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沒下兩天又停下來了，初中部的人又要回歸體育課了。

在體育課上，余明最討厭的應該就是男子一千米長跑了。沒有跑多久自己就跑不動了，再加上這么干冷的空氣，喉嚨不知道得難受多少。

體育老師叫男生到跑道上來，女生一會兒后跑，果然這次少不了一千米長跑，余明嘆出口氣，很不自信：“這次我要是考在了前十名，我就把班長的桌椅給掀翻！”余自己只是腦殼一熱，隨便說說，以為沒有人會在意的。

“哦，兄弟們。你們剛剛都聽到了。余明說只要讓他跑進前十名，就把他同桌班長的桌椅給掀翻！??！都給我跑慢點！”高安京永遠在這個時候是最積極的。

“不是你這么認真的嗎？”余明哭笑。

“這不得認真一把，你天天對班長那叫一個百般溫順，什么事情都幫她做?？隙ㄒ茨惆寻嚅L的桌椅掀翻了。必須得跑慢點啊！”

余明無奈，只怪自己平時對莊曉瑩幫的太多了。還忘記高安京是一個非常喜歡吃瓜的人。

“得嘞！”在班上，高安京的兄弟一大堆，基本都是跟著他的步伐走的。有幾個本來不愛說話的男生，也被他帶起來，也喜歡上在班上起哄捉弄女生了。他這么一說，這次肯定會一呼百應，看來這件事要當真。

“哎，我隨便說說的，那不要這么當真，行不行？”余明急了，攔住高安京解釋。

主要是自己從來沒踢過班長的桌椅，也沒在她面前生氣過，所以說這樣的話自己也會尷尬死。該怎么踢？踢完之后又用什么脫口？這完全不是他一個社交能力差的人能臨時想出來的。

“你說都這樣說了，你還想收回去，那你這不是不講信用嗎？就這樣吧！”高安京甭管他怎么解釋？這話已經說出口了，已經無法阻止了！

然后高安京動員他的十幾個弟兄排在最后幾條跑道，讓余明站在第一條跑道。

“班長，等一下被踢了是你，你總得說幾句話?！备甙簿┻€嫌事不夠大，還詢問一下等下受害者的感受。

“余明，我告訴你，你一定要跑到前十名去！加油！等一下你踢的時候，我把書柜挪開點，不然你一踢把我書柜也給弄翻了。”余明下巴都要驚掉了，林艷逸居然會允許這件事。

“現在好了，雙方都妥協了，那開始跑吧！”高安京得到這個結果非常滿意。“班長，你說我怎么踢你？我踢完之后，我該怎么辦？那不得尷尬死……”余明的最后一句聲音啞了。

“你踢，你隨便踢，你踩幾腳都沒關系。等下我扶起來就行了，你看你平時總是幫我嘛，這也體驗些踢我桌椅的快感。呵呵呵……”林艷逸微笑。

這算哪門子快感？這叫怪感?！昂美查_始跑了，快點?！斌w育老師等不了他們墨跡。

“跑！”

高安京那群人還真是行動派，只要一聲令下，全部把速度放到最緩，感覺就跟在公園里散步一樣的，就差開始走了。

不到十秒鐘，余明就已經沖到了第五名，他回頭看到被自己甩掉一大截的男生：“你們當真啦？”

“跑你的！”

余明欲哭無淚，這榮譽得的有點……這樣的情況只堅持了半圈，體育老師過來找茬：“你們那群人是在干什么？走路是不是？你們那群人走這么慢的，等下再給我加跑五圈！快點跑上去！”

5圈這就不是一丁點的事情了，他們那群人有些已經動搖了，但有些還是堅持。

又跑了小半圈，有些人已經超到余明前頭去了，很顯然，他們不想被罰圈，但是高安京還是帶著三四個人跑在最后頭。

“你們這四個人，罰圈！再提不上來，再做50個俯臥撐！”體育老師惱得不行，沖著他們幾個大喊。

“安京……”余明第一次這么叫他，叫得非常親切。他眼神里都是對他收快點收手吧。

“走！”高安京的眼神里只剩堅定。

跑完了一圈高安京的速度也只提上來了一點，超過了兩個人而已，余明知道一般情況下，以他的實力妥妥的第一名，但是今天這種情況是特殊到底。

“加50個俯臥撐，隨便你們跑去吧！”體育老師已經被他們整得受不了，再這樣罰下去就沒有師德了。

“還不上來嗎？”余明回頭看了好幾次高安京，名次已經落到12名。

“你快點跑。別人都追上去了?！备甙簿┭杆倥艿接嗝魃磉?，用力推了他一把。

余明再回頭看他時，他豎起一根大拇指。

“……”

跑完一圈的時候，女生加進來跑了，但是余明看到林艷逸還在操場的草地上。他跑到她身邊的時候，放緩了點速度：“你怎么還在這？”

余明跑了過去，聽到林艷逸的一聲：“我跑不了，就向體育老師申請不跑?！?

跑不了？真是奇怪了，最近她還活蹦亂跳的，怎么今天跑步就跑不了？

到一圈半時，余明的耐力就已經極限，名次就落在高安京前面一位。

“快點跑！”高安京在背后抽他的脖子。

“跑不動了……”余明跑得停下來。

“跑不動了?。堪嚅L在你身邊，你就沒有跑不動的時候！班長都想讓你這么做了，你還不快點跑！”班長是余明耳朵里的軟肋，一觸到這個詞就與自己的極限無關了。

他終于又跑起來了，速度快了許多，但是還是和第十名拉了一大截。

第二圈他又看到了林艷逸的梨渦淺笑，飽滿的溫柔從花苞的間隙中緩緩流出來，全部灌進余明的心里，滋潤了他的心田。

余明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心電圖就平坦了。他感覺身體沒有那么累了，又可以跑起來。

林艷逸的笑給他全身都打結實了，終于又把腿抬起來，飛奔上去。

在彎道的時候速度瞬間拉滿，甩掉了一批男女生。可余明的體力又開始警告他，速度慢下來一些，本來這時候他已經累得只剩走了，但是他還要堅持跑下去。

實在不行的時候就把步子邁大，反正總得走的遠一點。

余明聽得到他后面有男生在嘲笑他這個別扭的跑步姿勢，就和超級馬里奧一樣，但他不管還是繼續跑，因為這樣才能讓自己有體力在最后階段去沖刺。

還剩小半圈沒有跑完，余明現在已經累得剝筋離骨了。剛想跑起來冷風又刮得更凜冽了，冬天里非常干燥刺骨的冷風。

這時，他覺得自己真得跑不下去了，后面的人確實甩掉了一大截，但是自己前面還有兩個人要超呢。

意志在堅強，體力不允許。他的雙腿差不多麻木了，跑不起來但是又停不下來，導致他像僵尸一樣拖著一條腿走。

臉部已經凍僵了，展示不出任何表情，痛苦也只能積壓在心肺里。肺在向他腔訴被灼燒的痛苦，心在忍受疼痛勸他他放棄，腿在盲目中做最后殘余反抗的掙扎。

他呼出幾口燥熱的空氣，擰緊嘴巴繼續跑。他只能這樣在心里安慰自己，到了終點班長會怎樣夸他呢？多跑一會兒就不會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冷風和他作對，跑起來時風就大，不跑時風就停歇。或者說，風至始至終都沒有變化，都只是余明煎熬到推卸責任罷了。

他在心里用奇怪的想法勉勵自己：自己若是去參加班長的婚禮充當新郎的角色。

已經迎來最后沖刺，余明不顧冷風，不顧疼痛，強行行喚醒發麻的雙腿，如雷電一般向終點飆過去，奔跑時的風景很美，很快活。

它超過了一個離第十名還有一個，但是體力想都沒想就給他勒了一記重拳。

他咽下一口氣，艱難地抬起眼睛，看到自己前面的是何雨涵。何雨涵沒有沖刺，右手捂著側腰，肯定是跑的肚子疼了。而且還回頭瞄了一眼余明。

余明又跑起來，但是速度慢了許多，實在跑不動了，眼看終點就要被何雨涵擁抱。自己卻實在無能為力。

他不想接受這一切，就低著頭悶過去。

跑過終點線，體育老師吐槽了一聲：“何雨涵，以后跑步要沖刺！之前保留一些體力，好在這個時候沖刺?！?

“好的。”余明癱倒在操場上，仿佛四肢都要扎進草地里。

“輸了。算了，反正踹班長桌椅也挺尷尬的，這次沒兌現也挺好的?！边@是安慰自己的話，因為班長說想讓他踢桌椅，雖說這是一個讓他為難而且奇怪的要求。但是班長說了什么事，他就該做什么事？就是這樣乖巧呢。

一會兒好余明耳邊出現聲音：“余明快點兌現你的承諾！”這聲音猴里猴氣的一聽就是高安京的?！拜斄肃?！哥。別煩了，累死我了！”余明不想理他。

“啥玩意兒？我親眼看到你沖在何雨涵前面，快點起來！”余明睜開雙眼，剛好額頭撞在了想要扶他起來的高安京頭上：“干嘛呢？不就是踹一個桌椅嗎這么激動?！薄澳阏f啥玩意兒？”

“干嘛呢？”

“上一句?！庇嗝髡麖埬樁紲愒谒矍啊?

“兌現你的承諾，你在何雨涵前頭，第十名。”高安京嘴角拉下來。

“我怎么跑到他前頭去了？我記得我一直在他后頭。你是不是跑迷糊？”余明的迷糊把余明以為很迷糊的高安京給整迷糊了。

“你沒事吧？你昨晚是不是和班長……？神志不清了！我見過這樣對腎不好的，還沒見過搞出精神疾病來？”高安京兩眼斜視他。

“啥玩意兒，你有病吧？”余明一巴掌就打在他腦袋上。

“開房洗澡辦正事白天下床退房神經受傷。這么一條龍的？”

“你有病吧！”余明一巴掌還不夠，又給他腦袋錘了三下。

“別……別！”高安京竟沒有還手，任他打了好幾下，余明也解氣了。

“咋回事兒，你看到的?！?

“在最后的時候，何雨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速度放下來了放得賊慢幾乎停下來。然后你就追上去了，比她先到終點了?！?

“嗯？明明到終點了減速干嘛？”余明真是越來越迷糊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減速你問他去，我怎么知道？”

“跑的肺疼，肚子疼，也不至于把速度直接停下來吧？”余明往四周張望，沒有看到何雨涵人。

“她人呢？”余明明問高安京。

“廁所去了?！卑?，這……憋屎憋尿也不可能憋成這樣吧！他們兩個憨憨就在這里站著傻想，明明就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可就是大腦斷路。

“嗨！干什么呢？兩位帥哥。”林艷逸突然擠進他們中間?！坝嗝髂憧傻脙冬F承諾?！绷制G逸滿臉堆笑對余明笑出一排奶白的牙齒。

“好吧！”余明不再想了，反正現在自己已經到了第十名，也只能回教室去兌現承諾。

回到教室里她無從下手，自己本來就是一個軟弱的人，一般不會對人動粗，何況是和自己關系這么好的女生。

“踢呀！腿一伸，用點力就可以了?！币蝗耗信谂赃厙^，林艷逸在旁邊鼓勵他。雖然在他聽起來不算鼓勵，只能算鼓動。

“踢呀！”班上很多男生起哄。倒是想看看班上最溫柔的男生怎么對自己要好的女生的桌椅動手。

“好好……”余明咽了咽口水，把腿伸過去，輕輕一挪，桌子向前動了點。

“咦～你這也叫踢嗎？沒戲看了?！蓖瑢W們都感到失望，班長……也很失望。不知道為什么失望，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對這次鬧劇很重視。

余明撇了一眼林艷逸，用力一腳把桌子踢翻，把椅子摔在地上，然后把所有書都給扒出來。

他又撇了一眼林艷逸，林艷逸并沒有很生氣而是填滿溫柔的笑容。

身邊的同學都歡呼起來……上課的時候，余明時不時的瞟向她。驀地林艷逸也看到他了：“怎么了？余明?！?

“我把你桌子被踢翻了，你還要自己收拾，你不生氣嗎？你為什么要答應我呢？”

“我為什么要生氣呢？以后不要把自己看太貶了。你看你今天不是跑到第十名了嗎？而且沒太借助別人的幫助，因為最后把你公在前面的只有高安京和他最好的三個朋友。只舍去了四個人?！绷制G逸臉色很和藹，耐心地和余明說過來。

“本來男生跑步只有十多個人，但是后面女生加進來就有30多個人了。這樣高安京的貢獻度就更小了。最后還是靠自己努力，到了這個名次，你不覺得很好嗎？我為什么想答應這件你覺得丟臉的事情，就是我希望你能跑進前十名，而不是希望你做一件沒有意義的梯翻桌子。但畢竟許過承諾就要去兌現?！彼m然說得很嚴肅，但是話總是徐徐流進余明心里。

說完林艷逸給余明一個飽滿的笑容。很燦爛，又很柔和。

“謝謝班長……”余明泯住嘴唇，不知道要說什么，眼里泛起一點波瀾。

“不要做自卑的男孩呀！”林艷逸抓起他的手放在熱水袋上，暖流在他們身上形成閉合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