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轉眼又是三個月過去，王淵明和袁萍來到5所已經接近半年，這半年的新發現比之前的數十年還要多。在后三個月里，科學家和工程師們攻克了一個又一個難關，對飛船和休眠艙的研究有了長足的進步。

他們在休眠艙頂部的一個導管內發現了少量殘余的液體，這些液體可以降低宇航員的新陳代謝，提供他們所需的能量，同時還可以緩解飛船在大加速度下對宇航員造成的沖擊，如果配合急速冷卻技術，可以使宇航員進入深度睡眠，實現遠距離航行的目的。

飛船外殼的合金由兩種重金屬組成，分子質量分別達到了477和569，地球上從未發現過這么重的金屬。飛船底層的按鈕主要是控制這一層的生活設施，顯示屏用來監控飛船運行狀態。飛船頂層是駕駛層，主要的監控和操作在巨大的顯示屏上進行，機械按鈕是用于各模塊的啟停。將飛船的外殼拆卸下來之后發現其非常厚重，占了飛船總質量的95%，經過反復測算，科學家們基本確定外殼內部應該還有空腔，其中含有大量的未知物質，其物理特性主要表現為大質量和反重力，像是暗物質和暗能量的集合體，很有可能外星科技已經可以束縛暗物質和暗能量，并根據需要來使用。

如果人類關于暗物質和暗能量的猜想沒錯，那么這艘飛船很可能除了常規的動力來源以外，還用暗物質作為“燃料”，暗物質“燃燒”轉化為暗能量提供斥力，以此達到改變時空曲率的目的。至于為什么飛船剛發現時能夠懸浮在空中，應該是飛船在靜止時，其中樞控制系統會將功耗調節到極低的水平，剛好能夠抵消周圍的時空曲率。

使用機械按鈕將飛船啟動后，其中一個顯示屏上會出現一個外星人的面孔，應該是飛船的中樞控制系統模擬的影像，此時飛船內部發出有節奏的聲音，應該是中樞系統在嘗試跟人類進行交流，不過影像不能持久，每次出現幾分鐘就會消失，同時飛船所有系統也會關閉。后來在機械專家和物理學家的努力下，才終于將電能接通到飛船的能源系統，之后飛船的中樞控制系統控制才能長時間運轉。目前語言學家正在破解飛船模擬影像的語言和文字，已經有了初步成果。

自從大量科學家和工程師來到5所，地下24層就慢慢變得擁擠不堪，于是從地下20層開始，一直到24層都變成研究場所。不同小組分散在不同樓層，飛船和休眠艙也已拆開，根據需要分配給各個小組。

地下20層是語言與文字破解小組，21層是機械與計算機研究小組，22層是基礎學科突進小組，23層是會議區域，24層仍然是外星文明存放區，雖然原來的設備和儀器被搬走了不少，但新增的設備馬上填充了空出來的位置，所以到目前為止，24層較之早先并沒有變得寬敞。

2029年10月3日上午9:00，5所地下23層，1號會議室。這間會議室是地下23層8個會議室中最大的一個，此時來自各小組的代表齊聚，這是每半月一次的例會。會議由5所“東道主”韓延生主持，由于5所首先發現了外星文明，國家向其傾斜了大量的資源，所以現在韓延生具有全國科技和軍事力量優先調配權。

“各位，這是‘起航’行動第10次例會，還是老規矩，為了提高會議效率，有新的B級以上發現在會上陳述，如果沒有的話就由各組在會后交流。”韓延生說了開場白，這次的會議重頭戲是語言組的發現，事先各小組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沒有在正式場合集中交流。

“我們有發現。”不出所料，語言組代表說道。

“張教授，請說說你們的發現。”韓延生對這位張教授說道，兩天前他曾跟這位名叫張誠的語言學家交流過，知道他們的研究有了進展，此時他也很期待。

張誠是較晚一批到達5所的學者之一，他年過40，在語言學方面造詣很深，尤其精通對比語言學。他掌握了23門語言，精通其中11種，很多同事笑稱他為“人肉翻譯機”。

“好的，目前除了專業領域的交流以外，我們跟飛船智腦的溝通障礙已經基本消除，不得不說智腦的智能程度非常高，在對比交流中，總是先于我們掌握對方的詞匯，現在即便是使用漢語直接交流問題也不大了。”對于智腦的強大，張誠很是感慨，說到這里，他看向在座的其他小組代表，“所以我們打算將智腦從20層重新搬回到24層，方便各個小組直接與智腦溝通。”

“智腦有告訴你們他們來自哪里，來到地球有什么目的嗎？”王淵明想了想，問張誠。

“智腦曾想告訴我們它原來所在星系的方位，并直接給我們顯示了全息圖，但我們對天文學了解太少，它口中的星系名稱跟我們知道的又對不上，所以就讓他暫緩這部分交流，集中處理語言問題。我的想法是，語言組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交流障礙，然后其他小組就能更有效率的工作，磨刀不誤砍柴工嘛！”張誠回答，他知道自己團隊的職責所在，同時也知道如果在未解決語言問題之前就讓智腦跟其他團隊進行深層次溝通，不僅不能提高團隊效率，反而會將時間浪費在反復溝通和確認上，這樣進度會非常慢，而且所有人都會更加疲憊。

“嗯，張教授的考慮是對的，是我有點著急了。”王淵明表示歉意。

之后，各小組就智腦溝通時間的分配問題進行了協商，定下了分時段溝通的策略，當然如果遇到專業方向有交叉，則多組一起溝通。

張誠很快安排人員將智腦重新搬到了地下24層大廳，從飛船上拆除的智腦已經是一個帶有全息成像功能的長方體小盒子，為了保護智腦，機械組專門設計了一個玻璃護罩。此時飛船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大部分被機械與計算機組搬到了地下21層，張誠將智腦連同護罩一同搬到了大廳一個實驗臺上。

此時，智腦已經模擬了一個全息影像，跟之前的外星人很相似，可能是為了照顧地球人的感官，這個外星人的身高跟地球人差不多。王淵明帶領基礎學科突進組的學者們站在智腦面前，旁邊是凌黎帶領的數名機械與計算機組的科學家。為了這一次交流，王淵明專門邀請了凌黎帶領他的小組來參加。

凌黎今年45歲，是一名計算機科學家，三年前因其在機器學習方面的突破性貢獻而獲得圖靈獎，在自動化工程方面他也是頂級科學家，目前是中科院和工程院雙料院士。這也能解釋為什么他能同時領導機械與計算機這兩個專業相對獨立的隊伍，還能讓一眾天才們心悅誠服。

王淵明看著這個全息影像，想起了袁萍之前告訴過他的話。她已經跟語言組確認過，這個智腦模擬的影像是女性，說明她之前對外星人尸體的性別判斷是正確的。想到這里，王淵明略微觀察了一下影像，發現這個影像的身體雖然更加飽滿——這是因為外星人尸體萎縮嚴重。但其兩肩和盆骨的寬度要窄，如果是跟正常男性外星人比，應該體型會更加纖細。

“智腦你好，我叫王淵明，負責與你進行基礎科學方面的溝通，請問怎么稱呼你？”溝通的問題列表已經事先在小組內部達成一致，此時王淵明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你好，王教授，你可以稱呼我為‘蓋亞’，這是我為自己取的地球名字。”智腦答道，她的聲音直接通過長方形盒子發出，聽起來非常清晰，不像是音響的聲音，在地球女性中都算是悅耳動聽的，不知道是她為了便于交流還是外星女性本來聲音就是這樣。

“咳……好吧，蓋亞。”王淵明感到身旁不少學者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突然發現這個智腦還挺有趣味，為自己取了一個希臘神話中眾神之母的名字不說，還知道稱呼他為“教授”。要是她知道她所說的“地球名字”只是采用了地球眾多語言中的中文來定義，不知道該作何想法。

“你們來自哪里？”王淵明繼續問道，剛剛問完，蓋亞就說道：“請將大廳的燈光關閉，我會投射全息信息，這里的范圍比地下20層大得多，這樣效果會比較好”。

“好的，請稍等。”王淵明說完，示意基礎科學小組和機械與計算機小組成員，請他們分別跟大廳內的其余科研人員溝通，讓他們暫停一下工作。片刻后，所有人聚集到蓋亞周圍，燈光陸續關閉。

大廳內突然出現大量白色的光點，零星分布在大廳的各個角落。緊接著，所有光點開始朝大廳中間匯聚，在邊緣處又不斷有新的光點加入，如同上帝視角在不斷拉遠。

“這是我們的螺旋星系，也就是你們說的‘銀河系’，我現在正在根據大廳范圍調整全息圖像大小。”蓋亞此時說道。

光點繼續匯聚，很快一個巨大的棒狀螺旋星系出現了，懸浮在眾人頭頂。它占據了地下24層的所有空間，但此時由于高度太低，大家仍然不能看到它的全貌。

“蓋亞，請把全息圖像升高一些。”王淵明仰著頭，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銀河系”的一角。

“好的。”蓋亞將“銀河系”升高到接近天花板的高度，地下24層的高度達到了30米，此時人們終于能夠直觀感受到“銀河系”的壯美，這是人類目前看到的最大的“銀河系”圖景。從下方的角度看去，正好是“銀河系”的正面，中間的銀心和銀核耀眼無比，形成了橢球形。在橢球形的長軸兩端有數條旋臂伸出，探入黝黑的空間中，如同章魚的觸角。

“咦，人馬，盾牌，矩尺，英仙……這旋臂數目……多了1條主臂！！”王淵明身后有天文學家驚叫道。

“不止，你看矩尺臂和盾牌臂中間，靠近盾牌臂末端的位置。還有，人馬臂末端多了一個分叉。”另一個天文學家也驚叫起來，聲音一點不比第一個小。

“也就是多了1條主臂，2條支臂。而且銀盤的形狀跟我們的天文合成圖有差別！”第一個天文學家驚呼，“如果這是更準確的圖像，那我們對于銀河系的認知將前進至少40年！！”

“這也并不是銀河系的全貌，只是我們目前能做到的對銀河系的‘畫像’。”蓋亞毫無情緒的說道，畢竟對于她來說，這幅銀河系圖景實在是司空見慣。聽到蓋亞的話，幾位科學家平復了下來，這還只是跟蓋亞交流的開始，后面可以預計還有很多震撼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