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

天際白光如刀，凌冽中閃著冷意，初春的天還未完全褪去冬寒。

嗯，差不多了。

今天起了個大早的李正，抱著泥塊便走出了自己的小院。

這個點也不知道上官婉兒起來沒。

仙女應該也是要睡懶覺的吧。

一步一晨光，待到李正行到上官婉兒小院時，夜幕便已褪去大半。

“上……”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李正正要開口喊上官婉兒時，小院的門突然開了。

一個清冷美人走了出來，赫然是上官婉兒。

她瞅見李正，絲毫沒有驚訝，只是眉宇間帶著慍怒，“怎么又是你，大清早為何會出現在我門前？”

上官婉兒當然知道李正是來干什么的，但戲還得演。

“先生，學生有一物件贈與您。”李正道。

“何物？”上官婉兒道。

“活字印刷術，先生且看……”

李正又演示了一遍，上官婉兒也適時地露出驚訝的表情，用以配合李正。

“先生，此印刷術若是得到廣泛應用，必定能使大唐的文化傳播再上一個臺階，先生應該比我更了解此術的價值。”李正道。

上官婉兒笑著問，“哦？既然你知道，那為何要贈與我？”

“先生替學生鏟除了仇人，學生感激不盡，此術雖然珍貴，但比起救命之恩，微不足道。”李正真心道。

“可你我都知道，真正的兇手不是那個大理寺寺丞，想要殺你的另有其人，我并沒有幫你什么。”上官婉兒道。

“那先生就當我將此術贈與您是一份投名狀，從今以后，學生便聽從先生差遣，也請先生護我周全。”李正道。

嗯？

這家伙，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啊？

好好的一個還人情，為何表現的卻像是利益交換一樣，如此的……市儈。

難道自己在這家伙的眼里，真就是個唯利是圖的人？

“我是弘文館的先生，你是弘文館的學生，只要你我一日是師徒關系，我便護你一日，用這些來搖尾乞憐，你不覺得這是在辱我？”上官婉兒厲聲道。

呃……

李正一時語塞。

他沒想到上官婉兒竟然在看到活字印刷術后，不是驚喜而是憤怒。

憤怒自己的態度，自己為人處世的作風。

這事辦的……

李正尷尬無比，“先生，學生不是這個意思。”

上官婉兒冷哼一聲，“我不管你是何意，這印刷術是你的便是你的，我沒有興趣去搶奪，也不需要這些虛名，但這些都只是奇淫巧技，可把玩不可鉆研，科舉臨近，當以此為先！”

李正叉手，“先生教訓的是！”

哼！

上官婉兒伸手，“拿來吧，今日上朝我便將此術呈與娘娘！”

李正趕忙將東西交給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捧著東西，便轉身離開。

只留給了李正一個背影。

李正苦笑，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

好像是的。

不過這也說明上官婉兒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似乎也挺值得的。

呵呵。

打住！

李正，這個女人確實很有魅力。

但你不可以喜歡！

不能遐想！

就算李治快死了也不可能！

她是武則天的人，武則天絕不可能把自己培養的親信交給一個外人。

一旦讓她知曉了此事，恐怕自己的小命也到頭了。

想要擁有這樣的女人，得有權！

比皇帝還要大的權！

這是大唐，盛世大唐。

造反只有死路一條。

更何況為了一個女人，讓天下生靈涂炭，李正還做不到這樣。

他學的屠龍術，當初可不是為了滿足私欲而創立的。

侮辱誰，也不可侮辱了那位。

……

宣政殿。

文武百官盡皆來到大殿之中。

李治自即位以來，每日都勤勤懇懇，更是將太宗皇帝的三日一朝改為了一日一朝。

不過后來風疾發作，李治上朝的次數就漸漸少了些。

時至今日，一月便僅有數回了，剩下的時間幾乎都是由皇后坐鎮朝堂。

這也并非表示朝堂之事，皆由皇后定奪。

大事若無宰相首肯，即使是皇后同意也施行不下去。

而宰相裴炎，正是李治的人。

武則天幾欲換人都無果，可見李治就算是病了，人不在朝堂，也依舊壓著武則天一頭。

“娘娘到！”

“臣等，見過皇后娘娘。”

武則天站在皇座邊，揮手道，“眾親平身，開始庭前朝議吧。”

“北邊如何，輪兒可是已到了單于都護府？”

兵部侍郎岑長倩出列，“回娘娘，相王殿下已經趕到了單于都護府，昨日便在當地招攬人手，防止叛軍再次襲擾都護府。”

武則天頷首，又看向了禮部尚書裴慶遠，“裴尚書，阿史那車薄可還有異動？”

裴慶遠叉手道，“回娘娘，暫無異動，不過老臣認為他定會襲擊我弓月城，一旦弓月城失守，百里之內，我軍根本無法直接干預，他便能據守在此，兵分兩路襲擾我邊境。”

“現在正值春耕，我軍糧草有限，再加上北邊復叛，老臣若是他，絕對會抓住此次機會，進宮大唐。”

武則天頷首，“那裴尚書便著手點兵吧，此戰就由你親自前往，務必速戰速決。”

“臣需領兵三萬。”裴慶遠道。

武則天剛要同意，忽然，黃門侍郎郭待舉站了出來。

“娘娘，夏州都督傳來昨日傳來急報，關中突發牛疫，數千頭耕牛染上了瘟疫無法耕種，無奈之下，他便只能召集人手，使人耕法才得以穩住局面。”

“關中，恐無三萬兵力可調。”

裴慶遠皺眉，他也知道春耕不可誤，“那臣便領兵一萬。”

武則天見無大臣反對，便應聲道，“如此，裴尚書下朝后就去領兵符吧。”

……

不知不覺間，一個時辰便過去了。

大臣們將各自部門的事說出來，然后一一解決，這朝議也便進行到了尾聲。

環顧群臣，已無人提議，一旁的太監立刻道，“若無朝議……”

“臣，上官婉兒，有一物呈與娘娘。”

剎那間，群眾的目光便移向了大殿左側那一眾女官的地方。

庭前朝議，鮮有女官站出來，今日倒是稀奇。

“哦？是何物？”武則天也好奇上官婉兒為何在群臣面前唱這么一出。

上官婉兒走上前，緩緩將懷中之物攤開。

群臣眺望，發現竟然是一個個土黃色的泥塊。

一時間，群臣的臉色變了變。

如此肅然的宣政殿，豈是一個女官擺弄民間萬物之地？

“娘娘，宣政殿乃百官朝議萬事之地，這女官呈一玩物在此，是否太過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