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

武則天記得這個名字。

那個寫西游記的小家伙。

難怪婉兒對他如此上心。

可婉兒，你最好只是上心。

“李正？”重尚書立刻叉手道，“娘娘，可否準允臣前去弘文館，上官才人所說的活字印刷術，臣認為應當早日推上革新日程，將以往印刷術全部替換之，越快越好！”

武則天頷首，“去吧。”

“喏！”重尚書像個小孩般，撒了歡往殿外跑。

他這一走，宣政殿內，一股尷尬的氣氛又回來了。

裴炎被懟的如此徹底，連一個能下的臺階都沒有，還是他當宰相以來的第一次。

尤其是懟他的還是個小丫頭。

這讓裴炎著實有些憤怒。

但當著群臣的面，他若使那無賴的手段去跟一個小丫頭胡攪蠻纏，便多少有些輸不起了。

“不錯，是本官眼拙了，那就請娘娘責罰我吧。”裴炎道。

武則天笑道，“宰相言重了，吾也眼拙，沒識得此物，看來你我也都應當多讀讀書，長長見聞，這樣吧，宰相這幾日就到家中讀書，庭前朝議便可不用參加了。”

裴炎眉頭一皺，叉手道，“謝娘娘。”

武則天頷首，“既然都無事，庭前朝議便就此結束吧。”

“朝議結束，百官恭送。”太監高聲喊叫。

“恭送娘娘。”群臣道。

上官婉兒收拾好泥塊，一同跟著武則天離開了宣政殿，一路行到了寢宮之中。

進入屋內，武則天叫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上官婉兒。

“今日，莽撞了！”

“裴炎是陛下的人，他出言針對的不是你，而是吾，若非你今日拿出來的東西足以震懾百官，他便能輕易治你的罪，知否？”

“你是吾的人，若被他抓到把柄，打的是吾的臉，這也會讓其他臣服于吾的人念頭動搖。”

“此事，以后不可再有，懂？”

上官婉兒叉手道，“婉兒知錯，但婉兒身為娘娘手中的一柄劍，就應當在有人膽敢挑釁娘娘時，斃傷賊子。”

“婉兒知道退一步可保性命無憂，但婉兒又如何當得起娘娘的栽培？”

聽到這話，武則天縱使有斥責之意，也沒了責備之心。

她培養了上官婉兒這么多年，就是希望她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為自己做一些臟活累活。

上官婉兒有這種決心是好事，也讓她很滿意。

但在其羽翼尚未豐滿時，就如此盛氣凌人的話，難免會剛過易折。

武則天不想自己數年心血毀于一旦，故而才提醒上官婉兒。

不過看樣子，上官婉兒似乎聽不進去。

而且以她的性子，只怕日后還會作出更出格的事。

看來是時候給她一些實權了！

“也罷，今日你在百官面前展示了活字印刷術，雖首創是那李正，但發現這些的卻是你，吾現在就認命你為大理寺主簿，過幾日就去大理寺當值。”武則天道。

啊？

上官婉兒沒想到自己竟被封官了。

而且還是大理寺主簿，這可是從七品上的官職。

在長安這個官職并不大，但她才十八歲。

如此年輕的主簿，恐怕長安城也僅此一人了。

可上官婉兒并不開心。

封了官就意味著要離開弘文館了。

離開……那個小院，叫花雞，雞蛋灌餅，還有那個讓人厭惡的登徒子。

她有些不舍。

“怎么，不愿？”

上官婉兒幾乎將不開心寫在了臉上，武則天又豈能察覺不到。

聞聲，上官婉兒立刻道，“沒有沒有，娘娘，我只是覺得身為弘文館先生，不應在學生們科舉前就棄之不顧，可否讓我在科舉結束后，再調任大理寺？”

原來是這樣，倒也合情合理。

“就依你吧。”武則天道。

……

小院，李正躺在日光中。

一邊享受著日光浴，一邊盤算著上官婉兒應該已經在這時候將活字印刷術展示給了文武百官。

相信他們看到活字印刷術之后，應該會有不小的震撼。

只可惜上官婉兒肯定會報自己的名字，白白浪費了一個擁有實權的機會。

上官婉兒畢竟是有后臺的人，只要有些許成績，便可輕松封官，更何況活字印刷術這種劃時代的東西，少說也得封個六七品的官。

報自己名字，除了刷點知名度外，對李正根本毫無用處。

他現在沒參加科舉，根本封不了官。

就算能封，朝堂上要是有人拿自己那便宜阿耶說事，封官準被攪黃。

只能說造反是一輩子的污點。

怎么洗都不可能洗得掉。

“李正何在，李正何在！”

誰啊？

李正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不由地朝著院子外望去。

叩叩叩。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李正旋即上前，疑惑地將院門打開，發現敲門的竟是個他不認識的胖子。

但從他穿著的官服來看，似乎品階不低。

“你是……”

還沒等李正問話，那胖子就問，“快說說，活字印刷術究竟是何原理，你是如何作出來的？還有，泥塊作出來的模具存放時間并不長，你為何會選用這種材料？模具……”

一連串的問題直接把李正給整懵了。

你誰啊，上來就問東問西，我有義務告訴你這些么？

“這位大人，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憑什么告訴你這些？”李正道。

胖子這才知曉自己情急之下，竟沒有自報家門，“失禮失禮，我乃工部尚書重意忡，上官才人在朝堂上演示了那活字印刷術，但其中細節并未透露多少，于是便叫我前來，與你問個究竟。”

嚯！

工部尚書！

這可是牛人啊！

這樣的人親自來問活字印刷術的細節問題，嘖嘖嘖，有事必躬親那味了。

好官啊！

教，這得教！

“重尚書啊，好說好說，你想問什么就問什么吧，我一定知無不言。”李正笑道。

重尚書一喜，“那你說說，為何用泥塊做模具？”

“沒錢買上好的材料，也沒有煅燒的工具，自然只能用泥塊。”

“……模具背面的符號有何用處？”

“標記用的，配合字譜可輕易尋找到想要的字。”

“那為何用‘活字’來冠以印刷術名稱？”

“你我著文章，皆是一筆一劃成字，一字一字成文，由此可見，文章乃是筆劃拼湊之作，既然如此，印刷術又為何不能像筆一樣呢？把每個字想象成筆劃，每一篇文章想象成一個字，再加以拼湊，印刷術不就能如同你我手中的毫筆，活靈活現般輕松寫意著成文章。”

“妙，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