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鐵蘭嚇了一跳，道：“你、你說什么？我怎么會對他下毒手？”

范澤天說：“根據(jù)我們警方調(diào)查，你有對他下毒的動機，因為你在外面有了男人，急著要跟他離婚，而他卻一直拖著不肯點頭。你也有作案的機會，他的水杯，只有你才能近距離接觸。”

許鐵蘭苦笑一聲說：“你們說錯了，我還真沒有殺他的動機，因為我們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jīng)離婚了，我找別的男人，是我們離婚以后的事情。”

范澤天和文麗都愣住了：“你們離婚了？”

許鐵蘭說：“是的，只是因為女兒馬上要參加高考，為了不讓她分心，所以才一直沒有公開。今天我去找他，是為了找他要女兒這個月的生活費。但是他告訴我說他最近手頭有點緊，暫時拿不出錢，我當(dāng)時很惱火，就跟他吵了幾句。”

范澤天問：“那么爭吵期間，你有沒有碰過他的杯子？”

許鐵蘭搖頭說：“沒有，你們要是不信，我可以拿出證據(jù)給你們看。”

原來許鐵蘭每次找江亦鳴要女兒的生活費，江亦鳴都會推三阻四，找各種借口拖延，有時明明沒有給他卻說給了，有時候只給了三百他卻說給了五百，所以后來許鐵蘭每次去找他，都會事先把手機視頻拍攝功能打開藏在手提包里，再將提包拉鏈拉開一角，把整個交涉過程偷偷拍下來，以免江亦鳴抵賴。而這次去找他，自然也不例外。

許鐵蘭說著，就拿出手機將視頻播放給他們看。

范澤天一看，視頻鏡頭正好對著江亦鳴胸口，江亦鳴手里拿著茶杯放在胸口處，一直沒有放下，正好被鏡頭全程攝入。

視頻里先是傳來學(xué)生們嘈雜的吵鬧聲，然后是許鐵蘭向江亦鳴要錢，江亦鳴說沒錢，接著就傳來兩人的爭吵聲。

整個視頻時長約兩分半鐘，前面一分多鐘是兩人爭吵的場面和聲音，后面一段鏡頭晃動得很厲害，拍攝的是許鐵蘭從學(xué)校操場走過，一直到走出校門的畫面，應(yīng)該是許鐵蘭離開時怕被江亦鳴發(fā)現(xiàn)偷拍的事，不敢立即拿出手機關(guān)閉拍攝功能，所以后面又拍攝了一段時間。

這段手機視頻全程記錄了兩人爭吵的過程，通過視頻可以清楚地看到，江亦鳴的水杯一直拿在他手里，并沒有被別人碰過。

范澤天仍然有些不放心，叫文麗把這段視頻拷貝下來，帶回局里，后經(jīng)技術(shù)人員檢查分析，證實該視頻為今天上午所拍，拍攝時間與學(xué)校監(jiān)控視頻拍到的紅衣女人與江亦鳴在走廊爭吵過程同步，且無做假偽造痕跡。

許鐵蘭的嫌疑因此被排除。

5

青陽小學(xué)投毒案很快就上了第二天報紙法制版頭條，網(wǎng)上更是謠言四起，說是青陽小學(xué)出了一個殺人魔王，揚言要毒死全校師生，如今已有許多孩子和老師中招。

一時間弄得人心惶惶，好多家長都不敢把孩子送到學(xué)校上課。

警方一方面極力辟謠，一方面全力展開偵查，力爭早日破案。

可是線索到許鐵蘭這里，就已經(jīng)完全中斷。

江亦鳴從辦公室添水出來，到他走進教室上課，這期間只有許鐵蘭接近過他，也只有許鐵蘭才有機會向他下毒，可是現(xiàn)在有明確的證據(jù)排除了許鐵蘭的嫌疑。

那么兇手到底是誰？又是用什么方法投毒的呢？

范澤天坐在電腦前，將江亦鳴拎著茶杯從辦公室走回教室的這段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在這期間，除了許鐵蘭跟他有過接觸，就再也沒有人靠近過他，就連在走廊里打鬧的學(xué)生，也沒有一個跑到他近前的。

難道兇手就是許鐵蘭？

難道是她使用了什么障眼法，蒙蔽了警方的視線？

范澤天在電腦前坐了半天，感覺有點口渴，起身去倒茶。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先往里面丟了一把茶葉，然后拿起熱水瓶，正準(zhǔn)備往杯子里倒開水，忽然心中一動，警方一直重點盯著江亦鳴添完茶水后走出辦公室的這段視頻，其實兇手下毒，并不一定是在他倒水之后，就像倒水時先放茶葉一樣，兇手完全可以在江亦鳴的杯子空著的時候投毒，等到江亦鳴在杯子里注入熱水之后，不就成了一杯毒茶嗎？

當(dāng)時江亦鳴的杯子里還留著上一杯水喝完后剩下的茶葉，所以就算在杯子里投入毒藥，他也一定看不出來。

范澤天一拍腦袋，這么簡單的道理，我怎么沒有想到呢？

他茶也不喝了，立即走回電腦前，將第一節(jié)課下課后，江亦鳴拎著空杯去往辦公室的這段視頻認(rèn)真看了一遍，果然發(fā)現(xiàn)了玄機。

在江亦鳴經(jīng)過第三間教室門口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理著平頭身形瘦高、大約三十來歲的男人闖進視頻鏡頭，從后面叫住了江亦鳴。

江亦鳴轉(zhuǎn)過身，兩人剛說了兩句話，這時江亦鳴的手機似乎響了，他一邊接電話，一邊轉(zhuǎn)身走向辦公室，之后再沒有與第二個人接觸。

平頭男子近距離接觸江亦鳴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十秒，但如果有心投毒，這一點時間已經(jīng)足夠。

不巧的是，當(dāng)該男子與江亦鳴說話時，也一直是背對著監(jiān)控鏡頭，他到底有沒有投毒，視頻中并不能清楚顯示。

該男子目送江亦鳴離開之后，又扭頭走到五（3）班教室門口，朝教室里飛快地張望一下，然后快步走出鏡頭。

如果真的有人在江亦鳴往杯子里添水之前投毒，這是唯一的機會，這個平頭男子也是唯一的嫌疑人。

范澤天讓技術(shù)科的人截取到這男人的面部照片，打印出來后，立即拿到青陽小學(xué)，先是問門衛(wèi)，年過半百反應(yīng)遲鈍的門衛(wèi)看了照片一眼，搖頭說沒印象。

雖然學(xué)校有來訪登記制度，可門衛(wèi)經(jīng)常在門衛(wèi)室里看電視或者打盹，基本上沒有執(zhí)行，所以該男子，以及許鐵蘭進入學(xué)校，都沒有留下任何登記信息。

范澤天又把照片拿給老校長看，老校長瞇著眼睛看了半天，搖頭說：“不認(rèn)識，不過感覺有點眼熟，可能是哪個孩子的家長。我再幫你問一下。”

他又拿著照片問了幾個老師，最后終于有一個在五（3）班教數(shù)學(xué)的女老師認(rèn)出了照片上的人，說：“他叫林沖，是咱們班林燕的爸爸，開家長會時我見過，覺得他的名字挺有意思，所以有點印象。”

范澤天正要問林燕的家庭住址，手機忽然響了，文麗在電話里說：“范隊，你快回來，有人到公安局自首了，自稱是毒害江亦鳴的兇手。”

范澤天吃了一驚，問：“他叫什么名字？”

文麗說：“他說他叫林沖。”

范澤天一下就振奮起來，說：“我馬上回來。”

他立即驅(qū)車趕回局里，很快就在拘留室見到了前來投案自首的林沖。

林沖大約三十歲年紀(jì)，個子瘦高，留著平頭，果然就是視頻中出現(xiàn)的那個男人。

沒待警方展開審訊，林沖就一五一十交待了自己的作案經(jīng)過。

因為到學(xué)校開過幾次家長會，林沖與江亦鳴也算是熟識了。

大約半年之前，江亦鳴找林沖借款八萬元，說是自己正在和朋友合伙投資一個項目，保證兩個月后把錢連本帶利還給他。

因為他是女兒的班主任，為了能讓女兒在學(xué)校得到他的照顧，盡管林沖在外面開貨車跑長途掙錢不容易，但還是咬著牙拿出八萬元積蓄借給了他。

誰知兩個月后，江亦鳴并沒有還錢給他。

林沖找他要錢，江亦鳴說自己投資失敗，錢都虧進去了。

后來林沖多次討債未果，江亦鳴還揚言說這錢咱不還了，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林沖沒有想到這位平時看似文明懂理的人民教師，居然是一個無賴騙子，他一怒之下，就對江亦鳴動了殺機。

昨天上午，林沖帶著事先準(zhǔn)備好的毒鼠藥“一步倒”，最后一次來到學(xué)校找江亦鳴討債。江亦鳴仍然不肯還錢。

林沖強抑住滿腔怒火，假裝抽抽鼻子笑著問他茶杯里泡的是什么茶葉，聞起來這么香？說著用手揭開杯蓋，湊上去聞了一下，另一只手卻悄悄將半包毒鼠藥撒了進去。然后又去五（3）班教室門口看了女兒一眼，就急匆匆走了。

林沖投毒殺人本是一時沖動，今天早上看到報紙上的新聞，才感到后怕，思來想去，最后還是決定到公安局自首。

一樁鬧得無數(shù)家長和學(xué)生人心惶惶的校園投毒案，就此告破。

6

三天后，當(dāng)文麗把寫好的結(jié)案報告交給范澤天時，范澤天卻遲遲不肯提筆簽字。

文麗見他還在盯著電腦看那段江亦鳴與林沖在學(xué)校走廊說話的視頻，不由有些奇怪，問道：“范隊，難道這案子還有什么問題么？”

范澤天說：“這兩天我對案子做了一些補充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還有一些疑點。第一，我調(diào)查了江亦鳴的財務(wù)狀況，雖然他最近有些經(jīng)濟緊張，卻并無跡象顯示他最近參與過什么大的投資。”

文麗說：“也許他說自己與朋友合伙投資生意，只是騙林沖借錢給自己的借口，說不定他把借來的錢拿去花了也有可能呀。”

范澤天沒有理會她，接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第二點，據(jù)林沖交待，他在學(xué)校找到江亦鳴后，先是向他要債，然后又說茶葉的事，最后才一手揭開杯蓋，另一只手悄悄投毒。可是你看，視頻中顯示，他跟江亦鳴接觸的時間不超過三十秒，要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做這么多事，我覺得有點困難。最主要的是，你看他的兩只手，左手似乎一直在動，可右手卻一直垂在褲腿邊，并沒有抬起一下，怎么可能‘用一只手揭杯蓋，另一只手投毒’？”

文麗佩服地道：“范隊，你觀察得可真仔細(xì)，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疑點。可是如果林沖沒有投毒，他為什么要來公安局自首呢？難道他不知道投毒殺人是嚴(yán)重刑事犯罪，如果江亦鳴死在醫(yī)院，他可是要判死刑的。”

范澤天皺著眉頭說：“看來其中必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