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林力氣漸失，踉踉蹌蹌來到墻邊，靠著身后的墻壁一點一點向門邊挪去，賀蘭明知他是想借著自己有力氣時做最后的掙扎，也知方才慌忙間她并沒有刺進邱林的動脈，否則此刻他早該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等待死亡。

要怪就怪邱林太過好色忽略了這些年對她的折磨和尊嚴的踐踏，她緩緩提劍，再一次指著邱林的胸口，邱林冷哼一聲，死死盯著賀蘭明，低吼道：“這里是芙蓉齋，你以為你可以殺得了我？”

賀蘭明正準備開口，忽聽門外一個陰冷的聲音道：“為何不可？”隨后，門簾被一柄利劍劈成了兩半垂落在地。那一劍用盡了全力劈開了壓抑在心中多年的恨意，當恒覺走到賀蘭明身前時，賀蘭明一顆心才算是完完全全放了下來。

賀蘭明見恒覺劍尖滴血，問道：“殺人了？”

恒覺搖搖頭，道：“沒有，只是傷了玉娘。今日我知道沒那么容易過，所以在你來這里的時候，我便去找了玉娘，不想玉娘就守在門外，所以出手稍微重了點。”

隨后他回頭望著邱林，冷言道：“解藥究竟在哪里？”

邱林力氣漸弱，捂著傷口一屁股坐在地上，仰望恒覺，眼神無光道：“若我不給呢？”

恒覺將劍搭在了邱林的肩上，邱林看了看自己的肩頭的劍，忽而失笑，道：“藥在我床頭的木盒里，只有三顆。”

恒覺冷聲道：“我要的是全部！”

邱林低頭發出一陣狂笑，那是一種從胸腔發出的怒吼般的笑聲，似是要將所有剩余力氣耗盡一般，賀蘭明神色復雜的看著邱林一言難盡，此時的心也不似方才那般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只覺得他們這一生都不過是任人擺布的可憐人罷了，邱林是，楠語是，玉娘是，他們幾人也是。

賀蘭明不禁握緊了恒覺的手，道：“三哥。”

恒覺將劍逼近了邱林的咽喉處，邱林狂笑后連帶著便是一陣咳嗽，許久才緩過幾絲精神，微微抬首望著恒覺，“解藥每年只有這一次，下一年的你去問夜君洺要吧。”

說罷，邱林臉上露出一種奇怪而又詭異的笑容，目光似乎看著恒覺和賀蘭明，又似乎是放空了一般，對著空氣道：“舊主在上，我也算是盡責了。”說完他忽然起身迅速躲開恒覺的劍，手作鎖喉狀向恒覺襲來，賀蘭明大驚下意識將恒覺推開。

一瞬間賀蘭明習慣性將手中的劍揮出，剎那間一陣腥咸之氣撲面而來，眼睛被溫熱的液體刺激的睜不開，等再一次睜開時，邱林的頭顱已落在門邊，身體則平攤在她腳下。

一切發生的太快，賀蘭明震驚的看著腳下的無頭尸再說不出話來。恒覺更是出神的望著邱林不知所措。那顆頭顱的眼睛半睜著，就那樣躺在尸體旁，眼睛望著恒覺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只聽外間玉娘嘶喊一聲，大聲哭了起來。

賀蘭明恍然間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的場景，那種窒息之感又一次瞬間襲遍全身，讓她無法呼吸。她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不禁扔掉了手中還在滴血的劍雙手捂在胸口大口喘氣，恒覺見狀忙丟了劍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賀蘭明只覺得自己跌入了一座冰窟，可瞬間寒冷退散，換上的又是熾熱，燒的自己渾身滾燙。等她再次恢復意識時，恒覺正抱著她向他們的屋子沖去。

她看著恒覺焦急的模樣，心頭卻沒有任何因為殺了邱林而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她知道今天這件事對整個影宗來說意味著什么，可她不能再連累恒覺和小虎去替她受苦，于是張口道：“三哥，放我下來。”

恒覺聽賀蘭明有了聲響，忙停下腳步，查探懷中人的情形，見她恢復了意識這才放心將她放下，但依舊扶著她生怕她會站不穩。

賀蘭明仰頭望著恒覺臉上的血漬，低頭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血，這一次若是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們只有一死。在這一刻死于她而言是解脫，于是她邊走邊道：“三哥，今日之事我們自己是沒有辦法瞞過去了，你去找楠主讓他來一趟，他定有辦法。”

恒覺看了看偏西的日頭，擔憂道：“我送你回去，再去找他。”

賀蘭明搖頭道：“現在就去，越早越好。”

恒覺知曉賀蘭明鎮定自若的樣子不過是作出來安慰他，內里只怕早已是暗流洶涌，但他卻不知該如何拒絕，更不知如何寬慰。他在看到她凌亂的衣襟瞬間，便已猜到邱林究竟用了什么樣的法子來脅迫她，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

此時他再三確認賀蘭明無礙后，將從邱林那里拿到的小木盒拿了出來，取出里面的一粒藥丸塞進了她的嘴里，自己又吃了一粒，才道：“我這就去，你將這藥給小虎吃下，等我回來。”

賀蘭明接過木盒“嗯”了一聲，恒覺見狀用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跡，便沿著小門溜了出去。

恒覺將楠語帶回來時，玉娘已將邱林的尸體收斂。劉小虎立在一旁默不作聲，他不懂怎么自己醒來時，邱林死了，玉娘傷了，恒覺和賀蘭明都不見了。

恒覺找了一圈，卻并不見賀蘭明的蹤跡，心知她定是去了蕭府，忙要去找她卻被一旁的楠語攔住。

楠語嘆了口氣道：“她這是不想連累你們，有她一人承擔總比連累所有人的好！”

恒覺奮力甩開楠語的手，猛然揪起他的衣領目光如火，從牙尖里擠出幾個字“我要她活著！”說罷，叫上劉小虎便出了芙蓉齋。

陽光已落在地平線的另一側，一半晚霞一半星辰，這迷幻的天色交疊在一起，昭示著夜晚的降臨和白晝的隕落，但他們沒有一個人還有心情再去欣賞這樣的景色。

楠語見恒覺和劉小虎沖了出去，心知今夜定要出事，忙叮囑了玉娘幾句就要去追，不料玉娘卻擋在他身前，冷冷的看著他，道：“邱林之前說過，如果他出了事，楠主便是可以依靠的人，如今你若是不替他報仇，也休怪我無情。”

楠語一愣，看著玉娘一時間說不話來，想了許久道：“你讓我先看看情形，這件事不是你想報仇就能報的了的。”說完不再理會玉娘，追著恒覺和劉小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