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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奪鋒

可當我綁好第三處標記時,突然發現前兩處標記看不見了······此時的能見度,變成伸手不見五指。這······

不用再想了,楓岫不讓我走出寒光一舍。

你······

終于、正視我了!你不會棄我不顧、你······會來尋我!

不了解你的人,會以為,你是為了某種“用途”,才不準我離開。但我知道,這看似不尊重人的強迫,其實是,你無法坦呈的——

守護。

我蹲下身,雖然還有些氣,但還是希望你早些來。因為,饑餓使我更寒冷了。

很早之前,楓岫就知道越重要的感情,越得——懶!懶得看、懶得想、懶得行······方能占據主導地位,不自亂陣腳。

剛才不能怪自己,實在是伊突然闖進眼里——一張小臉,瞬間,演示了從喜極到懊惱、從詫異到委屈。四種表情急劇變化,避之不及,以至于,最后的念頭竟是——不該出手擋伊!傷了、失去依靠,本就惴惴不安之小娃······

是說,讓小娃娃抱一下、能怎樣!

伊又蜷縮著,抱著自己雙膝了······背朝吾,抽泣傳來——不用水鏡,楓岫就重溫了,小娃各種哭泣模樣······緊急想辦法之時,小娃突地站起,不及反應——頭也不回、一言不發、走了?

······

楓岫想:生氣好,生氣從來比悲傷,容易處理。

只是,楓岫看見地上的淚痕了,點點滴滴記錄著成年人對無辜稚子之‘碾壓’·······伊——來此所有淚,不會,都因自己冷淡才流吧?到底還是——

翻轉羽扇移來茶盞。水鏡中:

小人一邊哭一邊路也不看地向外闖。注意腳下、別摔跤!樹枝會劃傷,山路跌落······會骨折!

楓岫預估小人軌跡,施術蕩平了地上的山石和樹杈。

······伊慢下來了,有時踉蹌······疲累,更難注意腳下······伊停下了!

楓岫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伊莫名其妙抓了一把土,然后,淚落入土······“寧戀本鄉一捻土,不戀他鄉萬兩金”之意?突然——伊用土狠狠在臉上抹了兩把!

心,揪一下······他怕土里的砂石,磨爛幼嫩的小臉······他有一個不好的猜想,不由得踱起步來······

派人叫伊回來吃飯——有了這個不顯山露水的臺階,已經非常勞累的孩子、還能如何倔強呢······暫停、擔憂!

結果——

伊拒絕回來!楓岫擔憂加重......小人要、出走么?走了兩個多時辰······還涂花了臉······

直到,伊在樹上綁標記,并核準前兩個綁定第三個,楓岫終于不能騙自己——出走!不是散心,是鐵了心、要走!先不管,伊如何得知直行之法,單說,不現身就讓伊自己繞回來,顯然不行了——楓岫起術,用大霧挫敗小人!

伊突然抬起頭,直直看向自己——

羽扇一晃,茶水濺出!

原來,忘了把茶盞放下,用扇子撐了茶盞一下午。楓岫走去把茶盞放在桌上,坐下來繼續看·····

剛才一瞬間,伊便發現是自己阻撓么?楓岫不知,小人是智慧,還是敏感。但楓岫預感到,自己恐怕不是,小人對手——

歸根結底,見伊凍得瑟瑟發抖,自己不可能無動于衷!一旦生病,這么小,會不會損傷難復······而伊、全然不考慮、夜晚山上溫度降低,堅定不回!

被霧障,遮擋視覺的,不單人,還有野獸。萬一躥進什么·······不用野獸,就是條狗,沒有雞蛋大的手怎能敵擋?不能等!楓岫前去找人,心下一片哀嘆:相比,自己在這一會兒站一會兒坐,人家可是蹲下,就不動窩了!

不以常理、審時度勢之蠻橫生物,吾是大人······不與小兒、

一般見識!

如果,你每天都留意著一人的腳步聲,那么一個月后,你就能聽出他的腳步聲與別人的不同。所以,當柚子走到近前,我沒有抬頭。

也不知、擦擦土。灰頭土臉······還沒、回心轉意!“......吾不過,阻爾近身。爾就哪怕餓死,也要一去不回?”

他不慢卻矜持的語調,久違了......只是,似乎隱含一絲怒意......我沒想好說什么,便沒有動......不算沒有動,因為我一直在發抖。

突然被他攬住,拔地而起!我重心在后,急忙順著他的力道猛勁向前,結果,一頭撞在他身上碩大的珍珠上,疼痛與反彈,幾乎讓我仰出他的手臂!

楓岫立馬回收我的小腿,摁在他身上。另一只手在我后背托了一把。我得以穩住身形,只是,早已蹲麻的部分,正好被他緊緊箍住!那股酸麻勁兒,令我攀住他的肩就拼命掙扎······

他劈手就把我摁住,克制地說,“爾之氣性......”

“腿!腿麻了!”我趕緊打斷他,尖聲痛叫,“啊啊啊!”

······他似乎完全不解“腿麻”緊迫、片刻才謹慎地問;“那條腿?”

“兩條腿!”我一邊氣憤地大聲說,幾乎哭出來了,一邊竭力扭動身體抽出腿!

終于、感知了我的急切,他立刻斜讓出我的一條腿,本來托在后背的手飛快拂過我的腿,“別動!再一下便好!”

把我換到另一手臂上坐著,讓出我另一條腿。他拿扇子的手不方便,我趕緊一把抽出他的扇子,跌在他身上······果然,劇烈的痛麻立消。我心有余悸,不敢坐實,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盡量向上爬,把肋下擱在他的肩膀上。

而他······

虛虛地攏著我,一直待在原地待我平復······剛才,腿麻都沒哭,現在,哭了。

“為何,又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為何忽然愛哭了,一點氣都忍不了······以前,別人聯合起來、當眾、欺負我——我都······

不敢哭。怕——別人因此,

更加欺負我。

“你肩上的珍珠·······隔得很······好像,隔進······肋骨里了······”

一滴、兩滴、三滴······

越來越急,小聲浸潤土地····叫人······

隔疼了,就隔疼了!

·······

肩膀······后背,消融了。

不然,打開袍襟······裹懷里·····

楓岫——錯開袍袖之上珠子,用手臂撐在小姑娘腳下,分擔下壓力量。

緩了好久,我才扶著他肩膀站直,并,找回思路,“你知道么?”

“······什么?”

“我一直很冷,所以,哪怕蹲得腿發麻,我也從不坐凳子,展開身體更冷啊......你自以為,保我一世溫飽。然而,我就連在你眼前時,也沒有一刻兒暖和過。”

如同,你為保湘靈一世平安而遠離她,殊不知,你這樣的行為讓湘靈生不如死——你過世之后,湘靈亦失了生之樂趣,面臨抉擇時毫不留戀地奔向了死亡。所以,你要知道——

“你以為的好,是我真正的痛!”

·······

他伸了手,輕觸我的手背。感覺到我的冰冷,他立刻移向更冰冷的指端緊緊握住。

我痛叫出聲,“啊啊啊——”

他馬上松開,拿著我的手,在眼前仔細查看看,“爾要何等娃娃,說便是!這是做甚!”

他鮮少直白地指責別人,更不要說怒斥。印象中,他的櫻花精背叛時,他才如此······怎么回事?是我錯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看著愣愣的我,他頓了頓,卻終于,在看過血肉模糊、滿是土沙的雙手,難受地抖一下兒眉頭。

·······我在你心里,比我認為得,要重得多。你······果然,一直在掩飾對我的感情!這一發現,讓我既驚喜又自豪。恨不得,將此刻兒你心疼的模樣拍下來,看你還敢不敢再裝成冷漠!

......好吧,你敢,而且,你馬上就會這么做——

你,在佛業雙身手下幾番生死,連個幫手也不找。如今的仆從,也不過是刀無極的“眼睛”。你的身邊沒有人!連一個自己的仆從,都沒有!作為智者的你,不會不知道眾志成城的道理。但你游斗于幾大勢力之間,由始至終都是一個人!這便是,你與素還真最大的不同——

所有的苦,你一個人受。你不愿他人受,哪怕一點點兒······所以,你始終孤身一人,不要戰友,不要同伴!

這,是你獨有的,深入骨髓的,一種極致的——

溫柔。

你走在一條充滿危機和付出的道路上,你拒絕與愛人同行,也拒絕與普通人同行——你變得、越喜歡誰,就越冷淡誰·····你也是、這樣對我。

柚子啊——你這“毛病”,我來治!

我沉下臉說:“我怎么能說?先是感激涕零,卻無以為報的救命恩人,再是生死榮辱仰賴的衣食父母。我該怎樣,再向你祈求?該怎樣向三月不曾一語,連陌生人尚不如的你,開口?你——教教我!”我說著說著,不由得有些怨氣。

他沉默了,眸色發暗,昭示著動怒,“爾、小小年紀——”

我打斷他:“年級小怎么了?難道年紀小,就可以沒有自尊,就可以貪得無厭地索求,不必付出!”只頓了一下,我就想起湘靈一生的悲哀,都源自你的自以為是。你還想如法炮制我,不由怒上心頭——

“女人怎么了!難道是女人,就只能躲得遠遠的,看你一個人對敵!我不!我要用我的方式,和你一起、戰斗!既然生于荊棘,不能披荊斬棘,便該死于烈火!就算,和荊棘同歸于盡,也比死于淚水好!長痛不如短痛、嗯呢——”

我哽咽了一下,“不是,還有你相伴身旁么·······我想:那一刻兒,定然比、年年離索,兩不知!死于孤燈獨影中······來得好!”

他瞠目結舌了。很久之后——

他垂下眼簾,冷淡而輕慢地說:“這跟男女,有何關系?戰斗?汝么?送人頭,都送不到跟前,戰團外圍就被轟成渣了。”

“所以,你就單方面決定一切——在感情萌芽時,你用距離將它扼殺,你問過湘......你問過我嗎?或許,我的感情來的比你早;或許,對于你來說,能承受的住,但對于我,卻是致命之傷······

在感情洶涌時,你用冷漠將它湮滅,你問過我么?對于你來說,這是讓我遠離危險的最佳辦法。但、對我來說,

卻將我的一生······化為

廢墟!”我努力吸鼻子,止住悲聲······

“人之一生很漫長,每一年,都刮來春風。即使是廢墟,也能重建。”

哪怕,我明示我們的心意,你仍不為所動!不······你沒有一點兒磕絆,就回答了!

“你?早、就想過這種結局、”既然、你早知湘靈的心意······那你,還要‘推倒’她?!

“別主導我的每一步,別將我迫入,你為我規劃好的人生!是我在生活,還是你、操縱我生活?!你,憑什么干預我的人生,甚至,主宰我的人生?我是你的敵人么?我是你的下屬么?我是你關在籠中,肆意挪移的寵物么?說白了,在你的心底,女人的名字就是弱者......并肩作戰什么的,根本不用考慮。只有離開你這個危險源,才是保命的方式。“

如果······我掰不過你,那么這一次,你們還是免不了、悲慘的結局!“你······知道女人是有感情,有意志,有思想,與自己平等的人么?你知道······對他人起碼的、尊重么?你知道·······知情權、選擇權么?兩個人交往,憑什么你一個人、全權決定?!”

所有權利,都不是別人賦予,而是,自己爭取。所以,楓岫并不打算糾纏——

“尊重啊——戰友之尊重,是以鮮血和生命,獲取。”他依舊不緊不慢,“還是要——戰友之藐視吧。”

“······所以,你選擇藐視我們。然后,用你鮮血和生命,交換,我們的無病無傷。可、我不要!”如果,能輕易動搖你,那么湘靈的一生不會彌漫哭聲。直至你死時,湘靈才知道你對她有情。我——早有準備!

“擁有與放棄,來回拉鋸;

信任與懷疑,重復思索;

生命與愛情,何取何舍·····可惜了、自以為是的‘智者’——你一次、都沒選對!

我······下面的話,不能給第三個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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