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不下去了。當兵之后我有了一個習慣——寫日記。
一開始我是這么想的,部隊的事肯定保密性特別強,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但是再怎么要保密,也總有一些可以說的東西,我寫個日記把那些不涉及保密的事記下來,等退伍后寫小說的時候挑一些可以說的東西寫。現在軍旅題材的小說那么多,如果所有事都要保密,那這種題材的小說怎么可能還會出現呢?
就在剛剛,我寫到了這一段軍旅生活,因為在這本書中重點不是這些,所以我想挑一些事講講就行了。可是我翻開日記本,直接就打開到了下連之前那幾天,在教導隊干活的時候。我心頭如同刀割一樣的難受。
我要先調整一下了,真的一點也寫不下去。
……
我第一次喝酒喝到沒了意識,我記得我是在電腦前面坐著的,但是我睡了一天之后發現我躺到了床上。
已經深夜了,我剛醒。這本書也該繼續了,就算還痛也要繼續,生活的路不會因為痛而暫停。
先說一下我最后一次開會,這一次開會說的是我們都去的哪個部隊,還有要注意的一些東西。我爸爸沒時間,之后這好多時候都是表哥帶著我去的,我爸爸也什么都不管了。
我們鎮一共走了十四個人,我聽著分兵,這幾個去某某旅,那幾個去空軍地勤,還有什么雷達兵。到了我,某某支隊,這是個什么地方,別人都是什么旅什么團,我怎么是支隊?
我不知道是什么兵,開完會出去,我問我表哥:“這個支隊是哪?”
我表哥說是在南方某省的一個地方,這些東西我記得應該是不能說的,所以我不敢說,只能用某省某市來代替。
我又問他:“那我這是什么兵呢?”
他說是武警,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武警不是警察,是兵。我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樣,不知道這些。
九月十三號,凌晨三點半,起床了。這一晚,我又和爺爺一個床睡的,從搬到樓上之后,我就再也沒有和他們任何人一起睡過,這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那天早上起來之后,我爸爸過來了,又檢查了一遍要帶的東西,沒有落下的。他們說手機一開始不讓用,怕電池壞了所以沒讓我帶。
我爺爺爸爸還有表哥,送我去了武裝部,吃了個飯時間差不多了,我進了武裝部。然后聽他們的安排上了大巴,坐大巴去了天津西站。剛出門口的時候大巴根本走不了,我坐在大巴的后面,看車外的人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我覺得他們太小題大做了,至于嗎?不就是去當個兵嗎,又不是上前線打仗,也不是生死離別,來這么多人干嘛?又不是以后見不到了,還有人居然開著車跟到了天津西站。
到了西站,他們就進不去了,我跟著隊伍到了專屬位置等著。一個姓鐘的接兵干部給我們發了泡面火腿還有面包……
我們等到了十點半,進站,因為沒有直達我們支隊那個市的車,所以坐高鐵到了那個省的省會城市,到了之后下車,然后上了我們支隊開過去接我們的大巴。
下了高鐵集合時,接兵干部看見我走路,他說我走路與別人不一樣,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樣,問他他也說不上來,就說看著不一樣。
我們上了大巴之后,又坐了好久。到了我們支隊那個市的陵園邊上,我看著某某陵園,一共四個字,我有三個都不認識,我還在想這是個什么地方,什么麥圈?干什么的?
我聽見車里有人說,到陵園了,咱支隊不會就在這個地方吧。
哦,原來這里是陵園,部隊應該不會在這種地方的吧。然后我就看著我們的大巴右轉,進了去陵園的那條路。不過不是去陵園,而是去陵園的旁邊——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某某市支隊教導隊。
真的是這里,想想倒也是,敢把地址設在陵園旁邊,除了部隊基本上是沒誰了。
我們坐在車上進去了,旁邊有很多老兵敲鑼打鼓迎接我們的到來,他們臉上笑的一個比一個開心,直到一年后我當了老兵,看見新兵來的那一天我才知道他們臉上這個笑容的含義。
到了教導隊,我們拿著自己的東西列隊,然后分班,TJ市去那個支隊的好像很少,我后來問過別人,這些年都沒有從TJ市入伍去那個支隊,這一次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這一次,天津有兩個區的去了我們支隊,我們列好隊等著念名字,從一中隊一班開始,一班有一個我同學,可是我沒有和他分到一起,一直念到了十班。
“一中隊十班,班長林亞偉。”我也忘記當時是誰分的班了,那時候誰也不認識,所以也就沒有注意他,我更關心我的班長是誰,我們班的戰友有哪些。
這個叫做林亞偉的班長用很雄厚的嗓音,大聲的答了聲:“到。”
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一張看著很和善的面孔,上面還帶有一個很開心的笑容。很快我就發現我自己看人是不準的,觀察一個人,外表只是第一步。
“呂仁,安志悅。”那個人接著又念了我們兩個新兵的名字。
我和那個叫做安志悅的也答了聲到,不過和班長比起來,我們就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小孩一樣,答“到”時有氣無力的。
我一聽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心里想,不知道這個人好不好說話。我也不管那么多,既來之則安之吧,該怎樣就怎樣。
我和安志悅站到了班長的身后,等到所有人都分完了,每個班長帶著分到自己班的新兵回班了。
班長手里拿著我們的東西,我們兩個什么也不懂,就跟在班長后面。突然班長把頭面向了我,問我:“你叫呂仁是嗎?”
我看著班長的那張臉,下意識的回答他:“是。”然后他又問了安志悅同樣的問題。我會答“是”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從沒有想過部隊的那四字箴言——到是報告。
回去之后兩個廣西的戰友幫著班長給我們打水洗臉,收拾東西,沒一會兒就開飯了,開飯之前班長帶著一個黑黑的個子不高還很瘦的廣西戰友去小值了。
那時候吃飯,班長還是等我們的,我們都吃完了,才一起跟著另一個班長回去。
因為剛去,人還沒到齊了,所以也沒有什么事,晚上班長就在班里跟我們聊聊天,談談心。這個時候我們還可以用“談心”這個詞,后來這個詞的意義不知不覺就變了。
那天晚上,班長只說了一些重要的事,因為說多了也沒用,說的再多記不住也是白說。不過有一點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剛剛說過的四字箴言——到是報告。也就是:被喊時要答到,接受任務時要說是,要說話做事之前先喊報告。
班長還說了一些事,告訴我們隊長指導員排長還有他都叫什么,我們班是一中隊三排十班……
晚上熄燈之前要點名,就是看看人員在位情況,再點評一下一天的工作。
那天是我們第一天到,晚上點名的時候,我們新訓一中隊所有人都在樓下集合了,中隊長在前面講話。
這個隊長,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印象是這樣的:個子高高的,身材屬于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我們所有人記憶最深的,肯定是他手上的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手上打著石膏了。后來聽說是他在示范動作的時候不小心摔的。
隊長在講評工作的時候,有一只蚊子落在了我的臉上,特別癢,特別想撓,不過我雖然不懂規矩,但站在隊伍里也不敢亂動。所以我在那擠眉弄眼,這時候我們三排長董排從樓上正好下來,那時候我只知道排長叫什么,還不知道他就是我們排長。他看見我,就走了過來,他看見了我臉上的蚊子,一巴掌拍死了。
拿起那只蚊子,讓我看了看,夸了我一句:“不錯,這種精神很好。”
我不敢大聲說話,所以小聲的說了聲:“是。”
班長站在排頭,他不知道怎么了,不過我們發生了什么事,他都是必須要知道的。他問了一下,怎么了,我說是有只蚊子,排長幫我打死啦。
點完名,洗澡,我們那個時候還沒有浴室,我們就拿著班里的暖水壺,端著盆,去樓下的水龍頭那里洗澡。
后來杭州的戰友來了之后還發生了一件趣事,那天我們還是去樓下洗澡,他也下去了,洗完澡他又把衣服內褲也洗了,洗完之后他才發現,他把要換的內褲放在了床上,沒拿。部隊里不允許光背,能不能光屁股我就不知道了,那天他穿著一件迷彩短袖蓋著屁股就沖到樓上去了,趕緊回班穿內褲。
一天結束了,熄燈睡覺了。這個時候,我看著班長那里有亮光,一想就知道啦,班長在玩手機。我旁邊那個人也在用手機,還在打電話,我心里想,這個人是誰啊?我們的手機不是都上交集中存放了嗎?他為什么還有手機,而且班長還不管?
轉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人就是能用手機,他有這個權利,因為他是我們的董排長,十二年的三期士官——上士,如果不轉四級警士長的話,還有幾個月就要退伍了,后來董排成功的轉了四級警士長。
這里如果有懂一點的兄弟,覺得我說錯了,那我就要解釋一下了,解放軍是軍士長,但我們是武警,我們的四期士官往上都是警士長。
我一直還在擔心,第二天早上會不會起不來,需要別人叫。
轉天早上,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別人也在穿衣服,樓下有哨音,就算不懂,猜也能猜到,這肯定是起床了,我趕緊穿衣服。
我穿著衣服的時候在想,我不是做夢,我真的當兵了,我還以為我會像之前在星辰網咖那樣,登上了世界舞臺或者被我爸爸發現了我上網吧,結果一覺睡醒了之后發現都是夢。
這不是夢,我真真實實的當了兵,其實到現在我都已經退伍了,我都感覺自己像是睡著了,到現在這個噩夢還沒醒。
入伍那天就是噩夢的開始,我說的噩夢不是指部隊的生活,而是另一件事。
除了那一天,整個新兵時期,我從來沒有過早上起不來的時候,除了下連之后有夜哨的情況下。再后來,我買了一塊手表,我發現我每天早上都是五點半準時起床,然后穿好衣服去個廁所,這個時候如果不去,恐怕一天都沒什么時間了。回來就開始疊被,等到六點吹哨起床的時候,我被子也就疊好了,然后出早操,回來之后我再修一下邊邊角角,開始打掃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