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腳都腫成饅頭了，怎么走？還扶你到停車場？肯定是背著更省事啊！”元威辯解說。

“你聽，你聽，當時他也是這么說的。”冰兒指著元威對玉兒說：“見過這么不懂事的人嗎？我們第一次見面啊！我還是小姑娘呢，人家問都不問一聲，背起就走，還這么理直氣壯。當時把我很的啊……”

“可是后來你們為什么又好了呢？”玉兒忍不住問道。

“后來……他把我送回家，自然知道我住在哪里了啊。然后人家每天上門，又是送藥又是按摩，彷如回家一般心安理得，連我爸媽都讓他灌了迷魂湯一般，對于他這樣出入自由居然覺得理所當然……開始我還崩潰，后來甚至連我自己都覺得習慣了。萬事就怕習慣，當你習慣了一件事，習慣了一個人，慢慢的他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了。”

聽著媳婦的訴說，元威似乎也回到了那段時光，兩個人忍不住相視一笑，目光似水，濃情蜜意吃完飯，三個人一起來到了冰兒的爸爸媽媽家。

一進門，玉兒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里，那是她的舅母，冰兒的媽媽。

“我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舅母的一句問候，頃刻間讓玉兒淚流滿面。

趴在舅母的懷里，聞著那久違了的，屬于母性的馨香，玉兒的心里，第一次有了妥帖，踏實的感覺。這一次，她真的感覺到，自己到家了。

看著媽媽這樣緊緊的抱著玉兒，還用手在玉兒的背上輕輕的拍著，一如自己小的時候受了委屈回家時的樣子；看著玉兒緊緊趴在媽媽的懷里，無聲的抽噎，第一次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用淚水來訴說自己壓抑已久的情感……冰兒的眼睛也忍不住發酸了。

元威看著這大小三個女人哭作一團，不禁有些無措。可想到自己的岳父還在里屋，那位可是剛做過手術，哪里經得起這種仗勢？于是趕緊拉拉媳婦兒的衣角，用眼神瞟了瞟里屋，示意她控制情緒。

看到老公的示意，冰兒也一下想起了臥床的爸爸，趕緊上前把兩人分開：“別哭了，別哭了。媽，你也是，我們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才幫玉兒調整好情緒，你看你，一來你就惹得她哭，爸還在里屋呢！”

說完又拿出紙巾去幫玉兒擦眼淚：“祖宗，咱路上不是說好了不哭的嗎？你再這么哭，我可不敢讓你進屋去看我爸了啊！”

兩個人這會都清醒過來，程媽媽一邊幫玉兒拿拖鞋一邊埋怨著自己：“唉，可不是，都是我不好，好好的孩子，我怎么又勾著你哭了。乖，咱不難受啊，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咱回家了。”

舅母的話讓玉兒再次潤濕了眼角，她側身把淚水擦掉，趕緊接過舅母遞過的拖鞋，放在地上，躬身行禮：“謝謝舅母，玉兒謹記在心，我知道這是到家了，是喜事，以后我不會再哭了。是玉兒不好，讓舅母傷心了。”

顯然玉兒的大禮把程媽媽嚇了一跳！她先是倒退一步，但馬上明白這是給自己行的禮，又趕緊上前，手忙腳亂的把玉兒扶起，一時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嘴里亂七八糟的回答著：“喲，這孩子，你這是干嘛？咱們都是自家人，你這行的是什么禮啊？趕緊起來，趕緊起來，唉，還是你姑媽教出來的孩子有規矩，我帶了這么多年，程冰兒啥時候給我行過禮？”

看媽媽顯然是凌亂了，在一旁已經黑線許久的冰兒只好上前打圓場：“玉兒，自己家，以后別這么客氣。你在山上住久了，接觸人少，這些莫非是跟電視劇學得？咱們可不興這個，以后別見人就行禮，這么大禮太嚇人了！趕緊著，換了鞋進屋看你舅舅去。”玉兒知道自己好像又錯了，趕緊答應著，順著表姐的話去換鞋。而程媽媽聽了冰兒的解釋一下子也釋然了，剛才玉兒的舉動確實讓她有點不知所措，可也讓她由衷的感受到了這個孩子的真摯和純良。對這個外甥女，她從心里更加的疼愛了。

程冰兒一家是當之無愧的教師之家。程爸爸在大學教古典文學，程媽媽在小學做教務主任，程冰兒繼承父母大業，在高中做地理老師，同時還是班主任。在這樣的家庭里，自然散發著濃濃的書卷之氣。

玉兒跟隨表姐來到舅舅的臥室，仿佛進入了書房。只見大概二十多個平方的孩子，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書。除了舅舅的專業用書之外，更多的是各朝各代的詩詞歌賦，雖不及細看，也讓玉兒眼中不由流露出欣喜之色。

舅舅的身體應該還沒養好，面露疲倦之色。在她們進來之前，應該正躺在床上看書，見到玉兒，舅舅把書放下，去掉老花眼鏡，拉起玉兒細看。

看著看著，老人家忍不住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嘴里喃喃的說著：“像，真像啊。”

冰兒知道爸爸是由玉兒想到了姑姑。

姑姑比爸爸小很多，是他唯一的妹妹，從小是跟著他這個哥哥長大的，兄妹之間的感情非常深厚。就連姑姑和姑父的姻緣，如果沒有這個哥哥的協助，也難以成行。

冰兒的爺爺是國內最早的一批老技工，解放以后在工廠里面也是老資格。姑父是孤兒，自小在孤兒院長大，解放后政府照顧孤兒，讓大一些的孩子都到工廠做工，同時為了他們能夠生活的更好，每一個人都給他們找了最好的師傅，教技術的同時，也照料他們的衣食住行。

姑父是爺爺的徒弟，說是徒弟，其實程家也當多了一個兒子，誰也沒有把他當外人。姑父比爸爸小，自然跟姑媽就更親近一些，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時間長了感情也就越發深厚。

對于徒弟和女兒的感情，程老先生自然是知曉的，自己徒弟的為人品性也了解，看他待自己女兒又是極好，對于這對小兒女的終身大事，程老先生原也是樂見其成的。

可是問題就出在林爸爸是孤兒這一點上了。

關于這一點，程家其實沒人放在心上，可林爸爸自己卻一直覺得是個負擔。他認為男子漢大丈夫要頂天立地，既然結婚，就一定要給妻兒一個好的生活，而當時的他，所掙工資只夠自己勉強糊口，拿什么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