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對該女子道：“妹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呢？怕是吃了不少苦，是嗎？”

女子魂：“說來有些話長啊。當(dāng)初，我在娘家的十五歲之前，都是蠻好的。——人說話得要憑天良，對過日子的要求不能太高，是吧。十五歲之前，我娘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可以算是小富人家，吃穿從來沒有犯過愁。加上我父母就我一個女兒，我真被視為掌上明珠了。十五歲插笄之禮行過之后，有人來我家說媒，說要把我許配給張將軍做妾。我父親聽說是做妾，不是正室，就皺了皺眉頭，咂了咂嘴。我母親說，你不妨讓女兒自己看一看，如果女兒自己愿意，那就答應(yīng)這門親事，如果女兒不愿意，好好地向人家作解釋，或者找個托詞，反正好言好說，不得罪人就是了。即便是惡話，也要善說啊。就這樣，我跟著母親在媒人的引領(lǐng)之下，在甘泉寺跟張將軍見了第一面。——就是張巡將軍啊，也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也真是命中注定似的，我只看了一眼，就覺得他好英俊啊，能做靠山。先前所說的他有家室，我只能為妾，我也絲毫不在乎了。當(dāng)時我就想：我伺候他一輩子，我死而無憾。”

說到此處，女子魂好像哽咽了一下。稍稍停頓之后，又開始了她的敘說：“他當(dāng)然也看上我了。這件事就順理成章的成了。新婚的幾個月，我實在是感到幸福極了，我有時候呆想，好像自己到了仙界了，日子要永遠(yuǎn)這樣子才好呢。張將軍對我也是寵愛到極點(diǎn)，就像人們所說的，銜在嘴里，怕咽下去，頂在頭上，怕摔下去，恨不得一天到晚把我摟在懷里。這還引起了他妻子的嫉妒似的，張婦人斥責(zé)我妖精似的纏住將軍，說我別耽誤了張將軍的前程。”

女子魂又停了停，而后說：“可是好景不長。忽然前方吃緊，要打仗了。后來前方仗打得好像越來越慘。張將軍和許將軍等奉命鎮(zhèn)守睢陽。我實在離不開張將軍了，張將軍也離不開我，他就把我?guī)У筋￡枴Ｄ切┨欤彩放衍姴粩嗟墓コ牵瑥垖④姾驮S將軍分區(qū)防守。仗打得實在是太激烈了。……后來，糧草路被叛軍切斷了，眼看著士兵餓得頭昏眼花癱軟無力。沒辦法，只能把戰(zhàn)馬殺光充饑，再后來，我突然一陣眩暈似的，什么感覺也沒有了。……等到我到了陰曹地府，我才明白，原來是張將軍下令把我殺了充作軍糧。”

聽女子魂說到這里，我妻子抓住我的手忽然的抖動了幾下，她大概感到太殘酷太瘆人了。連我也感到戰(zhàn)爭帶來的難以想象的慘絕人寰。

我們一時也找不到什么恰當(dāng)?shù)脑捀踊暾f。

女子魂又道：“就這樣，安史的一場叛亂毀了一切，也毀了我和張將軍的婚姻。戰(zhàn)后的慘相你們都沒見著啊，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dāng)嗳四c’啊。”

接著，便出現(xiàn)了那些瘦骨嶙峋的野鬼們向我們乞討的事，我們給了些零食讓他們暫解饑餓。其詳情就不再細(xì)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