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神醫(yī)華佗魂的當(dāng)晚，我們乘著月光融融的夜色飛抵了一個新地方。

這里有著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森林，以杉樹為主，兼有其他的一些雜樹。在樹林邊緣區(qū)域靠近河邊的一帶，生長著郁郁蔥蔥的榛莽以及各種野花野草。這里遠(yuǎn)離村莊，相對而言，可算是遠(yuǎn)離喧囂吵嚷跟大自然和諧共處的佳地。

我們大約走了五六里，原先望不到盡頭的山林，至此，樹木明顯的變得稀疏起來，并且，越是向前，樹木就越是疏落，后來簡直完全成了童山禿嶺。我們的面前，一條道路分叉為兩路：如果沿著河岸走，幾乎無處下腳：因為全是陡峭嶙峋的山石，看上去好像從來不曾有人涉足過。另一條道路雖然可以拾級而上，但無水無樹，甚至草木不生，這便減淡了我們游覽的興致。恰好，在離河邊不甚遠(yuǎn)的山石上，正倚靠著一名老者，悠閑地望著天空，還不時的手握著葫蘆飲一口酒。——估計是酒。但跟神醫(yī)華佗比起來，此老者身量要小得多，但頭發(fā)更為花白，簡直完全像冰雪覆蓋。

我說：“我們不妨向那老者問問路看，看他怎么說。”

于是我走上前去，向老者作揖道：“老伯好！我們本沿著河邊而來的，現(xiàn)在此路不通了，請問我們沿著這條路可行嗎？”

老者朝我們看看，反問我們說：“你們想去哪里的呢？去有何貴干呢？”

我說：“我們沒有具體的目的地。我們是出門游山玩水，觀賞風(fēng)景的。”

老者捋了捋胡須，微微笑了一笑：“哦，好，好，好雅興啊！既然如此，你們就沿著這條路走吧。走大約半里路，如果風(fēng)景好，你們就繼續(xù)走下去，好好觀賞，老朽我也不會去打攪你倆；如果風(fēng)景不佳，你們不愿意再觀賞下去的話，就回來，老夫我就呆在這里，等著你倆來責(zé)罵我呢！”

老頭兒這話就點兒怪怪的，有點兒讓我們摸不著頭腦。妻子說：“那我們就走向前看看唄，風(fēng)景好，我們就繼續(xù)走，如果情況不佳，我們就回頭。路擺在這兒，又不是橋梁，沒有人會拆走。”

我說：“高見！佩服，佩服。”

于是我們離開了河岸，沿著僅有的山路，高高低低，歪歪扭扭的，趔趄著向前走去。正如老者所說，我們走不到半里之地，就走到了一條山谷邊。沿著山谷，一陣風(fēng)吹過來，我們感到有些不對勁兒，倒不是地形有什么特別兇險之處，而是明顯嗅到了一股怪味兒。我們再向前走，不得了，惡臭味更為濃烈，簡直熏得人要嘔吐。于是我們不得不回頭。

我們回到岔道口，發(fā)現(xiàn)老者果然仍在原處。一望見我們，老者發(fā)問道：“怎么啦，年青客官，看樣子風(fēng)景不好啊，要不，你們怎么回來啦？”

我心里有一股怨恨之氣，但我忍住了。我說：“老伯，您應(yīng)該早點兒告訴我們，我們走到那兒，好山好水沒看見，卻聞到了一股惡臭之氣，簡直臭不可聞！所以我們回來了。”

老者道：“兩位年輕客官休怪老朽不曾有言在先。如果老朽簡單說了沒什么可以觀賞的，還有一股惡臭之氣，你們肯完全相信老朽的話嗎？此其一。其二，您倆如果回去之后，說不定將來會抱怨老朽，說，那老家伙一定誆騙了我們，讓我們錯過了絕美的風(fēng)景了！那豈不是要怨恨老朽一輩子？嗯？”

我妻子說：“伯伯，那里怎么會有一股惡臭之氣的呢？簡直能把人熏倒啊！”

老伯：“兩位客官請坐，容老朽慢慢說來，好嗎？”

于是我坐下，妻子倚著我坐下。

老伯說：“唉，我就長話短說吧。前不久，就在你倆所望見的那山谷之中，——那山谷，兩位知道叫什么山谷嗎？”

我們搖搖頭：“不知道。”

老伯道：“那山谷彎曲著，形狀似盤蛇，于是人們叫它做盤蛇谷。——蜀兵在那里跟烏戈兵打了一場惡仗。蜀國將領(lǐng)魏延誘引烏戈兵出戰(zhàn)，且戰(zhàn)且退，共敗了十五陣，連續(xù)丟棄了七個營寨。烏戈國兵奮進連續(xù)追殺。兀突骨將軍身先士卒，親自在軍前破敵前進。當(dāng)孟獲大王和兀突骨將軍遠(yuǎn)遠(yuǎn)望見樹陰下旌旗招展之時，兩人皆以為蜀兵已經(jīng)到了窮途末路。于是兀突骨將軍欣喜萬分，斗志激昂，不以蜀兵為念。后一天，魏延將軍率領(lǐng)敗軍而來，與藤甲軍作戰(zhàn)。兀突骨將軍騎著一匹大象，他一象當(dāng)先，手指魏延大罵。魏延撥馬后撤，后面眾兵蜂擁而進。魏延引兵轉(zhuǎn)過盤蛇谷，兀突骨率領(lǐng)大軍，隨后追殺不止。兀突骨望見山上草木不生，料想沒有伏兵，放心奮勇追殺至谷中。忽然發(fā)現(xiàn)數(shù)十輛黑油柜車擋住了道路。有士兵報告說，這是蜀軍運糧的道路，因大兵殺來，蜀軍撇下糧車逃跑了。兀突骨將軍更加欣喜若狂，催促大兵奮勇追趕。將出谷口，不見蜀兵一個人影兒，只見橫木亂石滾滾而下，累積得老高隔斷了谷口。兀突骨正下令士兵開路前進，不料前面的大小車輛，裝載著干柴，內(nèi)有燃油，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山上兩邊火把亂落。原來車中哪里是糧食啊，盡是火藥啊燃油啊之類。滿山谷中火光亂舞，觸及到藤甲，沒有不著火的。……”

老者說到這里，稍頓了一頓，接著說：“那些士兵，被燒得嚎叫的，亂舞的，瞎撞的，相互擁抱的，埋頭朝石縫里鉆的，簡直慘不忍睹。”

說到此處，老者忽然問我們說：“為什么挨燒的士兵們出現(xiàn)了那種種怪異的死亡之舞呢？”

我們搖了搖頭，一時沒能回答。

老者告訴我們說：“這些被火燒著的士兵啊，特別可憐：因為所有的小火或大火，都是先燒其外皮，而后肉、骨，最后才是內(nèi)臟，所以被燃著的士兵，劇痛難忍，又不能盡快死去，故而亂舞亂撞，實在是痛苦、殘忍之至啊。……一兩天之后，尸體腐爛，臭氣熏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