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一旦有了目標,堅定了信念,就會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高三生就是這樣,眼里、心里、腦子里再沒有其他,就只有高考,除了高考其他所有一切都要給它讓路,全都得靠邊站。
但是天總有不測風云。
“子執,你先出來一下。”早自習時秦老師看著正在埋頭苦讀的子執,實在是不忍心打擾他,但是沒辦法,事情緊急。
早上子執的爸爸打來電話給老師請假,讓子執立刻趕回家,他的爺爺凌晨去世了。
子執一下子就蒙了,腦子里像炸了一樣,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家。一路上他都淚眼模糊,頭疼欲裂,滿腦子里都是爺爺的樣子:
有一次爺爺帶著子執去陽河南村趕集,在集上他們走散了,人群里個子小小的子執怎么也找不到爺爺,后來爺爺為了讓他能看到,就爬上了一根廢舊的電線桿頂上,來回張望,這才找到……
有一次爺爺出去賣花生回來,給子執帶了兩個烤紅薯在懷里揣著,路上被冰滑倒了,摔得腿上、胳膊上都是淤青,但是回來紅薯依然是熱的……
還有一次爺爺病倒了,子執晚上照顧他時,他把舍不得吃的芝麻糊留給子執,“給你小六兒,快吃吧……”
淚眼朦朧中,子執仿佛又看到強壯的爺爺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正在和小鬼子拼刺刀……爺爺,你忘記自己是超人了么?超人怎么能死呢?嗚嗚……
爺爺的離世給子執帶來了巨大的影響,讓他久久無法走出悲痛的陰影。這也多少對子執的復習造成了一些影響,情緒持續的低落容易造成厭倦的心理,做什么都感覺沒興趣了。
一轉眼高三就暈暈噔噔的過完了。有人說高三是一個人洗禮的過程,就像是西天取經走到最后一步,都要洗凈身上的凡塵。過程苦不苦?有多苦?經過高考的人應該都了解,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去上高三,讓你再經歷一次高考,你愿意嗎?估計多半是沒有人會愿意再走這一回的。
現在子執也總算理解了為什么村里那個“大學生”幾次落榜后就瘋掉了,換成是誰都一樣,都得瘋。
明天就要參加畢業考試了,子執總感覺心里沒什么底。雖然大學已經擴招了,只要稍微的努努力,基本上都能上大學,只是好壞的問題。據說邯臨大學二百分就能上,只不過屬于大專學歷,就看你去不去了……
熄燈時間早就到了,子執在教室里點著蠟燭發呆,雖然也是整天的埋頭苦讀,如果把讀過的書摞起來,可能比自己都高。可是最后記在腦子里的到底是精華還是垃圾,也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最清楚。
對于未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一樣,現在還沒有規劃,充滿著迷茫。父輩們已是第三代農民,根本就不要指望他們能給你指明方向,一切都得靠自己摸索著前行。
在教室身后的黑板上有文希老師每天更新的“微博”,當然那時還沒有這個詞兒,也就是他,每天把應知應會都總結好打印出來,貼在后面的板報上,他也不管學生們看不看,自從高考倒計時開始后每天更新,從不間斷!
同學們從心底感激文希、張霞、秦子君等幾位老師無私的堅持與付出,也許學生們不會表達、也不知道怎么去表達對老師們的愛,但是誰對他們好,他們心里都跟明鏡兒似的,清楚得很。
這時倒計時上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大的“一”。
往事就像電影一樣一幀一幀地回放在子執的眼前:
“你們是我教過最差的一屆!”還記得文希老師第一次站在講臺上說過的話,這是他慣用的套路了。
“我就沒見過你們這么差的學生!”秦子君看著通宵網游的學生第一次發火,恨鐵不成鋼。
“你說說你一個農民的孩子,要是考不上一個好的大學,你將來可怎么辦呢?”張霞語重心長地數落著子執。
“快,送醫務室!”文希抱著突然暈倒的李飛,向校醫站狂奔。
……
面對離別現在同學們心情都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在走廊上把練習冊撕碎,像雪花一樣扔下了樓,這一下可炸了鍋!畢業生們都開始爭相效仿,好像扔的不是紙,是這三年來積壓的情緒,一下子就釋放了出來。那些碎片就像他們三年來的記憶,帶著他們的酸甜苦辣,帶著他們的青春歲月緩緩落下,在樓下鋪滿了厚厚的一層白紗。
這個時候老師們和學生會之類的也都表現出了理解,只要不暴力破壞一般也就不管,大不了明天組織低年級的打掃就是了。當然畢業生也都是從新生過來的,也都曾經打掃過。況且他們現在已經都是成年人了,辦事有分寸,只撕本子不撕書。
這將是高三生的最后一個晚自習,學生們都依依不舍,久久不肯散去。
臘油不小心掉袖子上了,同桌張笑斌說有辦法,墊上報紙用烤熱的小刀就在背面燙,并且持續了一段時間神奇地把陳明永的衣服烤焦,這可是他剛買的外套。看著她可憐的眼神陳明永也就沒有怪罪,畢竟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
連曉麗突然轉過頭來把張占問傻眼,她說:“張占,你到底喜歡誰?”
說實話當時張占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那么的勇敢,他說:“你!”
所以,這一百步總要有人先邁出第一步,那剩下的九十九步自然就順理成章了。
……
文科班的蘇晨佳走到理科班,坐到袁中奎前面,非讓他給唱首歌,其實小袁不是一個那么隨便給人唱歌的人,當然唱得難聽只是一方面原因,關鍵是怕丟人。
只見他想了想,選了一首難度低點的《不讓我的眼淚陪我過夜》
聽完蘇晨佳就表情痛苦地走了,好吧,“我說我不唱你偏要我唱……”小袁也覺得冤得很。
……
劉家棟最終為他的晚熟付出了應得的代價,一直暗戀著的劉斌到最后也沒敢說出口那句喜歡她的話,只是跑過去說了一句:“你可別把我忘了啊……”最后他們還是分赴不同的城市求學,各自安好,不出意外,此生將再無交集。
想想也釋然,誰的青春不留遺憾呢?西游記里最經典的臺詞其實就是悟空的那句:世間萬物本來就不圓滿,經書有所殘缺也是必然。
……
關于崔靜嫻自習時睡覺咬桌子的事原本只有李飛知道,因為當時他就坐在她的后面,看得一清二楚。當時答應她不外傳的,可是今晚李飛沒有管住自己的嘴,然后他現在正被小崔追著在教室里圍著中間一列課桌轉著跑,這距離連起來估計能繞二中操場兩圈……
高紹陽最終也沒能等到高娜的回復,他的那個表白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杳無音信……
郭峰最終還是沒有和裴靜走到一起,種種原因吧,可能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情竇初開的年輕人都還是懵懂時期,難免會走一些彎路……
有些人真的走到一起,也未必就會幸福,家長里短、柴米油鹽會把曾經的美好都消磨殆盡,所以,把青春放在那里慢慢的懷念也好,在未來的某一個瞬間再想起曾經的她,你可以默默地對自己說一句:這樣也挺好的。
…………
子執不禁想到:“如果一切真的完美了,是不是才是另一種不完美的開始?”
“走走,出去啊!外面可熱鬧了,你坐這發什么呆呢?”小菲坐過來捅了捅他問道,即將到來的高考讓她興奮不已,剛才在走廊上尖叫著撕本子的人里就有她。
“在想,明天的考試。在想,以后的路。”子執緩緩說道,看著她的眼睛里開始閃著光。
“嗯,別想太多了,順其自然吧。”小菲沒心沒肺地說著,“剛才有個文科班的家伙居然還敢向我表白!讓我直接給罵走了,想在這個時候亂我心志,找死呢吧他,你說我這么做是不是有點過分?”
子執直接無語了,你那可不叫“有點”過分……
大家最后在秦老師的勸導下,終于放下各自的執念,回去休息了,睡太晚了會影響明天的考試發揮。
明天會怎樣?誰知道呢!努力過了,就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