憤恨不已,卻又只得無奈接受,眼見腳下鄭人一邊哀嚎,一邊被割首級,心中亦是痛,非痛鄭人也,乃痛己失軍功也,自此深恨與己爭首之人,決意再戰(zhàn),必與之遠離。

為割城上鄭人首級,城上秦人偶有爭執(zhí)。老兵習以為常。新兵卻是莫名驚詫,心道如此明了之事,何以爭乎?卻不知此等事,惟有自身親歷,方知其中之味也。

季蟬把兩顆首級頭發(fā)纏繞,系在一起,放在腳邊,背靠城墻坐下,微微合上眼,放慢呼吸,獨自平復心情。

“季兄雙劍了得!”

旁邊自軍一百將走來寒暄。

“譚兄客氣?!?

季蟬忙睜大眼笑道,不再調(diào)息。

“大王所賜長劍果然鋒利!”

“是?!?

季蟬笑道。

“透甲如穿魯縞!”

陳力一旁幫腔道。眾軍卒皆樂,看向百將季蟬目光皆是閃動,如夜望星月。

“季兄神勇啊,殺好多韓人?!?

“譚兄猛虎下山,韓人死不瞑目矣?!?

聽得兩位百將互相吹捧,周圍軍卒均是樂的哈哈大笑,覺得比吃飯有肉還過癮啊。季蟬與譚峰亦是開懷不已。

“城門開矣!”

聽到喊聲,眾軍皆是趴到城垛口,去看城門方向,只見攻城門隊伍正魚貫入城。城上眾軍皆是嘲笑不已,直說走城門,趕不上爬城墻快。季蟬亦是擠在垛口望,歪嘴樂著,回頭見城上遍地傷兵、尸首,又樂不出來了。擰起兩顆首級,走到一旁,找了個箭箱坐在上面,心中一直緊繃之弦,總算是慢慢松下來。

攻城諸軍,皆依將令,停在城頭。一歇便是半個時辰,自軍傷兵,尸首皆于此時轉運回營。待后軍一都尉領軍進城接管緱氏城后,攻城諸軍回營將令方來。

各軍整隊,從大開城門出城,秩序井然。城外,隨軍工匠在拆卸笨重箭樓。季蟬帶隊伍回到城外營地,士卒們回到營帳,大多卸甲倒頭大睡。有斬首之功士卒,則是登記上交首級,拿到繳首回執(zhí)文牘后,方才去睡。個別興奮者拉著老鄉(xiāng),好友說個不停。季蟬在自軍營地內(nèi)轉了圈,重點看過傷員,便回到自己營帳,卸了甲胄,躺下休息。累,好累。

夜飯時,陳力又跟人大談,自家女子要生了。季蟬聽的耳朵直跳,竭力不去想自家妻妾,只專注吃飯。

“百將,緱氏已下,再打何處?”

一旁二毛邊吃邊問道。季蟬滿嘴肉,嚼不贏,顧不上說話。吳大便代為答道:

“再打,必是綸氏。”

“何以不是班師回咸陽?”

咽下口中肉,季蟬問。二毛與跟前士卒皆豎起耳朵聽吳大說。陳力小了聲音,亦想知為何。以其心思,最好如百將所言,回咸陽,好抱兒子。

“十五萬軍,只打下個緱氏便回,豈非兒戲?綸氏近在咫尺,拿下,則韓人不得近伊水,周便是我秦國囊中之物也?!?

“噗呲。”

陳力忽然一笑。吳大扭頭瞪其一眼,怒道:

“吾言可笑乎?”

“非也,只是聽到緱氏,便想起狗屎,故而發(fā)笑。”

聽陳力如此一說,眾人皆是噴飯,笑翻了天。吳大氣不打一處來,亦是笑到發(fā)嗆,咳嗽不已。陳力忙是伸手幫其捶背,吳大方才好點。一窩人亂笑,引得周圍皆是望來。季蟬不住搖頭,笑到擠眉弄眼,跟酸到了一般。

待天明,早飯后,各軍收到授爵將令。陳力爵升兩級到簪裊,樂的歡天喜地。季蟬見之,亦是喜悅。吳大亦爵升一級,歡欣之余,見百將未有升爵,便是來說話勸慰。

“季兄,我等必多多殺敵。待攻下綸氏,季兄必累數(shù)夠功升爵。”

“然。吳兄,吾觀汝弩弦,已生毛刺。須防陣前斷弦?!?

“哦!謝百將。我便更弦?!?

正說話間,將令下,前軍沿伊水南上,進擊綸氏。

“果如吳兄所言?!?

季蟬看向吳大道。吳大得意閃眉。

主站蜘蛛池模板: 祁门县| 柞水县| 平罗县| 大渡口区| 高淳县| 峨眉山市| 肥西县| 烟台市| 兴仁县| 文昌市| 西吉县| 松潘县| 馆陶县| 泊头市| 洮南市| 台中市| 岳普湖县| 酉阳| 岳池县| 延川县| 澳门| 米泉市| 滦南县| 湄潭县| 唐河县| 阿拉尔市| 鹰潭市| 右玉县| 祁门县| 北流市| 中超| 五台县| 大悟县| 稻城县| 东光县| 乌拉特后旗| 宝兴县| 永登县| 盐津县| 革吉县| 宾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