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歲月磨人心智。賀蘭明數著蒼松嶺中風雪歸去復又來,傷寒關內外也早已恢復了往日的安寧,甚至比最初還要熱鬧幾分。每個出關入關的人臉上都漸漸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意。
看到這樣的情景,賀蘭明心中一塊石頭也總算是落到了實處,只待鄞州朝堂傳來消息,她便可隨夜君澤舉兵入鄞州,借著這股東風殺了夜君洺替小虎報仇。
此刻,她立于傷寒關城樓之上曾經與夜君澤交談的位置,望著城關內來往的商旅行客。臨近春節,許多商戶都想趁此機會再去一趟洛圖交換上好的皮草等物回大啟,洛圖的牧民也存著相同的心思來津梁城里以物易物,換取所需。
賀蘭明嘴角依舊掛著三分淡漠的微笑,沖著立在她身旁的紫色身影,道:“你瞧,這樣的太平日子多好,我們的努力總算是有了回報。”
那人搓了搓手朝著手心哈了一口氣,道:“有什么好的,就這天氣都快凍死我了,明歌,不如跟著我去南滇,那里四季如春不知冬雪為何物,對抑制龍髓發作也有好處。”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一月前從南滇趕來的洛英。那日他興奮的沖入軍營找到了賀蘭明,且順利躲過了重重圍攻,她才知原來洛英的武藝如此之高,出入軍營竟如入無人之境。當日好在曹正回了津梁,曹文遠又是認識洛英的,知他是來找賀蘭明并未多做計較,否則以洛英出格的行為,只怕當時就會被就地正法。
賀蘭明笑了笑,故意道:“是啊,南滇多好啊,好山好水好風光,津梁是萬分也比不上的。”
洛英一身紫袍將自己裹得緊緊,嗔怒道:“得了吧,要不是因為你,我怎會來此!我的一腔真心,在你這里一點都不值錢,虧我這一年一直研制解藥有所小成。早知如此就不該來蹚這趟渾水!”
賀蘭明低頭笑了笑并未多言,轉身帶著洛英回了城關內自己休憩的房間。洛英當日來時說自己的找到了克制龍髓的辦法,但目前缺味藥材,是草原以北混輪山中生長的一種草,世間少有,五年開花五年結果,入了藥還要等上半年沉淀。
賀蘭明從未聽過這等草藥,不禁稱奇,想要一睹風采便早早派了人去了草原,至今卻還未有消息傳回。
屋內,段鐘鳴已架好了火盆,見他二人前來,忙遞上熱水杯給賀蘭明暖手,一旁張開雙手準備接過水杯的洛英一見不禁噘著嘴,雙手環于胸前,“嗵”的一聲坐在了椅子上,怨道:“鐘鳴,你好偏心,你看你家將軍像是冷的樣子嗎,冷的是我!”
段鐘鳴笑笑,道:“法師別說笑了,您一個大男人冷一會兒無所謂,我娘子說了女子本就體弱,更是不易受寒。”
賀蘭明端著水杯笑著坐下,道:“你家娘子又來信了?”
段鐘鳴點點頭,從懷中取了信在賀蘭明眼前晃了晃,開心道:“當日要不是將軍親自寫信,娘子也不會下定決心來津梁安家。如今交州老家就剩他們娘倆了,呆在老家我也擔心他們受人欺負,云起現在也十三歲了正是需要人管教的年紀,子不教,父之過,我也得盡我作為父親的責任。再說,我也實在想他們娘兒倆。”
段鐘鳴的父親已于一年前過世,當時段鐘鳴回家奔喪,賀蘭明本不想讓他再來軍營,只是段鐘鳴不肯,說自己一介文弱書生幸得賀蘭明器重成為前鋒營副將,每月還有十兩銀子養家,若是現在退伍只怕他也沒有其他謀生的手段,倒不如留在軍營替賀蘭明處理軍務和文案。
賀蘭明知他所言非虛,便給了他一百兩銀子去處理父親喪事,讓他待喪事過后將妻兒接來津梁安家方便照顧。只是他的妻子說什么也不肯,段鐘鳴勸說幾次無果也沒了法子。賀蘭明了解后親自寫了信,言辭懇切這才說動段鐘鳴的妻子,只待來年春耕之時便可來津梁安家。
賀蘭明喝了一口熱水頓覺身子暖和了許多,道:“你們一家能團聚比什么都重要。”隨后又問道:“三哥那邊準備的怎么樣了?”
段鐘鳴忙收斂了方才的興奮情緒,正色道:“裴將軍方才派人來說他三日后隨少帥動身去巡邊,讓將軍今日得空回一趟軍營,有事相商。”
賀蘭明了然點頭,又沖著洛英道:“要不要跟我去?”
洛英撇了撇嘴,拈著自己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須,道:“我才不去呢,我要回津梁城找小如意去,她比你聰明多了,懂得怎么哄本法師開心。”
賀蘭明無奈笑了笑道:“也好,在這里我也顧不上你許多。”
洛英瞪著賀蘭明道:“你也知道你顧不上我,你把自己照顧好按時吃藥就是了。”隨后他站起身跺了跺有些被凍麻的腳,一邊向外走一邊道:“也不知你腦子里一天在想什么,連珀珠都能丟,我也是服了你了,當初真不應該把那東西給你!”
說罷洛英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自顧自的去了。丟下一臉疑惑的段鐘鳴以及萬般無奈的賀蘭明。
珀珠的丟失她也不想,只是那系著珀珠的紅繩太不結實,去了一趟洛圖回來便沒了蹤影,也不知是丟在了洛圖還是在回津梁的路上,她已完全沒有了印象。也怪那東西太小只有鵪鶉蛋那么大,她平日里掛在腰間就沒怎么在意過,更何況在洛圖兇險,又怎么會注意腰間系著的東西。
她當時想著丟了便也丟了,反正于她而言不過是一個查探龍髓在自己體內發作的信號罷了。丟了也好,她便不必整日里看著那東西心中憂慮。
只可惜世間再找不出第二顆。
而她的身體,雖然在洛圖暈厥過一次,這一年來保持的還算不錯,依照洛英的說法,只要持續這般多活個三五年不成問題。
賀蘭明想到這里不禁一笑,三五年對她來說還真是有大用處。她要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為自己,為恒覺,更為夜君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