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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采得百花成蜜后9

待許阿婆走遠,石柔整了整衣袖,朝后面喚了一聲。

“出來吧。”

吳有從院門邊上探出頭,遲疑了片刻才抱著阿靜到她跟前。

“我抱阿靜出來玩一會兒。剛剛那人是誰?瞧著就是個刻薄無福的,誰投生到她肚子里,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倒也不必這樣說,要投成個男胎,也不見得比投生到別人肚中差,石柔訕訕地想。

“那就是阿靜她奶,是來討阿靜的賣身錢的,瞧她那樣子不會輕易罷休,以后怕還是要來吵鬧。”

“吵鬧怕什么,我和吳叔吵起架就沒有怕過誰。以后她要是再來,觀主盡管交給我。”

吳有挺著胸膛,瞧著有三分靠得住。目光一轉,他很快就想到了個鬼主意。

“觀主,白石村就在深山里,那邊妖邪應該也挺多的吧,就不能差一二過去嚇嚇人?”

石柔輕笑,打量了他一眼,不曾掩去的眸光把吳有都給看害怕了。

“就因你們常起這樣的念頭,才會被纏上。”

吳有無從反駁,老實地哄了哄懷里的阿靜,不再多言。

石柔看他近來還算老實,倒是多說了一句:“我看那婆子眼眉間似有些黑氣,說不定都不用我們出手,自會有她的報應。”

“真的?”

吳有眼睛一亮,頗有些幸災樂禍。他可不管對方是阿靜是阿奶,這樣刻薄的婆子合該倒霉了才好。

“倒霉是遲早的事,你有沒有機會看到可不一定。吳道長出去接活有些日子了,差不多也該回來了,到時候他叫你去外面,你還能不去?”

吳有私心不想留在觀里帶孩子,又不怕錯過了好戲,更不想把阿靜交到兩個到現在都不怎么會帶孩子的小娘子手里。其實跟吳為出去,也就是為了吃口好的,現在石柔時不時讓萱草幫著加餐,他留在觀中也吃得挺好。

這點可不能讓吳為知道,要是他留下來的分肉吃,自己豈不是吃到的更少了。吳有兀自在那兒盤算,沒發覺石柔偷笑一聲。

她就怕吳有被吳為幾句話一勾就去了縣里,把孩子扔在觀中讓她和萱草照顧。至于許阿婆會面帶黑氣一事,也不是她胡謅的。其實若仔細看,外面行走的路人不少都面有晦氣,只不過有些黑氣重些有些黑氣淺些。像趙大娘之前眼眉間的黑氣就十分明顯,隱約還泛著暗紅,正好合了她家半夜進賊一事。

許阿婆臉上的黑氣還沒有那么重,幾時會應驗,石柔也吃不準。她開竅也不過才半年,要學的東西還有許多呢。

看來許阿婆臉上的黑氣還不夠重,至少幾天后她再次出現在水月觀前還鮮活亂跳的,山中的鳥雀都沒有她精神。

這次她過來可不是一個人,而是帶了她的媳婦阿常和兩個孫女。

阿常昨天才知道她的三女兒沒有死,現在就養在水月觀,每天好吃好喝的,比她幾個姐姐還有她這個當娘的日子過的還舒坦。

知道女兒過得好,她心下是歡喜的,也沒想過要什么賣身錢。要不是人家好心收養,那孩子的命早就沒了,還賣個什么身。

但她一個人這樣想沒用。

前一刻她還在為許大郎說出女兒活著的消息高興,后一刻就為許大郎說要討要賣身錢而茫然。

以前她就知道許大郎節儉,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她也不是手指縫寬的,節儉就節儉。兩人家里都沒有金山銀山,要是亂花銷,這日子就沒法過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從別人那里弄錢,這傳開了去她還怎么做人。

可她要是不聽從兩人跟著過來,她就沒法在許家做人了。

她是許家的媳婦,不能不聽婆婆丈夫的,尤其是許阿婆的話。都已經一連生了三個女娃,她本就沒有臉面在家中抬起頭來,這會兒別說是讓她來水月觀要賣身錢,就是讓她去偷去搶,她也不敢不去。

許大郎待她還是好的,她還想在許家過一輩子呢。

石柔看到許家又老又小四個女子出現在觀前時,腦子嗡嗡的。她知道世間多的是苦命的女子,就像前世的她,困死在了后宅,不敢動半點反抗的心思,就是重活一世,也沒想過殺回去討個公道。

那些公道都在上位者的手中,而她不過是石府的千金,并沒有這樣的資格談論什么公道。到了如今,她會了些許術法,也沒想過討什么公道。

前世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她只想踏實過好這輩子,可是看到同樣陷于俗世中的苦命人,她免不了為之嘆惜。她不可能每個人都搭把手,也知道有些人身陷困局身不由己,靠自己的力量走不出來。

其中有些連心思都是歪的,比如丹萍。她也是個俗人,也有自己的喜怒,遇到這樣的人,她可不愿意出手。

對許家的人,她的怒意大過于同情。

她打聽過,知道許家家計艱難,但絕沒有難到需要坑害別人才能活得下去的地步。他們缺的只是成親的銀錢,可是為了成親歪曲事實落得個壞名聲,將來哪里能聘到好人家的媳婦。

許阿婆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她可不想背負訛人的名聲,明明就是石柔帶走了許家的孩子,她們不過是來要孩子又有什么錯。若是能要到就最好,要不到也沒有什么損失,頂多被人說上幾句。這事她自以為占著理,就是被人說道也該是水月觀的人。

“我可憐的孫女兒呀~”

許阿婆往觀門前一坐,拍著大腿就哭嚎起來,一邊哭一邊還不忘朝媳婦孫女瞪眼。阿常無法,只得捂著臉假裝抽泣。兩個小女孩不懂,當奶奶和娘真有什么事才哭的,也就跟著哭了起來。

“這是怎么了?”

見她們哭得凄慘,上香的香客不禁上前詢問。

“我的孫女兒呀……”許阿婆也不說明,喊了一聲后就朝著水月觀中指,這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會來水月觀的都是附近村子的人,她們先前就聽說水月觀中多了一個嬰兒,難不成竟是眼前這婆子的孫女兒?

“觀主最是心善,有什么事你們盡可以跟她說。”有婦人好聲勸道。

正跨過觀門門坎的石柔聞言,微微一笑。

“正是。這位老人家何故在山門前悲泣?若是家中遭難也該保重自身才是。須知世間百種苦皆有因果,與其讓悲恨嗔怒擾了心志,不如反思己身。”

在場的婦人許多都聽不懂石柔文縐縐說了些什么,但見她態度謙和,像是在講什么大道理,許多人就應和著點頭。

“是呀,老姐姐,你就聽觀主的吧。”

許阿婆也聽不懂,認定不會是什么好話。她也不應,哇哇哭得更大聲了,嘴里喊著她的孫女。

邊上的婦人面面相覷,也不知她為什么又哭了,觀主不過是好聲相勸。雖說她們不懂,但聽她哭得傷心,免不了心生同情,你一言我一句地又勸了起來。

石柔淡淡看著,并不插嘴,且看她能哭到什么時候去,就是可憐兩個孩子也跟著一塊兒哭。

眾人倒沒在意石柔的沉默,這位過份年輕的觀主看著好說話,但話卻一直不多,也只有幾乎日日過來的趙家姐弟跟她能多聊上幾句。今日她能出來說上一通,已經算是話多的了。

且能當上觀主的人,定比旁人穩重,不是那等嘴上沒個空閑易慌了手腳的。想想水云庵的主持,那也是個話少的,少到她們許多人去水云庵只遠遠見過她,都沒有機會跟她搭話。

許阿婆自然也不能一直哭,在幾個婦人的安慰下,她結結巴巴地說出事由。

“我那苦命的孫女兒,剛一出生就不見了,她娘都還不曾給她喂過一口奶。我們急呀,好好一個孩子怎么能說沒就沒,總不能是讓山間鬼魅偷了去。找了好些日子,倒讓我們在水月觀中找到了。

我的孫女兒呀,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這些日子有沒有想到我這個阿奶,還有她的阿娘阿姐……”

婦人們聽了這話偷眼看向石柔,腦中想的是莫名出現在水月觀的那個孩子,難不成那孩子是這老婆子的,若真是如此還給她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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