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一吹，吳學道冷靜不少。

拿到鑰匙的第一時間，他就返回了山水居。

里里外外看了兩遍，確認什么東西也沒丟，才徹底放下心來。

走在大街上，撿漏的忘乎所以，已經徹底消失。

甚至熱鬧的地攤，都激不起他的興趣。

兩天來，過山車似的經歷，沖擊實在太大。

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差點“走火入魔”。

要不是鑰匙丟了，驚懼讓他從得意中清醒，指不定惹出什么大禍。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冷月齋跟前。

本來，吳學道想過，找機會，用異能教訓教訓常胖子。

但經過剛才那些事，這種心思淡了很多。

當然，如果對方硬找茬，他也不會客氣。

冷月齋內，常胖子正和鑒定師父古大成，招呼三位客人。

三人中兩個老外，一個翻譯。

看兩個老外的樣子，是爺爺和孫女。

爺爺要依靠翻譯和常胖子交談。

金發碧眼，身形高挑的孫女，則偶爾蹦出兩句中國話。

聽著沒有半點外國口音，似乎是個中國通。

吳學道有些不解，就這水平，還配什么翻譯，這不多此一舉嗎？

常胖子見吳學道來了，和古師傅交代兩句，迎上前，眼帶笑意的說道：

“吳賢侄，錢湊夠了？跟你說了，不著急，沒有就先欠著。你看你，還親自送來了。”

未等吳學道搭話，又接著道：

“現金？支票？還是轉賬？”

聽著“吳賢侄”的稱呼，吳學道就一陣反胃，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不答話，反而沖著談的正歡的老外那邊，笑著道：

“哎呦！不錯啊常叔！都開始做起外國生意來了？這是要與國際接軌?。　?

“怎么著？賣的什么？讓我猜猜，不會又是正經的龍泉窯玉壺春瓶吧？”

吳學道陰陽怪氣，“正經”二字變了腔調，顯得很不正經。

那邊四人，除了不懂中國話的老·老外，其余三人齊刷刷的望了過來，神色各異。

古大成眼神不善，女翻譯眉頭皺起，洋美女則一臉詫異。

我擦！

不會吧！

我就是隨口一說。

吳學道有些不知所措，干笑了兩聲。

常寶山堆著笑，邊把吳學道拉到旁邊，邊沖著翻譯道：

“這位是我侄子，愛開玩笑，不知深淺，不好意思。

本店除了龍泉窯，還有享譽國內外的青花瓷，都是精品，你們盡管看。”

說到最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古師傅，這才又湊到吳學道耳邊。

低聲道：“你想干什么？攪黃我的生意？你這可是壞了規矩！”

吳學道左看看，右瞧瞧，隨口道：

“常叔的話，我聽不懂。”

常寶山無奈，得趕緊把這小子趕緊送走，否則總感覺會壞事，當下直奔主題：

“錢帶來了？”

吳學道銀行卡往桌上一拍，示意對方把賭約拿來。

五分鐘后，接到銀行到賬信息的常寶山，把一張紙遞給了吳學道。

吳學道仔細瞧了兩眼，確認原件無誤后，把紙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常寶山見錢到手，心思一動，擺出長輩姿態，以教訓的口吻道：

“吳賢侄，雖說事情了了，但有幾句話，常叔還是想跟你說說。”

“年輕人，就得多學多看多磨練，千萬別好高騖遠，整天想著撿漏?！?

“打了眼是小，但要砸了招牌，把祖宗基業毀了，那可真成了罪人?！?

“這回有你爹兜著，但萬一哪回兜不住呢？你別這么看我，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見吳學道眼神不善，拳頭緊握，常寶山止住了話頭。

吳學道撕了賭約，就想走來著。

但見常寶山不依不饒，含沙射影的說他本事不行。

又暗示山水居牌子早晚要被搞砸，祖宗產業也會毀在他手里。

實在忍不了了。

打定主意，非得教訓教訓對方，出口惡氣不可。

于是氣呼呼的道：

“什么話，別說的太絕對。我還就告訴你，今天我就要在你面前撿個漏。

讓你好好看看小爺的本事，省得有人一張破嘴，到處胡說?！?

吳學道此舉正中常寶山下懷。

常寶山不惱不怒，輕蔑的道：

“冷月齋的寶貝，都經過行里大拿鑒定，哪有漏兒給你撿？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那可不一定?！?

吳學道看向古董架子。

他撂狠話，不是隨口說的。

表面的不理智，也都是裝給常寶山看的。

老狐貍狡猾得很。

要不顯得自己嫩，不裝得沖動點兒，想撿漏根本不可能。

人家看出不對頭，幾句話一折，東西就不賣給你了。

有看出寶光的本事，吳學道根本不怕被坑，也不怕撿不到漏。

冷月齋都是些瓷器，只有三四幅字畫掛著。

吳學道沒去看畫。

畫兒這種東西，太大，消耗寶光會更多。

不如用有限的寶光，多去看幾件瓷器，撿漏的幾率更高。

眼前有幾樣瓷器，吳學道比較看好。

直覺告訴他，是真品的可能性很大。

凝神看去，果然在一個大盤上看出了寶光。

可惜，還沒來得及高興。

拿起來一看，臉色一黑。

竟然和騙自己上套的玉壺春瓶一樣，又是個古瓷拼接而成的假貨。

看出這點，不是他眼力多高，而是寶光有厚有薄，不成一體。

光交之際，還有細小的裂紋。

“看上了？眼力見漲啊，吳賢侄！這是宋·哥窯葵口盤，熟人價，三百萬?！?

常寶山心中好笑，就你這眼力，還想撿漏？

吳學道小心的把大盤放下，道：

“太貴了，我可買不起。這哥窯的冰裂紋，看的我心驚，真怕萬一拿不穩碎成三辦。你說呢？常叔？”

在三個外人看來，吳學道前言不搭后語。

但古大成和常寶山，卻都聽得心中一驚，冷月齋的東西怎么回事，知曉內情的雙方最清楚了。

這件大盤，就是由三個哥窯殘器拼接而成。

巧手師傅，憑著高超技藝，神乎其神的用哥窯特有的冰裂紋，掩飾了粘黏痕跡。

難道被這小子看出來了？

常寶山暗自嘀咕，嘴上卻裝糊涂，道：

“瓷器賞玩自當小心謹慎，要都像你這么想，干脆誰也別買得了。”

吳學道撇撇嘴，沒再接話。

看好的幾個瓷器，不是古拼就是高仿。

心里直呼，常胖子心腸大大的壞了。

冷月齋左、右各有一個古董架子，左邊的看完，沒有漏，只好轉到右邊。

老外通過翻譯的介紹，明白了怎么回事，也饒有興致的在旁邊看熱鬧。

見吳學道轉過來，笑著讓了讓地方。

吳學道大致掃了一眼貨架，發現這邊和剛才的情形差不多，一個真貨沒瞧見。

冷月齋面上攏共上百個瓷器，不能全是假的吧？

現在他已經把直覺里的真貨，全部排除了。

身體已經有些虛弱了，估計還能再看兩三個。

下面怎么辦呢？

想來想去，也只能拼運氣了。

吳學道看了眼手機，直接取分鐘數字，二十六。

除八，得三余二。

除六，得四余二。

他忘了這是什么算法，但算的結果，其中的余數就是八卦中的第幾卦。

兩個余數一組合，就是六十四卦中的一卦。

大學時，寢室里的老大，家里有人弄這方面的東西。

寢室誰丟東西了，都會找老大算算。

東西找不找得到，沒人在意，主要是算個樂。

這種簡單的算法，一學就會，吳學道就記住了。

現在拼運氣，瞎選不如瞎算。

好歹，瞎算結果只有一個，省得費心選了。

他決定了，這次選不中漏，就直接看靠門邊的最下邊一排。

那個位置，屬于“燈下黑”，被人忽視的可能性大，是漏的可能性也不會小。

現在余數全是二，那就從下往上數，直接看第二排第二個。

第一個，淺絳文字方瓶。

第二個，青花大瓶。

大瓶很高，上邊畫著鳳凰梧桐。

線條還算流暢，但青色淺淡，鳳凰無神，梧桐憔悴。

給人的感覺，很像初學者練手所造，不得精髓。

加上青花顏色不正，吳學道不用看款，就可判斷出，大瓶是民國仿清普品。

但既然隨機數指向這，那就用寶光看一眼。

反正其他的東西，和這大瓶給自己的感覺一樣。

“還沒選好呢？本事不夠，看花眼了吧？這青花鳳棲梧桐大瓶，民國精仿，大師的工，三十五萬?！?

見吳學道盯著青花大瓶，半天不動，常寶山一副看戲的架勢：

“怎么著，撿著漏兒了？要不就來這個，常叔給你個優惠價，三十萬怎么樣？”

吳學道眉頭微皺若有所思，用手摸了摸下巴，道：

“三十萬太貴了，一口價五萬，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