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大伙兒齊心協力搬運樹葉,將要大功告成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幾聲恐怖的叫聲。大伙兒驚得停下手中的活兒,連忙朝四下里察看。
由于天色將晚,誰也沒有看清楚剛才吼叫的是什么東西。大家靜靜地等著,希望那家伙再次發出聲響,以便摸清楚他的確切來處。
大螞蟻的棺槨已經全部被枯枝敗葉覆蓋,看不出原來是朽木還是尸首,只是在地面高高地突出一塊,有點像現實中的墳墓。如果不是怪叫聲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行動,螞蟻們準備在向大王的墳塋行禮后離開。眼下,他們只是呆呆地望著這堆高聳的落葉,不知做什么才好。
“在那兒!”忽然其中的一只螞蟻叫道。大伙兒立刻轉過身去,朝著那方向看去。果然,在不遠處的草叢里,有一團黑色的怪物在蠕動,有點像蜘蛛又有一點像毛蟲,身子彎曲著前進,行動十分緩慢。
蟻群中沒有誰站出來勇敢走向那家伙。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勇士的出現。小螞蟻觀察了一下同伴們的神色,感覺自己重任在肩,必須挺身而出。于是,他從蟻群中走了出來,朝那個怪物走了過去。在靠近之前,為了探清楚那家伙的脾氣,小螞蟻故意弄出了些聲響,可對方并沒有什么反應,好像聾子一樣繼續在那兒蜷縮著慢慢移動。
“小心。”在小螞蟻快到達目標時,老管家的一聲大喊,嚇得小螞蟻連忙后退了幾步。等到他看時,他發現那家伙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圓球,還朝前滾了好遠。小螞蟻停止前進,決定再觀察一會兒。
圓球繼續朝前滾動,一直滾到大王的墳墓邊才停了下來。螞蟻們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們還是指望小螞蟻能有所行動,去揭開這個怪物的謎。
暮色已經將森林與天空和大地融為一體,小螞蟻看看天色,覺得此時采取行動十分危險,于是示意大伙們散去,自己留下來繼續觀察。
可是,螞蟻們沒有一個離去的,全都站著一動不動,對小螞蟻的喝斥充耳不聞。無奈,小螞蟻只好讓大伙兒陪著自己一起守夜。
夜色悄悄地降臨,森林里一片漆黑。這是小螞蟻們第一次在這樣烏黑恐怖、樹影林立的黑暗中過夜。每個人難免提心吊膽,為自己捏一把汗。而且還有那神秘的怪物潛伏在大螞蟻的墓前,至今不見行動。
“他該不會是來盜墓的吧?”小螞蟻心里猜想著,不過立刻又否定了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因為他覺得:“在這堆枯葉下面,只是一根朽木和一具僵尸而已,他盜去有什么用呢?毫無用處啊!”他以前只見過和聽說過人類把螞蟻當成美味的食物或神奇的藥物,他還沒看到過有其他同類或異類把他們當成可口的食物的。所以,這個奇怪的家伙應該不是竊賊。
在深黑的夜幕里,小螞蟻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大螞蟻墳墓的所在,至于那團怪物,他根本看不清楚,即使對方有細微的動作,他也看不出來。小螞蟻挪動身子,想靠近些觀察動靜。
他慢慢地移動身子,向著大王躺著的地方靠過去。他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踩著樹葉時發出的沙沙聲。他生怕驚動了那圓球,只得停一步前進一步,努力讓自己不要弄出聲音。
小螞蟻有點后悔這么快就把大螞蟻葬掉。如果大王還沒有被枯葉埋葬,他還可以向他訴說一下森林里此刻正在發生的一切,談談他此刻孤獨心慌的感受。這種寂靜得可怕的夜是他在來森林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就是他被埋在廢墟中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害怕過。他總覺得四周有千萬雙發光的眼睛在暗處盯著他,讓他心中戰栗不安。
不知是小螞蟻過于緊張踩到什么還是那怪物開始了行動,猛然間,小螞蟻聽到了一聲石頭落地的聲音。他情不自禁地朝那家伙看了看,只見那怪物舒展開了身體,圓圓的身子瞬間變成了一條長繩。
小螞蟻停止了前進,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他的那些同伴們在遠處一動不動,依然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小螞蟻的身上。
接著,那怪物又變回了原形,像個絨球一樣在樹葉上滾動。它旁若無人地做著自己的游戲,一會兒縮頭一會兒伸展,就像那種搖頭晃腦、口水直流的傻瓜一樣,自得其樂。
小螞蟻這還是第一次目睹這種自娛自樂的游戲。不過,他越看越煩。從自己的立場來看,他倒是希望那家伙來個猛烈一點的動作,以便結束他這種漫漫無期的惱人等待。“也許這家伙不是來搗蛋的,只是路過此地玩玩而已,本不該這樣大驚小怪。”小螞蟻越想越覺得是自己和同伴們多慮了。
那家伙自顧自地玩著,根本沒有覺察到旁邊有一大堆小小的觀眾。小螞蟻轉過身示意同伴們離開,不必在此苦苦守候了,純屬杞人憂天、虛驚一場。
小螞蟻是最后一個離開現場的。在同伴們都離去后,他在那兒繼續呆了一會兒。他想單獨再跟大螞蟻說說心里話。此時,他已經忘記了那怪物的存在,只是一個人喃喃自語:“大王,你就靜靜地在這里安息吧!你一直都比我幸運。包括這一次,有這么多人陪著你到森林里來,把你安頓在這兒,總算是心有所歸,功德圓滿。而我呢,雖然活著來到了這兒,但是現實總是比想象的殘酷。森林也并不是理想中的天堂。在這里,有著那么多我不認識的面孔和不熟悉的事物,處處暗藏著殺機和你爭我奪。我本來想來到這兒以后什么也不管,只是過安安靜靜的生活。可是,我的心還是沒法安靜下來,也就談不上過安安靜靜的日子了。我現在發覺,那些小家伙們在失去你之后,就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讓我沒法逃脫。我擔心,如果他們沒有我,會在一夜之間就全軍覆沒。我知道,你不愿這樣的結果發生,我也一樣。所以,我必須比他們更堅強地活著,至少帶領他們度過初到森林的這段日子。孤獨的時候,我就經常想起曾經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即使是苦難和不幸,在現在看來也是幸福的。也許是經歷了太多,所以總是懷念過去,我感覺我的心在加速老去,老到感覺死亡就在面前。說真的,我倒希望我早點死。這樣,我也就可以和您一樣,安然地躺在地下,什么也不操心了。我該走了,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小螞蟻對著大螞蟻的墳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知他是在心痛大螞蟻的離去,還是在悲嘆自己的命運。之后,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當螞蟻們第二天早晨來到大螞蟻的安息之處時,他們發現他的墓旁多了一具尸體,那是小螞蟻的。他什么也沒有留下,就走了。
螞蟻們牽成長長的隊伍把大螞蟻和小螞蟻包圍在中間,他們默默地走著,無聲地祭奠著這兩位死去的首領。他們中間沒有誰知道昨天晚上他們離去之后現場到底發生了什么。不過一定發生了些什么,不然小螞蟻怎么會死去呢。還有,那個他們目睹的怪物也不知去了哪兒?肯定是這個怪物殺死了他們的新首領,而且逃走了。
他們繞著大螞蟻和小螞蟻走了一圈又一圈,卻沒有一個提出要為小螞蟻報仇。也許他們自知力量不夠,或者根本就只能聽任自然擺布。好在其中還有幾個有頭腦的,站出來建議大家齊心協力為他們的兩位國王筑一座牢固的墳墓,讓他們長久地在森林里安息。
于是,螞蟻們迅速散開來,搬的搬泥土,運的運落葉,造的造墓穴,忙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