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你怎么來了?”
因為前天的事情她對楊青心有好感,方才從隔壁過來這邊,遠遠地便看見角落卡座的背影有些眼熟,走近一看還真是他。
“嗯,今天收工早,沒事干過來坐坐。順便看看你。”他喝了一口酒,很有禮貌地說道:“你今天真漂亮。”
“是嗎?謝謝。”
以往坤泰和唐仁隔幾天就會來酒吧happy一回,黃蘭登也是這里的常客,只有托尼很少光顧,更不要說單獨坐下來喝一杯。
阿香朝著吧臺揮揮手,侍應生端著盤子過來,把一杯金色馬天尼放到她面前。
“這幾天累壞了吧。”
“還可以。”
阿香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小口,又很溫柔地放下:“我這兩天一直在想那天的爆炸頭、四眼仔,還有傻大個,他們真是盜竊黃金的人啊?”
楊青點點頭:“我覺得是。”
“那你還放他們平安離開?”
“如果我手里情報無誤,那三個人身上帶著槍,前天夜里他們被黃蘭登撞破后急于離開。仔細想一想,倘若叫破他們的身份,狗急跳墻之下難保不會持槍反抗,你跟秦風、唐仁都是普通人,中彈怎么辦?有傷亡怎么辦?倒不如任他們離開,只要那三人還對黃金抱有想法,就有緝拿歸案的機會。”
“托尼,你想的可真周到,謝謝你。”她舉起酒杯到楊青面前,跟盛著威士忌的杯子碰了碰,鮮紅的唇包住酒杯邊沿。
“不用客氣,都是我該做的。”楊青端起杯子,禮貌地喝了一口。
阿香用手梳理一下左肩長發,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記得你跟唐仁不熟啊,這么用心……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她的眼睫毛撲閃撲閃的,瞳仁里有狡黠的光芒跳躍。
他真沒想到阿香成熟性感的外衣下還隱藏著伶俐一面。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楊青用手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一副被人道破心事的局促像。
“托尼,你不老實哦。”阿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杯子里的金黃已經所剩無幾。
“要說為什么幫助唐仁和秦風……”楊青看著電視里閃動的畫面說道:“關于頌帕被殺和黃金失竊案,黃蘭登和局長都認為證據確鑿,唐仁就是殺人兇手,我不這么認為。”
“怎么講?”
“首先,如果唐仁真殺了人,他明知道頌帕工坊外面有監控探頭,為什么不把硬盤毀去?為什么還會在第二天熱情接待來自國內的親戚?”
“其次,頌帕的頭幾乎被降魔杵打碎,按照法醫的說法起碼挨了幾十次重擊,這說明兇手十分痛恨死者,而我調查了唐仁的過去后,發現他不太可能做出這么偏激的事。”
“唐仁的過去?”阿香明顯來了精神,整個身體都伏在酒桌上,雖然唐仁一直猛烈追求她,但是嘴巴很嚴,對于過去的事情只字不提。
唐仁為什么要來泰國混飯吃?
電影里給出的解釋是他在結婚當日發現自己的媳婦跟兄弟有一腿,很快整個鎮子都知道了這件丑事,婚事自然告吹。丟了那么大的人,他自覺沒臉在家鄉呆下去,于是輾轉來到曼谷唐人街,依靠開偵探社糊口。
作為一個男人,妻子在婚禮上跟人偷情,這種事他都能忍住,可見唐仁懦弱到什么程度,這樣的人有膽量殺頌帕?
楊青沒有把這個可以解釋自己立場的觀點告訴阿香,雖然事實如此,但是背后講人糗事總是不好的。
“呃,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唐仁,作為一名警官,我有義務保護民眾的生活隱私。”
阿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挺有正義感的人。”
楊青笑了笑:“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什么?”
“那就是……”
他剛要說話,忽然聽見后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是有一大群人涌入酒吧。
阿香偏了偏頭,往入口區域打量一眼,表情微變。
“閆先生來了,你先坐,我去招呼一下。”
說完這句話她從卡座起身,搖著可愛的小蠻腰,絲質長袍一擺一擺地迎上去。
楊青喝了一口酒,這才不緊不慢地扭頭看去。
一個體型瘦長的中年人正在跟阿香說話,他穿著一件白襯衣,第一個和第二個扣子解開來,衣袖挽到肘部,整體打扮很隨意,有點像縣城里的教書先生放課后去逛菜市場。
閆先生。
曼谷唐人街教父級人物,在泰國華人圈有很高的威望,生意涉及領域很廣,按照電影里唐仁的說法,整個唐仁街一半金行都在閆先生名下,還有出租車、大市場、華人超市、ktv……全泰國黑白兩道沒人敢惹他。
來人并不只有閆先生,還有他手下一眾馬仔和幾個衣著性感的女人。
楊青選的是角落卡座,基本上沒人在意他,閆先生跟阿香說了幾句話便走到前方舞臺,選了一首老歌旁若無人地唱起來,一邊唱還一邊和著節拍扭動身體。
他手下馬仔走到不遠處的卡座坐下,阿香趕緊招呼吧臺前面站的女侍應按照慣例上酒上果盤,好好伺候著。
見她空閑下來,楊青遠遠地招了招手。
阿香輕移蓮步,走回他對面的沙發坐下。
“閆先生經常來這里?”
“嗯,差不多一個月時間就會來這里一趟,點幾首韓寶儀的歌,再喝幾杯廉價的國產白酒。用他的話講,洋酒太甜,沒有燒喉感,喝著不習慣。”她朝吧臺努努嘴:“這不,為了照顧他的口味,我專門叫人在國內進了一批白酒。”
楊青看看前方酒架,又看看舞臺悠然自得的閆先生,壓低聲音說道:“不瞞你說,看到閆先生后我忽然想到一個點子。”
“什么點子?”
楊青看著杯子里化掉大半的冰塊說了一席話。
阿香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托尼,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
“幫不幫吧?”
“幫,當然幫。”阿香說道:“整個唐人街警局,也只有你相信唐仁是被人陷害的,并且一直努力幫他洗脫嫌疑。”
“謝謝。”
“都說了不用客氣。”
便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騷動,三個黑衣人押解兩個穿風衣帶頭套的人走進來,前面好幾個馬仔起身,望著來人目露兇光。
阿香皺了皺眉,一時沒有認出兩人身份。
三個黑衣人往前走了兩步,中間那個迅速轉身,摘下風衣男的頭套。
是唐仁和秦風。
阿香呆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起身,這時楊青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輕輕搖頭:“先看看情況再說。”
她抬起的屁股又放下去,遵照楊青所言靜靜看著對面。
“我們老板有請。”
黑衣人的聲音很喪,周圍的目光很兇。
唐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看到一個拄著拐杖坐在舞臺前面的中年男子時一下子癱軟在地,他知道這次碰到硬茬了,如果抓他的人是黃蘭登,起碼能有條活路,要是落到曼谷黑幫手上,給他弄死都不會有人知道。
“老板好啊。”
“知道你們偷得黃金是誰的嗎?”中年男子說完往后指了指:“閆先生的。”
唐仁這才注意到舞臺上弓著腰扭來扭去的白衣人,趕緊為自己開脫:“閆……閆先生,那黃金不是我們偷得啊。”
伴奏聲音很大,有點吵,閆先生對他招招手。
唐仁趕緊爬上去重復一遍剛才的說辭。
“警察說是你們偷得。”
閆先生一邊說一邊跳,根本沒有停下來的跡象,電視里播放的是韓寶儀的《舞女》,看起來他很喜歡這首歌。
“警察也經常搞錯啊。”唐仁往前湊了湊:“我知道偷你黃金的五個人是誰啦。”
“誰?”
“我說出來,你就把我們放了。”
閆先生瞪了他一眼:“跟我討價還價?”
“不,不,不,不。”唐仁趕緊否認,一邊伴舞一邊說道:“死了的頌帕,黃蘭登的助手托尼,一個東北人,一個越南人,還有一個叫金剛的,胖不啦唧傻大個子。”
他話音一落閆先生還沒反應,角落里坐的楊青目瞪口呆。
唐仁,我日你娘。
老子幫了你們那么多,還給你保守秘密,到頭來你為活命出賣我?
阿香也是很吃驚的樣子,楊青才說過早晨幫他們提供案件資料的事情,還要她一會兒出手幫忙,為的就是還唐仁一個公道,結果那貨遇到眼前陣仗就差尿褲子里,為了能夠活下來對著楊青也是反咬一口。
她很了解唐仁有多么慫,也知道關鍵時刻他真能干出拉人下水保命的事。
“爛泥扶不上墻的東西。”
舞臺上的閆先生把話筒放到嘴邊,目視唐仁雙眼:“你們這是在搞笑是不是?”
剛才唐仁說秦風可以證明那五個人是盜竊犯,他覺得眼前又黑又丑又矬的家伙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楊青不得已,只能對阿香使個眼色:“別想那么多,先幫他們解圍再說。”
她冷著臉站起身來,從兩名男子中間擠出去,走到舞臺前面:“閆先生,我可以證明唐仁沒有偷你的黃金,而且我知道是坤泰幫他們找了跑路的船,如果黃金在他倆手里,他們是不會回來的。另外除去托尼,唐仁說的三個人我見過。”
閆先生瞇了瞇眼,直起上身回頭看著她。
唐仁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趕緊從舞臺下來,走到阿香身邊想要說點什么。
“你閉嘴。”她橫了他一眼。
“閆先生,請你相信阿香。”
要不是考慮到往日情分,事實真相,以及關系到托尼,她才不愿意為這么low的家伙出頭。
閆先生臉上厲容有所緩和:“就算黃金不是你們偷得,但黃金終歸是你們從頌帕那里運走的。”
唐仁苦著臉說道:“可我完全不知情啊。”
“看在阿香的面子上,我給你十天的時間找回黃金。十天之內,我保證不會為難你們,十天之后會把你扔到湄南河去喂鱷魚。”
“十天太少了,給二十天吧。”
“七天。”
“半個月,半個月好啦。”
“五天。”
“行行行,五天就五天,不能再減,再減就成負的了。”
這時秦風舉起手:“三天,就三天。”
隨著《往事只能回味》輕快的旋律,閆先生笑了起來。
“好,就三天,我們一言為定。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盡管開口,三天一過,我保證你會去見鱷魚。”
唐仁哪里還敢讓秦風亂講話,趕緊拉著他的手往外走。
阿香目送兩人背影消失,往前走了兩步,貼近舞臺說道:“閆先生,有個人想跟你談談。”
閆先生把話筒從嘴邊拿開:“誰?談什么?”
“黃蘭登的助手托尼,談關于黃金劫案的事情。”
“好啊,我還沒有去找他,他自己倒送上門來了。”
兩人對話的時候,楊青從卡座起身,撞開前面攔路的黑衣人,神色自若地走到阿香身邊:“閆先生,我是托尼。”
話音未落,唰,旁邊圍上一票馬仔,前面拄著拐杖的中年人也站起身來。
唐仁剛剛點完他的名字,竊賊轉眼就送上門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先別急著動手,我想聽聽他要說什么。”
閆先生握著話筒的手在點歌臺按下暫停鍵,這是他最喜歡的歌,不愿意就這么錯過。
“閆先生,唐仁搞錯了,我不是偷你黃金的人。”楊青先擺明自己的立場:“我一直在追查黃金大劫案的第五個人。”
“說說吧,我想知道你有什么高論。”
“頌帕,北哥,越南仔和金剛,現在能夠證實的盜賊只有四個。根據警方掌握的線索,第五名盜賊是個小個子,除此以外再沒有更多線索。我不知道黃蘭登為什么把精力都放在頌帕身上,如果是我的話,會優先尋找這第五個人。”
“說重點。”閆先生面露不耐。
“三個月前,唐人街四家金行一夜之間同時被盜。從監控錄像來看,賊人不僅計劃周詳,行動迅速,還對金行的安全系統了若指掌,最后共帶走一百零一公斤黃金。事后通過調查確認,四家金行都是閆先生名下資產,這一情況意味著什么,我想閆先生這么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
閆先生從舞臺下來,走到他的面前:“你的意思是……金行里有內鬼?”
“不錯,我懷疑第五名竊賊就是金行的管理人員。”
兩道視線在半空交匯,閆先生的目光十分冷厲,像開過刃的長刀,楊青的目光很平靜,像夜色下承影的寒潭水。
“我站出來的目的除了澄清自己,還打算請閆先生協助調查,提供黃金失竊后這三個月內金行人員的流動資料。”
“你這個小警察有點意思。”老頭兒臉上的寒意緩緩消散:“好,我回去后找人統計一下離職人員信息。”
“在職人員也要過濾一下。重點監控對象是具有小個子、本地人、左撇子三個特征的金行職員。”
“你可以呀。”閆先生微笑著說道:“如果唐人街警局那幫人都像你一樣認真負責,我的案子早破了。”
楊青心想還不是被逼的,第一次在電影院看《唐人街探案》的時候,他哪里會有許多想法,直至系統發布查找真兇的任務,進入《唐人街探案》的世界,從北哥嘴里得知偷盜經過,他才意識到秦風的推理瑕疵,也可以說是劇情bug------北哥、越南仔、金剛三人都是無業游民,頌帕是一個手工匠人,托尼在警局工作。這五個人是怎么一連盜走四家金行101公斤黃金從容離去的?要知道那可是存有價值幾百萬美元的黃金的金行,不是一般商店,安保措施很嚴密。
最合情合理的解釋就是有內鬼配合!
為了獲得閆先生的幫助,他把自己掌握的情報道出九成,但是有一點隱瞞下來。
為什么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