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旅店阿婆的前面，阿婆緩緩地向我們講起來：

我說的這戶人家，卓姓，原是趙國人士，在趙國某地煉鐵，成了豪富人家，簡直富得滿地流油呢！秦國大將率軍征討趙國，這卓氏逼迫帶了部分家財逃難。說來這卓氏也是個肯吃苦耐勞之人，家里的傭工全跑光了，還有的傭人偷了主人的部分財產后逃之夭夭。在這落難之時，卓氏夫妻二人，親手推著輦車，帶上獨生女兒，日夜趕路，逃到了一處地方避難。其他的幾戶逃難人家，都暗中給地方做官的送點銀子什么的，想讓地方上做官的給他們就近安排個地方，讓他們安頓下來過日子。而卓氏，畢竟是不同一般之人，他讓妻子看住輦車和女兒，自己到周圍各處去察看、巡查了一通，而后回到輦車旁，對妻子耳語說：“此處地域不廣，多是貧瘠的土地，又沒有鐵礦石山，在這里只能等著吃苦受窮！——我們還是應繼續向前趕路，尋找新的地方。”

那走了多日已經疲憊不堪的妻子對卓氏說：“我們受了這么多苦，已經去掉半條命了，還要朝哪里走呢？怕趕到另一個地方時，我們和女兒整條命都要沒有了。不如也給那些做官的送些錢財，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度日。”

可是卓氏就是不贊同妻子得過且過的主張，硬是自己推著輦車繼續向前趕路。路上是忍饑挨餓疲勞不堪自不必說，妻子、女兒只好強忍著跟著他向前趕。——走到了一個他認為可以定居的地方，他們歇息下來，花銀子找人搭了個臨時住房，才算暫時免除了流浪奔波之苦。剛才我說卓氏不同一般，確實是有不同一般的眼光，他所選定的地方緊靠著一座鐵礦石山，簡直取之不盡用之不完，他家又開始了冶鐵的營生。不多久，人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家蒸蒸日上，像滾雪球般越來越富，有人說他家富裕簡直趕得上帝王家。

剛才說過他家有一個獨生女兒，隨著家境的富裕，他家獨生女兒身份又更加高貴。本來就貌美如花，似仙女兒下凡，現在更是成了千金小姐。——人一旦高貴富裕了，愿意跟他家交往的人自然多了起來，不但有其他的豪門大戶愿意跟他家往來，就是縣令、郡守大人，也經常出入于他家的大門，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樂聲飄揚。一天，郡守大人派官員前來跟他家獨生小姐說親，說是某姓督郵家有一年輕公子，德才貌三全，卓氏和妻子自然滿意，于是某姓督郵便下了聘禮，定下了婚約。可是，事情往往節外生枝，有時就像河流那么彎彎曲曲，生出支流。跟卓氏家交往的好多人之中，有一個才華橫溢、多能多藝、長相俊秀的公子。此公子有一天隨縣令到卓氏家做客。席間，此公子彈奏琴瑟為眾人飲酒助興。那琴瑟自然彈得藝術精湛，美不可言，一下子迷住了小姐的心竅。小姐從簾子間探看了公子的面貌，便一下子心旗搖動，如癡如醉。而這個彈奏琴瑟的公子，也早已知道卓氏家有個美若天仙的小姐。酒席之后，趁公子外出如廁的當兒，小姐就派丫鬟給公子送了一方絲綢手帕，說是對公子彈奏琴瑟高超技藝的贊美，并表達了小姐對公子的仰慕之意。公子自然喜悅萬分，把自己的佩玉解下來讓丫鬟轉贈小姐。這樣一來一往，互贈了信物，便私定了終身。

后來，他們在丫鬟偷偷的安排下又私會了幾次，更是如膠似漆，再不忍分離。

某姓督郵家對此當然毫無所知，仍然按正常禮節派媒人來通話，確定大婚之日。就在督郵家準備安排大轎來卓家抬新娘的前兩天或前三天，忽然卓小姐不見了蹤影。趕忙詢問小姐貼身的丫鬟，可貼身丫鬟也沒了人影兒。大家這才知道小姐和貼身丫鬟都出逃了。——把卓氏老爺和夫人簡直鼻子都氣歪了，連忙派人四處打聽、尋找小姐的下落，派出去的人有的一天有的兩天后回來報告情況，不曾有一個發現小姐和丫鬟的影子，連一點線索也沒有撈到。氣得半死不活的卓氏夫婦無計可施，只得修書向督郵賠禮道歉，退回了所有的聘禮。

督郵某跟卓家的婚事是成水泡泡了，但卓小姐的下落，小姐是死是活，到底過得怎么樣，卻時時刻刻的掛在卓氏夫婦的心上。……原來，公子和卓小姐私奔之后，來到了我們這里，用帶來的銀子建了一所房子，卓小姐當壚賣酒，過起了小日子。雖不很富裕，但小日子還好像甜蜜蜜的。……后來，卓老爺和夫人終于打聽到女兒的下落了，夫妻兩個雖然惱恨小姐當初的出奔，但畢竟心疼女兒生活的清苦，于是派人給女兒送來了白銀兩千兩。……卓家小姐一下子又變成了富人，但仍然在當壚賣酒，但賣多賣少賺多賺少已經完全不在乎了。所以啊，這酒價錢便宜但很是好喝呢！——你們道好喝不好喝？

我們連忙回答阿婆說：“確實好喝，醇香久久不散……”

我又問阿婆：“這賣好酒的卓家小姐，就在這附近住嗎？”

阿婆說：“當然啊，就在這村子西邊的第三戶人家，門口有張大桌子的人家，那桌子是又厚又重呢。天氣好的話，好多人就坐在那桌子邊上喝酒。”

我和新娘暫別了阿婆。我們沒有直接進入臥房休息，而是慢慢向村子西邊踱著步。果然找到了村子西邊的第三戶人家，門口有一張厚重的大桌子。大門已經緊閉了，但窗戶里射出溫馨的光。我們沒有打攪人家。溫馨的燈光，大概也該是溫馨的家庭吧？

……我們都知道，這是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的一段愛情故事。這一次“文化打工”，我們延長到第四天才離開。更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是，我們除了白吃白住了幾天之外，還得到了縣令縣丞大人的高度夸獎，硬是賞給了我們每人二十兩白花花的銀子，我只是約略推辭了一下并欣然接受了下來。我和新娘骨子里簡直要欣喜若狂了。

次日太陽掛上樹梢的時候，我和新娘告別了阿婆，出了村，向我們的光能飛機所在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會兒，也該遠遠望見我們的飛機了。可我的新娘忽然驚叫起來：“不好！你瞧，我們的飛機不知什么時候被人發現了，那邊，圍了一大群人！——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