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世的靈魂,孤聆聽了爾等的心愿,愿爾等此生,能再續前緣,終結善果}。虛無中,縹緲無根的聲音,回蕩在已經摻雜在了一起的兩具魂魄的周邊。話音落下的同時,這片虛空里憑空翻滾出了無盡的雷云,異色的雷龍,將無情的閃電不斷地劈打在了那兩具隨時都有可能消散的、欲顯虛弱的靈魂上。
在雷電日日夜夜、毫不停歇的錘煉下,那兩具靈魂不僅沒有分離開,反而卻雜糅到了一起,愈發的凝實了起來。{這就是你的選擇?既然如此,那就遂了你吧}。隨即那雜糅的靈魂化作了黑洞,吸盡了這虛無中全部的雷云,最終,化作了一道閃電,落下了凡世。{如果,她能接受得了你的選擇的話}。
迷惘世界里一片名為涸剎的地區中,有一座名叫鶇墟的森林,某一日,這片森林經歷了千年不現、萬里晴空驚現天狗食月的壯景,赤紅的雷龍在這里肆意的夷平了萬畝森林。當雷龍離去,這片被摧毀殆盡的森林中心,隱現出了一座石塔,石塔之上,浮現出了一枚碧玉。這碧玉受日月洗禮,風雨滋潤,百年時間,這碧玉的中心處,誕生出了蝌蚪一般的霧氣,游走不停,此刻,這片廢墟般的土地,也再次恢復了其百年前的崢嶸。又歷數十載,那蝌蚪消化掉了全部的碧玉,化作了游魂,在這片森林里沒有靈智般的飄忽不定。只不過,這時的游魂內部,如同那先前的碧玉一般,其內部誕出了另一條蝌蚪。這游魂,每日不吃不喝、不眠不睡,它所做的事情就只是懷抱著那內部的蝌蚪,逛遍這森林的每一個角落,看遍每一天的朝起夕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那一日,一隊賞金獵人,帶著懸賞令尋上了這游魂。
{嘿,頭,發現目標了},{二狗,好樣的,大家小聲點,別把它驚走了},{收到}/{了解}/{知道了},{嘿,竟還是個尚不懂得修煉的小家伙,大毛,用你的看家本領,看準時機后把它捉住},{嘿嘿,您就瞧好吧},{其他人,配合好大毛},{嗯}×3。當游魂毫不察覺的游蕩到了這支隊伍的跟前時。{看我‘擒風爪’!}。受到了驚嚇的游魂,當即飛向了叢林深處。{追!},{是}×4,{老大...,我...},{別TM廢話,快追!},{是!}。
起初,面對獵人們的圍捕,這游魂并不反擊,只是在閃躲著,生怕傷了其內部的蝌蚪。{頭,這貨好生奸猾,竟總往其它魔獸的聚居地里逃,咱們,追不上啊},{追不上也要追,這次的懸賞可是個大肥肉,就這么放棄,你甘心么},{我...},{不甘心就追下去},{是!}。{束風鎖},{玉蔓網},{火球術},{降術},{...,成功了!老大!},{好小子,等把賞金兌換到手,老大請你去春閣好好瀟灑去},{哎!謝老大},{哥幾個,加把勁,事成之后,咱直接在春閣就住下了,咱也好好的醉臥美人膝、酒醒肉池林的快活快活},{好嘞},{請好吧您吶},{美人,爺來啦},{哈哈哈哈}×4,{就你最騷啊,老四}。
這邊聊得正歡,前面中了降術的游魂,前行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動作不再靈活,身姿也沉重了下來。{落雷術},{鬼蟬}。就在游魂中了鬼蟬后行動凝固、露出了十分痛苦的姿態、獵人們露出了狂喜表情的瞬間,游魂中心、其保護了良久的那蝌蚪、碎裂了。{兄弟們,再加把勁,這畜生的弱點是咒術}。
不等獵人臉上那狂喜完全綻放,那游魂兀的就化作了海膽狀,陰風自起的下一刻,那五名獵人就猶如中了美杜莎的凝視般的硬直在了原地,片刻間,天地寂靜、萬物靜止。{啊——!!!}的一聲尖叫,刺破了云霄,打破了寧靜。凝現出了一張猙獰鬼臉的游魂、發出喪失理智的尖叫聲的瞬間,那海膽刺般的利刃就洞穿了那五名獵人,隨即,獵人們化作了飛灰,消散不見。
許是吸收了獵人們的血液般,游魂化作了紅色,刺目的血色令人膽寒。瞬殺了獵人的游魂,并無動作,只不過,它,好像在抽泣,悲痛欲絕的氛圍感染了幾乎整座森林,萬物、好似都陷入了哀傷。{嗷嗚——!},似是在回應游魂發出的悲鳴,森林也發出了不停地沙沙索索的聲音,烏云,正在以游魂為中心凝聚起來。
{咔嚓——!轟隆隆——!}。似是內部發生了連環爆炸般的游魂,最終化作了一只兩個狐首共用一具狼軀、背負蝠翼、身披鱗甲,虎爪蛇尾的異獸。青白色的火焰混合著紫黑色的毒煙,自它鋼針般的毛發間肆意的叫囂、宣泄、發散著。自此游魂化‘鬼’,與此同時,也不知是否和這異獸吸收了那獵人的精血精魄有關,先前游魂狀態的異獸所包裹著的那蝌蚪的消散,竟肉眼可見的、緩慢了下來。
異獸的身姿不再顫抖,悲傷的氛圍也轉變成了無盡的瘋狂,憤怒,渲染了蒼天,青色、紅色、紫色的雷龍,自云層中翻滾糾纏,彰顯著其怖人的身姿。{吼——!},雷龍怖人的怒吼之下,是異獸那{吃啥補啥,對吧}的呢喃自語。瞪著赤紅血瞳的異獸,徑直的沖向了那獵人出處的城池:銜葉。
異獸有形無質的穿梭于密林之間,千里之途在其毫不停歇之下,不足半日時間,便‘君臨’銜葉了。{七點方向發現異常,第三小隊出發清理}。異獸那縹緲虛幻的身軀,似微風的撫過了那11人的小隊,然后,那隊人就仿佛龜裂般的、化作了浮沉。目睹此景的防衛隊隊長,嗔目欲裂。{第二、第七、第十四、十五小隊,跟我來},{是!}×?。迎接從城墻上飛起來的他們的,是異獸那氣吞山河般的巨口,穿腸入肚透魂而過的瞬間,那四十余人便瞬間風干般的化作了人形的飛灰,驟風之下,那飛灰也消散了。
{吼——!}。驟停于城頭之上,異獸那瘋狂的憤怒所化作的聲浪,席卷了整座城池,街頭巷尾,余音繞梁久久不散。城里城外,集市不再喧囂,酒館不再嘈雜。{哪里的孽畜,膽敢來...、我...、我、真氣...,啊——!}。整座城池中,如同這壯漢一般被自己的真氣、靈力、魂力、精神力等等、種種能量‘化’了身軀的情形比比皆是,半刻鐘后,城市陷入了死寂。遲來的雷龍,裹雜著烏云蓋住了整座城池。
{你這孽畜,竟敢屠城修身,我...}。異獸充斥著血氣和惡怨的吐息為先、蔑視眸光做后,這名震四野、隱居了千年的古修,就同樣的化作了飛灰,消散在了天際。{滅世雷龍陣,聚}、{雷火術}、{寂滅咒}。就在這三名強者的絕招先后命中了那異獸的瞬間,蔑視的輕哼過后,青白色的火苗就自內由外的,將這家喻戶曉的強者們,同樣的燒成了飛灰。異獸,毫發無損。
{嗷嗚——!}。城池之內,凡憑著自身強悍修為而硬撐至此,尚未歸天的修士們,皆聽見了異獸的這聲、充斥著無盡憤恨和惡怨的悲嚎。此番聲浪掠過,這城中,再無活口,而那些自融了身軀的修士們的精血精魄,也自發的匯聚在了那異獸的魂軀之內。雖說此時異獸內心里的悲戚之意可撼天地,但終究,那足以焚山煮海的怒焰還是以滔天之勢,覆滅了整座銜葉,寂靜了這片天地。雖然這異獸傷心至此、憤怒至此,但還是絲毫的阻止不了其魂軀‘想要肉體,想要完整’的、自發的吸收精血精魄構建血肉身軀的本能。
{夜...,你難道...真的要棄我...,夜!}。當陽光穿透厚重的云層,暴雨停歇、彩虹現身,絲絲血肉即將充滿其四肢百骸的時候,那異獸,兀的轉過了身、沖回了密林深處。{好!回家,我們回家}。異獸異常喜悅的情緒之下是其急不可耐的、閃去的身影。其離去的瞬間,異獸的那已經巨大了千百倍的血肉利爪,切豆?般的,摧毀了那巍峨的城樓。若仔細看進那魔物的眼眸深處就會發現,其魂海之中,蝌蚪狀的靈魄若隱若現的顯露出了其殘破的神形。
離去的異獸,在密林中消失了身影,就好像是這森林,故意的隱瞞了其行蹤。而異獸,也在回到了其降世的那石塔之處時,陷入了長達百年的深眠,只為溫養那蝌蚪狀的靈魄。此時,其魂軀先前所吸收來的絕大部分的殘魂精魄、精髓精血,近乎全部的匯聚在了那蝌蚪的周圍,而如此濃厚的精血、精魄溫養之下,才將將穩住了其隨時都可能消散掉的‘殘魂’。因為凝練血肉所需能量的缺失,異獸的肉身,呈現了龜裂之勢,即使這樣,異獸依舊欣喜。異獸那眸光之內,充斥著沒有絲毫淡化、反而更加濃郁了的{多吃些,快多吃些}的意味。
雖說異獸陷入了長達百年的深眠,雖然人們也常說那光陰似箭流水似年,但時間對于這異獸來說依舊漫長,百年的時間里,異獸的靈魄都只是由始至終的觀望著那蝌蚪的情形,猶如老僧入定,只不過,期盼不再,焦躁卻隨著時間的流逝愈加的濃郁了。而那蝌蚪殘破的靈魄,百年間卻毫無變化,沒有更加凝聚,也沒有更加淡消。那百萬銜葉城民的精血和精魄,在誰都沒有吸收一絲一毫的情況下,就那么白白消散了,對,這么白白的消散于異獸的內府、溢散天地之間了。
當最后一絲的精魄消散于異獸的魂海里,那異獸的一念成為永恒的瞬間之時,沉眠百年了的異獸本體,再次睜開了那此時已經血絲遍布的巨眸,眼神之中的焦躁不言而喻、宛若實質。{吼——!},百年前的憤恨再次的涌上心頭的異獸,再次的來到了那曾經的城池、銜葉舊址之處,只是,遠處那死寂不在、重獲新生的繁榮栢傀,令得異獸眼中心頭的恨意,無止境的增長著。
{......,爾等,打算如何來洗刷我這百年前便刻骨銘心的憎憤怒怨!!!}。異獸所表露出來的心聲,在栢傀人的耳中,只不過是一道夾雜著滔天怒火的吼聲。本來因著這異獸的到來便心弦緊繃的將士們,更因著異獸的這聲怒吼,慘白了臉色。一個小隊長模樣的人,顫抖著其癱軟的雙腿,硬著頭皮的喊出了{兄弟們,上了!}。
看著自城墻上飛來的百十號人族,聽著面前城池內傳來的戒嚴警報,異獸眼中的恨意,達到了極致,那其中的怒火,實質般的,也已躍現于眼前。{都,去死吧!}。一口尚未噴出便已從嘴角溢出來的吐息,將得這百十位全副武裝、人族種族中都稱得上中流砥柱的強者們,給蝕了個灰飛煙滅,而這其中,不乏多名己階強者,那領隊之一的,更是一名年少有為的庚階英杰。
雙首穿過先前的吐息煙瘴,似是礙眼般的、蝠翼力震,卷起的颶風吹散了先前山崩海嘯般的吐息。{爾等卑微螻蟻,害吾夜陷入魂飛魄散之境,竟還有臉在此...!}。又是一聲響徹四方的怒吼,余音飄散之后,異獸那巨大的獸爪,就壓到了城墻之上,就在其欲要借著這城墻直立起身的時候,那貌似無堅不摧的城墻,就那么{轟隆隆——}的、豆腐般的碎裂了。{都TM的給我,去死吧!}。溢出嘴角的、一口濃郁的吐息,如沙暴般的,席卷了整座城池。在吐息將一個劍光直指自己眼眸的士兵蝕盡后,{礙眼的蒼蠅},話音落下,那殘余的、空中漂浮著的、衛兵裝扮的數人,就被一股股自體內竄出的火苗,給燒的泯滅在了天地之間。
{我就不相信了,我血祭這億萬城民,會修復不好你那殘破的本源},{筱珝,住手吧},{!!!,夜...,是你么},{我本源三魂已散、神形七魄去六,能遺留這靈識殘存已屬萬幸,不要...},{我!不信!},{筱珝——!},{嗷嗚——!}。不再理會那‘殘魄’的勸說,異獸發出了充斥著召喚意味的一聲怒吼。隨即,異獸將其怒吼所召喚來的、栢傀城的上空浮現的億萬魂魄,喝水般的、通通吸進了口腹之中。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就如同銜葉和栢傀前后所經歷的,一般無二。
{罷手吧,筱珝},{不!不要!},{乖,聽我的},{不!我絕不要!},{你若再不停手,我,便即刻散魂于此},{夜!},{罷手!},{為什么,那都是外人的...,夜!我罷手,這就罷手,你看你看,我罷手了,我罷手了}。若仔細辨別就會發現,此刻的異獸臉上布滿了無助和迷茫,欲哭無淚的孤獨和不解,淋漓盡致的體現在了它此刻僵硬的身姿上。
{夜,不要!停下來,求求你,不要...散掉你這最后的一魄,筱珝聽話了,筱珝聽話了}。應景似的,天空中下起了暴雨,雨中的夕宵,好似在哭泣,悲痛欲絕。{為什么!}。如果此刻周圍還有活人的話,就會發現,這已經死寂了的栢傀城中,竟回蕩起了一道分不清男女的聲音。{為什么!}。仔細辨認才發現,原來,竟是夕宵口吐了人言。
{我,該怎么做,才能把你...},{轟隆隆——}。烏云中雷龍穿梭,照亮了夕宵那扭曲了的臉龐。好似走火入魔,自其身體內肆意竄出的青紫中夾雜著血紅的火苗,如此簡單的就將異獸百丈之巨的身軀給盡數吞沒了。那自鋼針般的毛發里竄出的火苗,也星火燎原般的化作了熊熊烈焰,席卷了異獸身體內外的每一處角落,片刻之后,異獸那凝練了百年的身軀,就好似焚燒殆盡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火焰散滅后憑空消失的異獸所在的城墻之下,兀的多出了一具身形不似嬌弱的身影。這人,周身赤裸,肌膚之上遍布著圖騰般的赤紅紋路,紅嵐相間的長發,零零散散的落在身后,似乎和這人的身高一般長短,再仔細一看,這人竟沒有性別,卻又長了一副比女人還要俊俏的面容。
這人影此時,跪坐般的癱在了斷壁殘垣之下,它的懷中,還懷抱著一枚占據了其整個懷抱的、不知名的巨蛋。那巨蛋所容的,便是化為人形的異獸所感受到的、那直覺般的屬于那名為夜的生靈的殘念。{夜,為什么...}。這人的聲音,聽起來竟和那夕宵相似,只不過,這人的聲音中,那無助的悲哀,更濃郁了幾分。
{你到底要我...該怎么辦...,明明我都...}。這無助的哭訴,回蕩在這整座栢傀城中,久久不散。這回,更直觀的發現,他的聲音,竟不是從他那顫抖的口中發出來的,更像是,憑空而生,回蕩于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