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連綿不斷的水滴聲。

被水滴聲吵醒，許知顏睜開眼，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座陰森恐怖的宅子之中，屋子被布置成靈堂的樣子，兩支蠟燭提供了慘白的光，窗戶是破的，陰風吹了進來，未燃完的紙錢在地上被風吹的打轉。兩個紙人立在房間兩邊，是一對婢女模樣。

一口棺材橫在房間中央，棺材里，躺著一具披著長發的女尸，女尸的臉看不清，她身穿華貴的宮裝，卻赤著一雙腳，她的腳是天生的三寸金蓮，十分小巧。

突然，女尸臉上的表情好像變了，剛剛還面無表情的她浮現了詭異的微笑。

許知顏嚇得拔腿就跑，兩個紙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繞過紙人，跑出了房間，屋外，是及膝的野草地。許知顏不停地跑著，差點掉入一口井中。

井很深，往下看，里面有一雙紅色的繡花鞋。不知道為什么，許知顏覺得那是女尸的鞋。

她渾身冒著冷汗，這里是哪里，師父在哪，她從來沒有這么想見到師父的臉。從來沒有過的害怕和孤獨涌上心頭。

跑，跑，跑。

一頭撞上了什么，許知顏抬起頭，那女尸正在空中飄著。

“找到你了。”她的頭以一種極不自然的姿勢歪著。

這一次，夢真的醒了。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許知顏起身，大喘著氣。

她走出房間，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師父。

廚房好像有動靜，許知顏走了過去。

師父正在全神貫注地做早餐，沒有注意到她的靠近。豆漿盛在碗里，加了糖，正在放涼。蒸籠冒著水蒸氣，里面蒸著蝦餃和肉包。每一天，師父都會親手做好早餐，叫她起床吃早飯。

許知顏趁他不注意，一把從后腰抱住了他。師父的腰很細，她抱了個嚴嚴實實。

她感覺他全身一寸一寸的僵硬了。

“知顏？”程煥云猜道。

“是我。”

他的身體舒緩下來，任憑她抱著。許知顏踮起腳尖，把頭靠在他的肩頭上。

“師父，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程煥云的回復永遠是那么簡明。

“做好了。”

“嗯…”許知顏戀戀不舍地松開手，和師父一起享用起了早飯。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在這一天，各大城市會燃放煙花慶祝。剛用過午飯，宗門的弟子們就結伴離開，打算一同去往揚城看晚上的煙花。

晚上，弟子們一起包了一艘畫舫，雕梁畫柱，看起來倒也精致。畫舫不算太大，大概只能容納二三十個人。弟子們分成幾個小團體，喝茶的喝茶，吃點心的吃點心，聊天的聊天。

許知顏和程煥云找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坐著，手牽著手，肩靠著肩，感受著彼此身體的溫度。

煙花在一剎那升上天空綻放，無比絢爛，卻又轉瞬即逝。

很快，煙花就放完了。

一位女子出來彈琵琶，她的臉上戴著狐貍面具，琵琶聲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很是動聽。

突然，許知顏注意到她腳上穿著的是她夢到的那雙紅色繡花鞋，是她看錯了嗎？她揉了揉眼睛，沒有看錯。

心中不由得警惕了幾分，拉著師父后退了幾步。

嘀嗒，嘀嗒，嘀嗒。沒有下雨，卻有奇怪的水滴聲。

樂曲轉而變成了喪樂。

“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場景轉換到了那座陰宅。能當著這么多弟子的面換場地，只怕這女鬼的力量超乎他們的想象。

弟子們紛紛找地方躲藏。

女鬼不知何時換了一套漢代的服飾妝容。只見她是八字眉，眉頭上翹，眉尾下撇，眼妝為暈開的紅色，唇妝為三角形，頭上佩戴著銅制的三子釵，耳垂上戴著珥珰，身穿右衽曲裾，外套為寬袍大袖的禮衣。

如果不看她脖子上那青紫的痕跡，她看起來，倒像是要參加什么重要的宮廷宴會。

許知顏和程煥云躲到了一個大水缸后，這個地方并不安全，得早點想出對付女鬼的辦法。

嘀嗒，嘀嗒，嘀嗒。

女鬼行走著，很快，她就找到了第一個人，是程煥云回到宗門那天來迎接他的師弟。

“找到你了。”她幽幽地說道。

她一雙手直直地插進了那人的腦袋。

女鬼繼續尋找著下一個目標，她不急不躁，似乎把追尋當成一種有趣的游戲。

她走到了屏風處，屏風后的人瑟瑟發抖。

這人也難逃一死。

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程煥云拿出符咒和桃木劍，等女鬼過來就給她當頭一棒。

第三個被發現的是蘇澈。眾人都以為，蘇澈肯定死定了。

蘇澈卻轉了個身，換上了一身黑袍，硬生生把秀氣的長相襯出了幾分威嚴來。一雙黑褐色的眼睛發著紅光，手里拿著一件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怪異法器，上面雕刻著九個骷髏頭。

“就憑你，也想殺我嗎？”蘇澈一向是狂的，但沒人知道他狂的資本何在。

女鬼似乎被激怒了，搖了搖頭，將發釵甩落，一頭長發變得無限長，向著蘇澈的脖子而去。

蘇澈揮舞著法器，女鬼的頭發被一道白光砍斷。

難道，蘇澈平時在藏拙？

“他應該是修煉了邪術。”程煥云說道。

女鬼頭發被砍斷，又伸出手進攻。

蘇澈卻把她耍得團團轉。

女鬼一點好沒沾到，不由得氣急敗壞。

“這就生氣了？你的耐心不行啊。”蘇澈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帶著邪氣的笑，“先把你收了，以后再好好教導你吧。”

他又揮動法器，女鬼慘叫著，但仍是被法器漸漸吸收了。

蘇澈收完女鬼，往許知顏藏身的地方走來。

“跟我走。”

“嗯？”

“我正好缺一只狐貍做寵物，你們打不過我。”蘇澈懶洋洋地說道。

程煥云手中的劍已經按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