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絕不會想到，一個夜晚會發生什么？你也絕不會想到會在那個夜晚發生什么？

他自然也不會知道，所以才有今夜，今夜這樣的不眠夜。

父親就沒了，他也不過10歲，父親就沒了。

母親斷斷續續的哭，在房間里，白熾燈是昏黃的，燈下就坐著母親，她雙眼迷離，眼淚或流下或打轉，一個人待著。他也無法入睡，那怕那個父親的印象只在幾個片段里面，可他不得不想他，他為何就消失不見了，他怎么忍心孤兒寡母的在這樣的夜晚無法入睡。

夜已很深了，燈還亮著，媽媽在炕沿上，靠著冰涼的墻壁，在啜泣著。

終于聽到媽媽的呼喚，“森你過來，你先睡覺吧。”

兒子已躺下，側身而眠，兩眼已流下淚水，在燈光下應該看得到，可媽媽沒有看到，媽媽的眼睛豈不是也已迷離。

醒來的時候，以為就是夢，可是那又怎能是夢?？谎剡呍缫褯]了媽媽，燈還亮著，爸爸是否可以看到？

在做飯，他沒有期待，因為火光中媽媽已淚兩行，水已燒開，兒子問是否要下米？媽媽沒說話，喚他過來，抱著他，“你爸沒了?！?

兩個都在哭，這原來不是夢，原來夢里的才是假的，他夢到一家人還在這個炕上睡覺，夢見一身黃色的塵土，滿滿的一頭發，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塵土，可不得如此嗎？在磚窯上做工，不知要用那種人拉的板車拉多少的磚塊，進進出出在僅供一人進出的窯口對于爸爸的身高總還是矮了點。爸爸有183cm，爸爸的名字叫劉惠明，爸爸的頭發有點長，對爸爸的記憶就是一個文具盒，一個考了第一名送的文具盒。

文具盒是獎勵的，可文具盒的夜晚也是害怕的，原來這就是吵架，被嚇了一大跳，可還是很快穩定下來，這可是我的爸爸。

媽媽說他亂花錢，為了個第一名就花兩塊錢買了文具盒。

一壺熱水，從爐子上提起，摔倒了地上。熱氣起的快，散的也快。

夜晚一夜無話，沒有人再說話，沒有人和他比賽睡覺，比賽誰先睡著。他終究還是會睡著，一家人在這樣的炕上睡覺，這樣的日子已過去了十年。

這個房間還是家里的房間，這個柜子還是柜子，一切都沒有變，一切都變了。

也許聽到最多的話就是“森，你爸爸沒啦。”這是媽媽一次次哭泣后對他說的話。

他笨拙的安慰，他很少看到媽媽流淚，他以為她很開朗，她很能干。

媽媽也會流淚，在夜晚，在白天，在他看到和看不到的時刻。披麻戴孝是他的，粗布麻衣，背上寫著字，二爸陪著，他已實在太小，一步一步的被別人帶著行事。

跪了很多人，對為爸爸清理車禍后身體的人，有制作棺材的人，有打墓的人，有抬棺的人，有下葬的人，有來的親戚，有走的親戚，記不得了，只是被動的磕頭，他又有什么可以做？他還能做什么？

也許他只有十歲，可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