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圓石桌上放著一束向日葵，年代已久的柳樹下根系已經強壯的裸露在外面自由蔓延了，青草規規矩矩的散布在周圍。

其實秦子顏長得并不是很好看，她只是似雙非雙的眼皮，不算大的眼睛，不是特別挺得鼻梁，不很性感的嘴唇，她的臉部輪廓分明，臉盤很小，長得中規中舉，一眼看上去真不算什么大美女。

但是長時間看，仔細看，你就會看到她的眼睛里裝著魔法、瘋狂、危險、天堂還有罪惡，你總是迫切的想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生日過的可開心？”旁邊坐著的洛希嘴里雖然調侃著秦子顏，但是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怎么來了，不怕秦子墨要發瘋啊。”

剛說完話，溫姨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兩杯茶和一碟水果走了過來，秦子顏說了聲“謝謝”后便轉移了目光。

但是洛希卻看見這女人眼里充滿了對他的厭惡很反感，他大概猜到了可能是因為秦子墨，反正他也不常來這里，便不去計較什么，很快，溫姨放下東西便走了。

“她快瘋了，你和秦叔叔多去看看子墨吧，讓秦叔叔跟她親近一點，你跟秦叔叔說秦叔叔絕對會答應的。”

他今天是帶著憂郁和懇求來的。

“她，她可是一個本來就沒什么底氣卻要故作氣勢凌人的強者，倔強的像電影里的行尸走肉，只要還沒死就會一往直前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喜歡自以為是，喜歡自導自演，導演爸爸的態度想法、我的態度想法、你的態度想法、外人的態度想法，然后自己在導而優則演，把自己整天關在屋子里按照自己的邏輯想法將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分析一遍，憎恨一遍，你讓我去看她？我可沒那殊榮見這樣優秀的年輕女導演。”

她突然對秦子墨準確的概括，讓洛希有點意外。

“你怎么突然這么有概括能力了？”洛希經不住笑了。

“我新發現的個人天賦。”她莞爾一笑。

“自從秦叔叔打算把所有固定資產和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送給你做生日禮物后，她最近更嚴重了。”

洛希又憂愁了起來。

“那你得把她媽媽從墓里挖出來，重新生她一次，我去找她她更嚴重。”

她像個小孩子在耍賴。

“多關心一下她，或許她能好一些。”

洛希的臉上卷起了深深得擔憂。

“你都無法安撫她了，我和我爸還能做什么，她最討厭我了，而且每次見她，她在爸爸面前比我正常多了。”

“好了，知道了，我會叫爸爸去的，我也要去嗎，她看見我更嚴重。”

看著洛希滿臉的愁容和走投無路，她同意了。

“你不去的話秦叔叔會想要自己去嗎，去了也是立即走。”

“好了，我知道了。”

她答應了，或許事情可以從這里尋找一些機遇。

“子顏，你最近變了，你.........”洛希起步要走時突然又停下來說。

或許所有的人都發現她變了，變得平靜了不少，溫順了不少。

“變一下不好嗎？”

“我覺得很好。”

天色已晚，客廳里灰色的煙霧緩緩飄散，黑亮的長發鋪在沙發上，眼里那烏黑的瞳孔空洞的盯著天花板，她和秦子顏長得完全兩個類型，一個淡凡，一個濃美。

秦子墨穿著一件白色長吊帶裙躺在沙發上像這個屋子里有著百年積怨的女鬼，桌上那束黃玫瑰與她格格不入，一件黑色毛衣放在旁邊，是一件粗麻花紋路的男士套頭毛衣，是秦子墨親手織了一個月才完成的。

秦子墨躺在沙發上思索，不受控制的思索，她的父親，她的男朋友，她的妹妹，公司的職員們，她周圍僅有的這些人，讓她想了十幾次。

她的父親偏心，她的妹妹備受偏愛嬌蠻無理，她的男朋友或許不愛她而只是可憐她，她的下屬表面對她卑躬屈膝背地里卻嘲笑她的身世。不只現在，她活到現在一直想的就是這些。

她漂亮能干，但她的父親卻只喜歡妹妹，那個被寵溺的不像樣子的妹妹是父親明媒正娶，那個有錢人家女人所生，而自己雖年長卻是窮困潦倒的女子所生，這個眾所周知的事實幾近要殺了她，活活剝了她身上的皮。

剛剛洛希來過電話，她問了他，為什么不關心爸爸的決定讓她有多難受，多崩潰。洛希百般哄勸后，最終放棄。

洛希說陪她去看心理醫生，她無視。她問洛希，為什么沒有告訴她今天去看了秦子顏，洛希說讓她不要這樣疑神疑鬼。她問了他，為什么沒有告訴她今天不來看她，洛希說讓她不要無理取鬧。

她掛了電話，心里的聲音說，洛希對她的憐憫馬上就要消失不見。

秦子墨轉過頭去，一行眼淚迅速從眼角留了下去，讓她的眼睛更加清澈，她看著桌上的黑色毛衣，那是她想送給洛希和解的禮物，她想承認錯誤結束冷戰，承認自己自卑、嫉妒、偏執，但洛希沒有來。

她記不清五年來反反復復做了多少次這樣的事情，從自卑妒忌再到吵架再到被哄然后和好，到后來自卑妒忌然后吵架再到道歉然后和好，她不受控制。

她起身胡亂套了一件外套拿著那件黑色毛衣出了門，在洛希家樓下停車，一路小跑著上了樓，開門，燈黑著，洛希在床上躺著，她進了門，黑暗里，它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女鬼。

“我給你織了毛衣，但你今天沒來。”

她站在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臉龐，但能看見她眼里閃的光。

“我很累。”

洛希沒有動，他在床上背著秦子墨躺著。

“去看秦子顏，因為她出身好，什么都不做還有資產拿，你現在看清形勢了。”

她哭了，秦子墨身上的所有一切都很凌亂，包括她的表情還有她的心。

“我們分開一陣子吧，子墨。”

洛希累了，五年里秦子墨冷不丁的就會開始無緣由的懷疑，然后認定自己是上帝一樣的肆意揣測別人的想法，盡自己努力的去懲罰那些讓她心生疑慮的人，但她卻無論如何也傷不了秦子顏一分一毫，因為她是秦善水的寶貝女兒，這樣的強兵利器讓她欲罷不能卻束手無策，她將不能報仇的郁悶全部灑在了洛希的身上，洛希盡量接在手里，如今太重了，他已經扛不起來了，他掀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好，你一早就想說了，合乎情理。”

她打開緊閉的窗戶將那件黑色毛衣扔出了窗外，從窗戶吹進來的風將屋子里的窗簾胡亂飛舞，秦子墨走了。

洛希坐著，他早料到會這樣，隨她去吧，在他面前她已經病入膏肓，在其他人面前她比誰都正常。

黑暗里，洛希第一次沒有追出去，第一次說分開兩個字，第一次感覺無力，以前每一次她的嫉妒和自卑發作時，他都會遷就理解，每一次她的道歉承諾說出口時，他都會欣然接受。

每一次的妥協讓他身上漸漸壓上了一顆會長大的石頭，現在這顆石頭長得像山一樣大，他呼吸困難，但他舍不得，但是沒有他，秦子墨或許就會正常，因為除了他，秦子墨在任何人面前都沒有這種病，沒有他，秦子墨或許會不治而愈，不妨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