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鬼面趁徐念白睡著后，自主戴在了他的臉上。

他想要摘掉，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拿不下來。

冰冷、黑暗，帶著肅殺之意齊齊涌來，無法抵抗。

“怎么回事？”徐念白面色嚴肅，但外人看不到。

雙手貼在面具邊緣，用力地朝前面推出，而鬼面仍然紋絲不動，就像是長在了臉上。

徐念白此刻完全是滿心驚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看不到外界，但旁人打鼾的聲音還能聽見，也就是說自己還在原地？

這讓他稍稍有些心安。

“......”

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聽不清聲音，讓徐念白全身繃緊，只感覺臉上被寒霜覆蓋。

“是從面具上傳來的。”聲音低沉，徐念白聽不清說的是什么。

咚！

一聲鐘鳴響徹天地，緊接著，徐念白聽見了鋪天蓋地的喊殺聲，撕裂空氣的悶雷音，以及山石崩塌的轟響。

眼前有光出現，愈發的刺眼。

徐念白下意識地就閉上眼睛。

光芒散去，他卻是發現自己的意識觸碰到了什么，眼前光澤扭曲起來。

視野被拉長，在云層之上，出現了一片恢弘大氣的建筑群。

巍峨而立，氣魄萬千。

宛如天宮。

然而邊邊角角的墻體，卻在不斷的脫落，從空中墜了下去。

這片建筑群正在瓦解。

.....這是什么地方？徐念白腦中一團迷茫。

“咚！”

鐘鳴再一次炸響在耳邊，喊殺聲、雷鳴聲緊接傳來。

這一次，徐念白看清了。

密密麻麻的身影從建筑里躍出，有風度翩翩的白發老者、有氣宇軒昂的儒士、也有白裙飛舞的傾城仙子。

天上萬千飛劍傾灑，猶如劍雨倒懸，氣勢磅礴，那一柄柄飛劍，直指天穹而去。

一個念頭不自覺地在徐念白腦中出現。

他們，都是應鐘聲而來，為了迎戰大敵！

“天宮”正在逐漸崩解，周邊竟是無止境的戰場！

徐念白呼吸沉重了幾分，他看到有人接連倒下，又有人相繼撲上，不顧一切地殺向蒼穹盡頭。

但是.....

他們的敵人在哪？

徐念白沒有看到。

有的只是無數的尸體墜下天空，鮮血將周遭的云層染成了殷紅。

直到再也見不到那片巍峨的建筑群，眼前出現撕裂，一切都在瞬間崩潰掉。

就像是......天塌了？！

“赤面，赤面？”

徐念白回過神來，聽見有人在呼喚他，便下意識地應了聲。

下一秒陡然僵住。

我是哪里？誰是赤面？我為何會答應的那么自然？

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坐在了椅子上，身前是一條長桌。

而身邊以及長桌對面，分別坐著三道人影。

看不清形體，唯獨臉上無比清晰。

皆是戴著和他一般無二的鬼面，只是顏色略有差異。

分別是——

白。

黑。

青。

“這是什么地方？”視角轉變得太快，徐念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還在思索著，身邊帶著白色鬼面的人影開口了，聲音冷漠，聽不出是男是女。

“說一下你們各自近來的情況，黑面，你先說。”

徐念白趕緊穩住心神，他發現了這里應該不是方才的幻境，因為他重新感受到了外界身體的存在。

“這兒難道是通過面具聯系起來的？但之前的戰場又是怎么回事？”默默打量另外三張陌生的鬼面，徐念白想著，這里應當類似公共空間之類的地方，他戴著的鬼面就是進入此地的鑰匙。

而其他三人，很大概率也是惡鬼面具的持有者。

那就是說，他們很有可能和韓寺玄是認識的？

聯想到這，徐念白在考慮要不要把漢子死了的消息說出來。

這時，黑面說話了。

同樣是辨不出男女的聲音。

黑面：“北疆戰事告急，近段時間蠻人族突然涌現了大量的強者，鎮北王那里有些吃癟。”

徐念白已經不是頭一次聽到鎮北王這個名字了，上回就聽說是在北疆鎮守大禹國土。

“戰況如何，守得住嗎？”白面又問。

黑面道：“暫時還守得住，但時間長了什么都有可能發生。”

說完，黑面頓了頓，“我的就這么多。”

黑面似乎不怎么喜歡說話.....徐念白做在那一動不動，腦子飛轉。

“青面，該你了。”

青面頷首：“我在北蒼山的這段時間，發現了一件怪事。”

北蒼山！徐念白一驚。

白面：“什么怪事，你繼續說。”

青面：“外界都傳言北蒼山掌教在閉死關，但依我這段時間的留意，并非如同外界傳的那樣，他們的掌教大概率是消失了。”

白：“消失了，怎么說？”

青：“就是字面意思，不在這個世間了。”

白（語氣拔高）：“你是說，他們掌教飛升了？！”

青：“不一定，也可能是死了。”

飛升？成仙了？徐念白暗自嘀咕。

他曾經聽玄瑛老道士提起過北蒼山，但并沒有說過他們掌門的事。

在這里聽到這個消息，稍許有些訝然。

黑：“哪有那么容易飛升，這幾百年來有人飛升過么？”

白：“這個消息很重要，我待會兒要親自稟告殿下。”

青：“對了，我也是好久沒見殿下了，殿下已經很久沒來這里了吧。”

白：“殿下定有要事，非是你我能揣度的。”

說著，白面轉向徐念白：“赤面，你怎么不說話？你那邊怎么樣？”

徐念白陡然一慌，輪了一圈該他發言了。

這讓我怎么說，我有什么好講的.....他確實沒什么好說的，本來就是冒牌貨。

徐念白躊躇了一下，道:“我遇到了南疆叛軍，和曹蠻獨子交過手。”

他也沒說謊，這些事他確實經歷過，但不敢多說，免得露出破綻。

白：“南疆叛軍？”

青：“曹蠻獨子？被你殺了吧。”

青面說得輕描淡寫，韓寺玄應該實力很強才對....徐念白捕捉到這條信息。

赤面：“不，他身邊有高人，把他救走了。”

黑：“你也對付不了？”

他們都覺得赤面或者說韓寺玄很強？既然如此又怎會被追殺，難不成赤面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徐念白繼續保持著人設。

赤：“砍了他一劍，死沒死不清楚。”

大概率是沒死.....徐念白心道。

白：“好，我知道了，南疆叛軍的出現，我會如實稟報殿下的。”

....他們說的殿下又是誰？徐念白滿心疑惑。

青：“白面，我在外面這段時間，京城有沒有趣事發生？”

這位白臉老兄在京城....徐念白想到自己并沒有去過京城。

白：“小事天天都有，大事的話，倒是有兩件。”

三人作傾聽狀。

白面：“前不久，聽月閣鑄了件法器，器成時有青霄直沖云端，可能又是一件靈兵出世。第二件，神天司有密信送進皇宮，聽說是司首夜觀天象時發現了什么？”

青：“發現了什么？”

白：“我怎么會知道？想了解的話你自己回來去神天司問啊！”

青：“不了，傻子才會去那。”

青面很避諱這個叫神天司的地方....徐念白靜靜聽著，不過聽月閣又是什么地方。

紅袖閣他倒是有聽過，那是韓寺玄臨死前說過的，當時還讓徐念白把鬼面送到那兒去。

但是在等價交換之后，徐念白替他送地圖，那面具就成了徐念白的東西了。

白面：“對了，殿下有旨，命你們下個月末都回京一趟。”

黑：“不行，前線吃緊，我暫時離不了北疆。”

青：“我也是，在北蒼山還有事情未完，抽不出身來。”

白：“你們.....赤面沒說話，回來一個也行。”

徐念白：“？？？”

喂喂，我不說話，不代表我同意了啊....但他不能說出來，關鍵是暫時沒想到要以什么為借口。

萬一說錯了，豈不是直接露餡。

而且徐念白考慮過后，還是決定先不將韓寺玄的事說出來。

見沒人再說話，黑面的身形率先消散，緊接著白、青兩位相繼離去。

只剩下徐念白這個赤面，還愣愣坐在那里。

其實他也想走啊，只不過該如何才能離開，徐念白不知道。

“大、大人！”

忽然李管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膽怯和驚慌。

徐念白念頭一動，下一刻就感覺身體能動了，在臉上輕輕一抹，這次鬼面卻輕松拿了下來。

“怎么了？”徐念白第一時間就看到了李管家那張滿是驚慌的老臉。

再看周圍，所有人都跟鵪鶉似的縮在他身邊，像是被什么東西嚇著了。

見徐念白摘下駭人的詭異面具，李管家定了定神，伸出手指了指他身前不遠處。

徐念白凝眸望去，心中一凜，臉上露出古怪表情。

只見濃濃夜幕下，林子里走出了許多人，這些人個個面孔呆滯，行走間不是肢體僵硬，就是姿勢扭曲。

密密麻麻，人頭攢動，像是約好同一天去趕集似的。

走來的方向，正是徐念白這邊。

有那么一刻，他以為遭遇了生化危機，等他仔細一看，便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這些人，是亡魂！

沒有自我意識的亡魂。

不知什么原因，都聚到了一起。

李管家等人被嚇得哆嗦起來，而徐念白正好相反，因為他發現這些亡魂的目標好似并不是他們這些人。

“莫慌，別輕舉妄動，先等等看他們要做些什么。”徐念白淡淡道。

眾人聞言，聽信了徐念白的話，便站著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減緩了幾分。

“過、過來了......”李管家顫巍巍說。

“不想死的話都別出聲！”徐念白嚴肅地出聲打斷。

眾人深深吸口氣后屏住呼吸，場中瞬間沉寂下來，落針可聞。

眼見這群亡魂就要走到跟前，人群里忽然傳出了一聲輕微的響動。

關鍵時刻，不知是哪個家伙放了個屁。

唰——

所有亡魂的目光剎那間聚了過來。

某個家丁臉色煞白，臉上赧然和驚恐神色并俱，“我、我不是故意的.....”

蠢貨！

李管家憋著氣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回過頭來，卻頭皮發麻，差點魂飛魄散。

短短一瞬間，有張慘白的臉已經貼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