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后，唐清雨讓其他人先走，秦觀留下。

教室里只剩下兩個人，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冷清，唐清雨打開資料夾，取出一頁紙，遞交到秦觀手里，說道：“這是立社踢館期間交戰的規則書，你回去以后，鉆研一下，看看有沒有空子可鉆，只要上面沒有禁止，不管多么陰險狡詐的手段，都可以用?！?

鉆空子，陰險狡詐？秦觀下意識的想澄清，我不是這種人，然而，當他看到唐清雨篤定的神色時，頓時明白自己說什么也沒用，改變不了唐清雨對自己的偏見。

他點點頭，豎起大拇指，燦爛笑道：“懂我！”

唐清雨不為所動，早有預料，又交代了幾句，便抱著資料夾離開，前去處理提交申請立社的材料。

“大家對我的誤會太深了。”

望著唐清雨離去的背影，秦觀幽幽一嘆，卻見唐清雨的腳步愈加快捷，匆匆離去，眨眼不見行蹤。

大雪封山，一連下了三天。

由于大雪的緣故，全校師生停課，角斗場等戶外場所隨之關閉，除了室內的備用決斗臺，其他決斗臺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秦觀也就沒有上場再戰。

當然，這三日，他沒有閑著。

確切的來說，是關秦沒有閑著，哪怕雪下的再大，每天早上依舊晨起跑步半小時，隨后到斷云崖上練拳。

關秦漸漸掌握運氣的訣竅，奔走在雪地中，身輕如燕，踏雪無痕，周身涌動無形的氣流，使得漫天風雪不能近身。

氣是能量的一種表現形式，流轉在體內，掌控到一定地步后，既可輕若鴻毛，又可重若千鈞。

暗中觀察的陳道先嘖嘖稱奇，越發覺得秦觀是練古武的料子，一學即會，一點就通，悟性高的離譜。

他練了不到一周的拳，卻抵得上別人三個月的努力。

第四日，關秦登上斷云崖。

崖頂落滿積雪，他輕輕一揮手，掌下疾風驟起，吹散一地積雪，露出平整的黑色石巖。

關秦擺開架勢，移步揮拳，腳下生根，拳勢沉穩。

隨著拳法的演進，淡淡的氣流從他的毛孔中溢出，漸漸匯成一股無形氣勁，綿延悠長，剛柔并濟。

秦觀站在旁邊觀看，不時流露出艷羨的目光。

他有古武的根骨，卻沒古武的天賦。

很快，打完兩套太極拳，關秦吐氣如箭，噴向地面，雖然最終還是沒能抵達石巖，卻比第一次進步了不少。

“不錯?！标惖老痊F身，滿意的夸贊了一聲。

秦觀很有毅力，大雪天也不中斷練拳，他很欣慰，這孽徒，終究有幾分正面的可取之處，不是那么的不堪。

平常跟胡圖單一樣似的，陰險狡詐，他的道貌岸然...仙姿綽約，那是半分沒學到，完全看不出來是他的徒弟。

聞聲，關秦目光平靜，并沒有流露出明顯的情緒。

“這孽徒，擱我面前裝起來了?！标惖老刃闹欣湫?，不知秦觀和關秦共同占據一具軀體，兩人性格不同。

他一手負在身后，一手輕輕抬起，傲然而立道：“來，全力出手，為師指點你一番。”

秦觀目露鄙夷，罵道：“老坑貨，真裝，糊弄誰呢，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故作正經，道貌岸然！”

說話間，關秦已然不吭不響的沖了上去。

踏步，舉拳，勁力吞吐。

拳出的剎那，一股無形氣勁隨心而動，自體內流轉到他的手掌，隱隱有呼嘯之聲響起。

陳道先輕飄飄的抬掌，動作看似緩慢，卻恰好落在關秦拳法的薄弱之處。

那一掌，拍在關秦的腕下，將他的拳頭拍的上揚。

關秦臉色微變，陳道先看似輕描淡寫的動作，卻如蛇打七寸一樣，擊中薄弱之處，瞬間破壞了他的拳勢。

氣力一瀉千里。

后方一棵古松被擴散出去的氣力波及，一陣劇烈搖晃，樹冠上的積雪簌簌落下，發出沙沙的聲響。

“雖然讓你全力出手，但也要懂得留力，攻敵三分，自留七分，出拳要游刃有余，不可孤注一擲。”

陳道先同樣揮出一拳，關秦揮掌上擋。

中途，卻見那拳勢一變，手指張開，化作巴掌，如五指山一般蓋落，氣勢相當的沉穩。

關秦變招不及，被一巴掌拍中腦門。

霎時間，他痛呼一聲，腦瓜嗡鳴，身形矮了一截。

“太極拳重意不重形，不要太拘泥于招數，別人不會按照套路跟你演練，要懂得變通?！标惖老仍俅伍_口。

說話的同時，他沒有停下動作，緊跟著抬腳一踹。

腦門尚在作痛的關秦又一次中招，被踹的倒飛出去。

“疼痛，是人的一種神經感知，無法避免?！?

“對戰時，你要做的只有兩件事，一是自己忍痛，二是讓對方肉疼，誰扛不住，誰就輸，誰就得挨打。”

陳道先一邊說話，一邊伸手，身形微動，便追上關秦的身影，抓住他的腳腕。

“危難時刻，必須隨機應變，尋找脫困的時機?！?

手臂一甩，關秦被抽打在地面，陳道先冷酷無情的教訓道：“你這般無所作為，任人為之，只會被人家一套連招帶走，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在隱忍中爆發，而不是在沉默中等死，下手要狠，挨打要穩。”

旁邊，秦觀看著被虐的體無完膚的關秦，牙酸不已。

這是指點？

不，他嚴重懷疑陳道先在公報私仇，對方肯定是知道了他跟夏流的聊天記錄，不是陳道先主動監視他，就是夏流暗中出賣他，兩種猜測都有可能。

以陳道先的秉性，秦觀反而不太懷疑夏流。

這老坑貨，什么事干不出來。

交戰中，關秦無力反抗，被單方面吊打。

雖說他越戰越勇，氣勢不減反增，但任憑他如何發力，都被陳道先輕描淡寫的化解，回手就是一記巴掌。

兩人之間存在差距，但差距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縮小，關秦氣勢再強，也被穩穩的按住，無法取得絲毫優勢。

看到最后，秦觀背身望向遠處，不忍直視。

關秦被揍的很慘，他容易產生共鳴，感同身受。

話說回來，陳道先想暴揍的人，其實應該是他。

關秦屬于背鍋，但，他和關秦共享一具軀體，沒必要分那么清。

即便在挨打，關秦依然樂在其中、樂此不疲。

眼下，他不出聲，不干涉，就是最好的抉擇。

陳道先開心，關秦開心，他也開心，何樂而不為呢。

半個小時后，關秦力竭，被虐的懷疑人生。

“知進退，懂榮辱，見好就收，及時止損?！标惖老却炅舜晔终疲冻鰰牡男θ荨?

“出手須隨心所欲，不拘小節，像你籠絡人心時那般，詭計頻出，合縱連橫，無所不用其極?！?

“麻淡，這老坑貨果然監視我?！鼻赜^暗罵不斷。

對方的每一句話都在含沙射影。

“謝師父指點?！标P秦倒是老實，沉浸于剛才的交戰，領悟頗多，在無恥這一方面，他確實不如秦觀。

兩者本為一人，但分開后，即便擁有著相同的記憶和經歷，思維方式卻在朝不同的方向發展。

猶如一條大河，分成兩道支流。

河水依舊是那些河水，卻不再是那條原本的河流。

人是會變的。

超能力帶來的不僅是生理上的變化，還有心理上的變化，他和秦觀的性格和思考方式，已然漸去漸遠。

“希望你能體會到為師的苦心，從中多領悟一些，至于能悟到幾分，便看你的悟性和機緣了?！标惖老刃Φ?。

秦觀目瞪口呆。

麻淡，揍了人，還讓對方心生感激，感恩戴德。

老坑貨比他還能忽悠人，這才是真正的傳銷頭目。

他好歹有催眠的輔助，陳道先那是全靠言行實踐。

“我的功力，不夠深吶！”秦觀自我反省道。

心神疏忽的剎那，關秦回歸心房，秦觀回神時，只覺得渾身疼痛欲裂，全身上下都處在麻木當中。

“臥槽，你坑我，疼死我了！”

瞬間，秦觀淚流滿面，疼痛到無法呼吸。

“我要參悟師父講的太極拳真意?！标P秦回應一聲，旋即沒了聲音，堅決不承認自己有報復的念頭。

師父說的對。

不拘小節，隨心所欲，做人要穩，下手要狠。

“呦，終于哭了，我還以為這孽徒傲骨錚錚，絕不流淚呢?！标惖老刃恼Z道，笑容可掬。

他咳嗽一聲，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你看你，哭哭啼啼，成何體統，丟人臉面，收?。　?

“收你大爺，下手真特么狠，不就罵了你一句，至于往死里揍我嗎？”秦觀倔強的豎起中指。

關秦會被陳道先蒙騙，他可不會，他清醒的很。

“休要胡言亂語，為師這是在指點你?！标惖老仁缚诜裾J。

這孽徒，腦子轉的真快，前一秒還被蒙在鼓里，后一秒就洞若觀火，轉瞬之間，念頭通達，跟換了個人似的。

“你都不否認我罵你的事，你果然有在監視我。”秦觀掙扎著坐起，目光幽怨，“你是不是想辯解，為師根本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莫名其妙。”

陳道先欲言又止，想說的話被噎在喉嚨里。

很快，他平靜神色，悠悠道：“為師，這是在關心你，怕你受人蠱惑，誤入歧途，那胡圖單，最不是東西?！?

“居然敢坑我的徒弟，徒兒，你等著，我這就去拔他頭發，替徒兒你出氣?！?

不容秦觀開口，陳道先丟下一句話，溜之大吉。

徒留秦觀一人在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