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綠林山真的有幾百人，一定不可能像這樣悄無聲息的潛入縣城中。

然而如今只不過有十九人而已。

縣令和主簿勾結，年年貪污餉銀，導致縣城防務虛有其表，官兵本來就一直處于不夠用的狀態。

緊急時刻，根本抽調不出幾個人來。

縣令被殺之后，主簿也意識到自己岌岌可危的處境，痛定思痛之下，迅速撥了專款招募官兵。

原先張虎身邊的那伙痞子第一時間受召，搖身一變吃起了官餉。

人員金貴，就全部安排守衛在主簿大人的家中。

曾經的饑民變作了現如今的山賊；現如今的官兵正是當初的地痞。

說起來也巧，大家老早就交過手了。

——

綠林三巨頭藏在縣城一角，聽完靳陽的匯報，王匡皺了皺眉頭。

他料主簿一定會招兵買馬，只是意外這么快就有人應召。

張虎死了，縣令也死了，這班地痞還上趕著去做官府的走狗。

真是——不知死活！

略作思量，王匡想出一個主意，三巨頭一番謀劃。

靳陽對王匡豎起大拇指“大哥就是大哥，高！

——

一股涼風拂過，主簿大人砸吧砸吧嘴，緊緊摟著夫人，依舊睡得香甜。

這兩天真是身心疲憊，還好新募到十幾個人守在院子里，才終于可以安安穩穩的睡一覺。

迷迷糊糊的，主簿做了一個夢，夢里他端坐在縣令的寶座上，兩個衙役押著王鳳跪在堂下受審，自己一聲令下，就將那王鳳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

又是一陣涼風吹過，主簿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窗戶沒關，涼風正一股一股的灌進來。

于是推醒枕邊人“夫人，你忘了關窗了，快去關上。”

主簿夫人迷迷糊糊的嘟囔“我記得關過的呀，你去關一下吧。”

“你自己看，明明就沒關，快去！”

靳陽的聲音在房間幽幽響起。

“天涼，就別為難夫人了，不如我去關吧。”

主簿夫婦猛然驚醒，睡意消散得無影無蹤。

啪嗒一聲輕響，屋內油燈被王匡點燃，照亮了整個房間，王鳳和靳陽一左一右，各持一把腰刀立在床邊，殺氣騰騰。

主簿一眼認出是官府的制式腰刀，沉聲問“你們把我的人怎么樣了？”

靳陽嘲諷“瞧你這話說的，你的人我們巴結還來不及，能把他們怎么樣？”

“我剛才看他們正打盹呢，你倒是摟著夫人睡得香，也不怕他們守在外邊著涼？”說著還拿刀尖挑起錦被一角。

“呦，夫人挺白凈的呀。”

主簿強作鎮定，望著王匡問“你就是王鳳？怎么，想殺我？”

聽到王鳳的名字，主簿媳婦臉色一陣僵硬。

王匡嘿嘿笑道“我可不是王鳳，別誤會，兄弟我最近手頭緊，找你借點銀子花花，謀財而已，不害命。”

“我憑什么信你？”

靳陽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你不信嗎？”

話音一落，抬手一刀就砍去主簿一只手，鮮血頓時染紅了被褥。

主簿殺豬似的慘叫，靳陽又將刀鋒對準他媳婦“他不信，你信不信？”

女人連聲道“信！我信，我信！”

“既然信，就拿銀子吧，拿出五千兩，我就留你一只手，拿出一萬兩，我就留你一條命！”

女人也不顧衣衫不整，連滾帶爬的跳下床，從房間各個角落翻出來兩萬余兩銀票。

“好漢，好漢，我們家所有的錢都在這里了。”

這也太容易了！

綠林三巨頭對視一眼，靳陽撓撓頭，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吃虧。

王匡故意不說話，看靳陽要如何收場。

靳陽先假裝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我就留你們兩條命。”

“多謝好漢饒命，多謝好漢饒命。”

然后話鋒一轉“不過......”

女人愣住，不過什么？

“不過要砍掉你們的腿！”

簡直是晴天霹靂，女人大哭不止，接下來還是老規矩，五千兩銀子一條腿。

女人堅稱沒有錢。

“看來你媳婦兒是不太在乎你死活的嘛。”

靳陽提刀向主簿走去，臉上依舊還是那人畜無害的笑容，主簿趕緊叫道“有！還有，還有！”

......

最后靳陽又拿到一萬兩銀票，直到繼續砍了主簿的一條腿，還在他媳婦臉上劃了一道疤，夫婦倆再沒有銀票才作罷。

王鳳全程沒有說話。

被拖到堂屋的時候，主簿已經奄奄一息，他的爪牙們捆得結結實實，堆在屋子中央。

這些人被王鳳下了蒙汗藥，根本還沒交手就被麻翻了。

王匡讓分散到各個房間搜刮的兄弟們也都回到堂屋集合。

兩個小箱子裝滿白花花的銀子，王匡抓起一把問眾人“想要嗎？”

所有人目光熾熱，銀子這種東西，會有誰不喜歡？

主簿家中最后一件事，王匡逼著綠林山的兄弟親手殺死了那些地痞！

不夠分，就兩人合殺一個，必須白刃見紅。

王匡說，這是投名狀，不遞投名狀，就沒有資格分銀子！

財帛動人心，堂上血流成河。

王匡很滿意，從今以后，這十九人的隊伍，就再也不是烏合之眾那么簡單了。

最后在挾持主簿夫婦出城的路上，遇到了一點小波折。

守城的官兵不愿妥協，被主簿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才開門。

出城后，王鳳悶頭走向半死不活的主簿，一刀送他上了西天。

主簿夫人看到這一幕，徹底斷了心中最后一絲念想，不停咒罵“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那你就做鬼去吧。

......

在縣城中時，王鳳一直沒開口說過話。

一方面是想起往事心情沉重，另一方面是因為與王匡作過約定，要暫留下這對夫婦的性命作人質。

——

公雞啼曉，早霞似火，朝陽緩緩升起，黑夜已經過去。

王鳳的仇已了。

綠林山的事還沒完。

城中煙火滾滾，官兵吹起響起集結的號角，隨時都會追過來。

王匡割下主簿頭顱，帶領眾人抬起兩箱現銀，直奔饑民聚集的窩棚區。

天鳳四年聚集在云杜縣城外窩棚的饑民們，沒有人會忘記。

深秋的一個清晨，綠林山統領王匡站在山坡上，提起云杜縣主簿人頭高喊。

“狗官魚肉百姓，欺壓良善，已被我綠林山誅殺！”

“劫富濟貧，替天行道！”

“不想一輩子當狗的，來綠林山！”

言罷，吩咐眾人將兩箱白花花的銀子拋灑向聚集的饑民，霎時間山坡上的歡呼聲響如雷鳴。

縣城中集結的官兵，前后腳追到此地，正撞上王匡漫天散銀，隊伍立刻大亂，也都忙著去搶這些銀子。

最后就因為搶銀子，饑民與官兵之間還爆發了一場嚴重的流血沖突，兩相對比，綠林山在貧民之中的風評已然勝過官府。

混亂之中，王匡帶著兄弟們大搖大擺的離開，竟無人阻攔。

這一切都是三巨頭提前制定好的計劃。

攜帶沉重的現銀難以逃出追捕，還不如直接分給饑民，既可以制造混亂脫身，又可以為綠林山壯大聲勢，為之后擴充人員作鋪墊。

果然不出王匡所料，綠林好漢的名聲就此傳遍了大江南北，之后的一段時間，慕名前來入伙的好漢絡繹不絕。

早期跟隨三巨頭的十六人，奠定了綠林山的基礎，沒死的，無不是日后雄踞一方的大人物。

后來綠林軍發展到十幾萬人，統軍將領如過江之鯽，發生爭執的時候，都喜歡拿資歷說話。

“老子天鳳五年就上綠林山投效了，那會兒還沒有綠林軍呢！”

“你就算個屁，老子跟三位將軍打群架，搶縣城的時候，知道那會兒我們才多少人嗎？十九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