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請坐！繼續吃吧！”楊曉尷尬笑道。

諸軍官坐回位置，卻不再敢大聲喧嘩，不時偷瞄一眼楊曉，吃完后，紛紛散去，最后只剩下楊曉和來整。

“這幫沒見過世面的家伙，”來整搖頭，大大咧咧地擦了擦嘴邊的油，轉頭看了眼河對岸，“他們還沒起來呢，楊大人，昨晚你不讓我出戰，現在你來了，咱們什么時候打過去？”

“為什么要打過去？”楊曉不解。

“皇上派咱們來，不就是為了剿滅賊寇么？”來整更為不解。

“那也不著急現在就打過去嘛！等在下了解一下戰場局勢再說。”楊曉笑道。

來整聳聳肩，盔甲發出吱嘎聲：“隨便你咯，反正皇上讓我聽你的。”

吃完羊肉，二人騎馬，沿著芒河邊南北巡查。

實在沒什么可看的，因為周邊方圓十幾里的地形、地貌基本一致，一水兒的平原水澤。

“這河多深？上下游可有橋？”楊曉問。

“水深及胸，可泅渡之，上游兩里處，有一木橋，僅可通行一車，或并排三人，下游三里處，有一淺灘，水深僅沒馬蹄，此兩處要地，皆為我軍占領。”來整不愧是一名“老將”，對戰場地理掌握得了然于胸。

“也就是說，不管誰要攻對方，都只能走淺灘？”楊曉問。

“沒錯，賊首李子通的營盤，便駐扎于淺灘之東半里的位置。”

“只有半里？”楊曉驚喜道，“那豈不是派一隊騎兵過去，須臾間，便可沖到他營盤中，來個擒賊先擒王？”

“哪有那么容易，我的太守大人，”來整笑道，“李子通的營寨，建于一處小高地之上，小高地與芒河間這半里之內，有二十座營壘，駐了至少五千賊兵，且營壘之間，設置拒馬、鹿砦，騎兵很難沖過去。”

“半里，他又在小高地上，豈不是能直接看見他？”楊曉想了想，隋唐時期的一里，相當于520米左右，半里就是260米，而他的那把火銃的射程，按照古籍記載，可達三百米。

也就是說，如果能確保準確度的話，站在河這邊，一槍就能打到李子通的大營里去！

“來將軍，帶我去看看那片淺灘吧。”

兩人撥馬南下，很快來到淺灘，淺灘的兩邊，起義軍和江淮軍都設置了不少障礙物，防止對方大軍突然發動進攻，江淮軍這邊，還有五、六米高的木質瞭望塔。

楊曉爬上瞭望塔，朝對面義軍陣營后方的小高地望去。

說是小高地，也就十米高，高地之上，支著一頂大帳篷，旁邊插著一桿大旗，上書“楚”字，楚王的意思，李子通自封的楚王。

“來將軍的箭，能射多遠？”楊曉問。

“若用強弓，堪堪可射至帳篷前，怎么，楊大人要給李子通傳遞書信？”來整問。

弓箭能射到那邊去，但并不代表有殺傷力，之前秦瓊就已經告訴過楊曉，弓箭手只有在二十步之內，才能射穿敵人鎧甲，遠了沒啥大用，別看對方是農民軍，并未全部裝備朝廷軍這樣的明光甲，但大部分人都戴著頭盔，身披皮質肩甲，手持盾牌，目的就是為了防備朝廷軍的箭雨攻擊。

楊曉搖頭：“不是，走吧，咱回去，我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話音剛落，只見對方的帳篷里，出來一個穿著戰甲的中年男子，胡子很長，頭發有些凌亂。

“那廝便是李子通！”來整指道。

李子通也看見了這邊的瞭望臺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白盔纓，猜到是來整（頭戴白纓不太吉利，大隋軍中，也只有來整不在乎這個，喜歡頭戴白纓），便鼓動義軍們朝這邊叫陣。

“來六郎不敢來戰！膽小如鼠！”

“來六郎沒有卵子！回家生孩子去吧！”

楊曉竊笑：“他們也知道你是女的？”

“不知道，”來整挑了挑眉毛，“以為我是男的，才會這么罵，呵呵，我還真沒有卵子。”

義軍們罵的很賣力，可惜他們罵錯人了。

這種自古流傳下來的“侮辱對方將領為女人”的謾罵方式，對來整這個女人而言，屁用沒有。

“走吧。”楊曉道。

二人下了瞭望塔，騎馬回到中軍帳，楊曉從馬背上卸下那桿火銃，用紙包黑火藥，先做了個引信，再往槍管里裝入固定劑量的黑火藥，插入引信，用木棍將火藥搗緊，再塞入一枚鉛彈丸。

來整一直蹲在旁邊，好奇地看著楊曉操作火銃，等楊曉把火銃架上三腳架，瞄準了遠處一顆孤零零的大樹之后，來整才反應過來：“你這是一種兵器？”

“聰明！借個火唄。”楊曉笑道。

隋唐時代，取火方式已經開始多樣化，有鉆木取火，有擊石取火，也有用銅鏡反射陽光取火，軍中白天多以銅鏡取火，因為他們明光甲的護心甲，本身就是一塊銅鏡。

但來整是女生，自然不方便卸胸甲，便讓旁邊的軍卒卸下胸口銅鏡，對著太陽，在焦點處放置火絨，大概十秒鐘后，火絨被陽光引燃。

楊曉用肩膀抵住火銃的槍托，瞄準了那顆大樹，讓來整點引信。

呲，引信冒著白煙縮短，火光鉆入槍管，兩秒鐘后，嘭的一聲！楊曉只覺得肩膀窩像是被人給踹了一腳，彈丸射出后，槍口因為后坐力，抬起老高，直接就從架子上飛下來，蹦出去了。

“這么不穩當啊。”楊曉皺眉，揉了揉肩膀，看來還得進一步改進才行。

楊曉轉頭看眾人，發現他們都趴在了地上！估計是被爆炸聲和槍口噴出的火藥給嚇得不輕！

只有來整膽大，手里拎著燃燒的火絨，只是小嘴兒微張，驚訝地看著地上還在冒煙的火銃：“這……啥東西？”

楊曉笑笑：“你跟我來！”

二人騎馬跑向兩百米那顆小樹，到了樹下，楊曉翻身下馬，可找了半天，卻沒找到彈丸的痕跡，難道打偏了？

不能啊，槍管那么老長，200米之內，打這么粗的樹干，應該可以保證準確性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