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北拉近了椅子，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很認真的傾聽他們的對話，并記錄關鍵點。

內心時不時為顧言和張敏的面試話術點贊，心想：今天這趟還真是來對了。

韓微給他們點了咖啡以后，便坐下補妝，看短視頻打發時間。

“你拉我干什么，你松開，你再不放手我報警了啊…”

門口的吵鬧聲驚動了坐在咖啡店門邊的人。

莫小北聞聲看去，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小伙子，很是嫌棄的在扒拉一個婦人的手。

那婦人道：“我兒子是帶客戶看房的路上遭遇車禍的，你們得負責，他現在躺在病床上，需要錢，你們就行行好…”

“你去找撞你兒子的人，你找我有什么用？”那人不耐煩。

“你是他領導，我得找您啊…”婦人拉著身邊的孩子：“你看，這是他女兒，還這么小…”

“該賠錢的公司都賠了。他都沒跟公司簽合同，不算公司的員工，公司體現關懷，賠他點都不錯了”小伙子道。

他掙脫開婦人的手：“這里面一杯咖啡就要三四十塊，你要買嗎？”

婦人被小伙子的話勸退了，她帶著孩子蹲在星巴克門外。

而小伙子坐下來跟同伴抱怨道：“真她媽煩死了，天天來找我，我要跟公司請個帶薪長假，躲躲瘟神！”

莫小北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緊握手機的手，指關節愈加分明。

她突然只覺得胸口很悶，嗓子眼很堵，喉嚨干澀惡心。

她迅速離開座位沖出星巴克，在門外干惡了一會，她回頭看著蹲在墻角的祖孫倆，眼淚情不自禁奪眶而出……

記憶迅速被拉回10年前，那是母親第十次，帶她去找包工頭。

臘月三十，云城縣，街道處處倒掛著福字、貼著祝福的對聯，商店排排大紅色的燈籠，彩旗迎風飄揚，微風拂過，各色氣球翩翩起舞，仿佛與行人表達祝福之情。

雖然才八點，但街道卻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好不熱鬧，男女老少，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就連蹲在拐角在寒風中等候了3個小時的莫小北，看到這般景象，心中都不免有了一絲暖意……

張工頭正拎著早點，哼著小曲，從不遠處走來，李梅趕忙拉住女兒從拐角處，突的竄出來，攔住張工頭的去路。

對方驚得手里的早點都落在了地上，當他看清是李梅母女，一臉嫌棄，邊彎腰撿早點邊道：“大嫂，你怎么陰魂不散的。”

李梅堆著笑容：“張工頭，這是華強剩下5000醫藥費的發票和單據，麻煩您給報了…”末了又補充道：“最后一次了……”

張工頭瞄了一眼她手上的單據，不耐煩道：“大嫂，你誠心的吧…誰大過年的管人要賬啊…你這不是找我晦氣嗎？”

李梅無奈道：“我已經來城里八九次了，每次你都不在，我也知道，你誠心躲我，我們家現在真的揭不開鍋了…”

李梅拉了拉莫小北的手：“你看，這孩子也是次次跟著我遭罪，我五點就來這候著了，她凍的直哆嗦，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我拎了起來…生怕您貴人事忙……”

張工頭看了看正瞪著他的莫小北道：“你知道孩子遭罪，還拉著她一起來堵我，以為我菩薩心腸呢？你做媽的都不心疼，我心疼個屁。”

說完繞過他們母女，往家走，李梅趕緊上前，著急道：“今天這錢，你要是不給我，我就賴在您家了……咱誰也別過年了……”

她轉身看了看身后門庭若市的小超市，撕破臉道：“你這超市也別想做生意，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張工頭撇了撇嘴，不屑道：“你等著，我去拿錢…”

李梅牽著莫小北跟在后面…

“你跟著我干什么，我讓你在我家外面等著，沒讓你跟進來…”張工頭嫌棄道。

李梅只好跟莫小北在超市門口找個沒人的地方蹲下，她看著小北問到：“小北，你餓不餓？”

饑腸轆轆的莫小北，看著母親關切又疲憊的眼睛，不忍說實話，懂事的搖搖頭。

“好孩子，這一年跟著媽受苦了，你別怨我，媽是真的沒法子了，小南太小了，帶著你，人家看到，好歹會有些惻隱之心…”李梅道。

小北不說話，點點頭，伸出小手擦去母親的眼淚。

李梅看著小北，自從丈夫出事以后，這孩子話越來越少，也沒了笑容，卻變得無比懂事…心中頓生愧疚，但沒辦法，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等拿到了錢，媽給你和小南買身新衣服，還給你買愛吃的冰糖葫蘆，我們也開開心心過個年，好嗎？”李梅哄著小北道。

小北露出難得的笑容：“嗯，好，謝謝媽。”

李梅聽到小北居然跟自己說謝謝，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難受，鼻子發酸。

她摸了摸小北的頭發：“傻孩子，跟媽說什么謝。”

母女兩就這樣蹲在超市門口，左等右等，半個小時了也不見張工頭出來。

小北看出母親的焦急，于是說：“媽，我偷偷上去看看。”

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李梅叮囑她不要亂跑，找到人就下來告訴她，小北點點頭。

小北趁人不注意溜進了小超市，他四下沒找到人，看到樓梯，便徑直上去。

二樓有個小房間，聲音嘈雜，她輕輕推門進去，煙霧繚繞，嗆得她輕咳了幾聲。

她看到坐在窗戶旁邊的張工頭，嘴巴里叼著煙，和一桌人在打麻將。

她走進去拉了拉張工頭衣角，那人一看是莫小北，朝門口看了看，沒見到李梅。

便說道：“唉…你怎么上來的？你這孩子怎么一點家教都沒有，怎么在人家到處亂闖…三筒…”說完扔出手里的牌。

“你說給我們拿錢的。”小北道。

“你媽不是厲害嘛，還威脅我說誰也別過年，讓她在門口等著吧，我看她能把我怎么樣…碰…”張工頭吸了口煙，又吐著煙霧道。

莫小北氣憤不已，卻又手足無措，她看著房間里的人，又想著這個包工頭三番五次躲著母親。

她從窗戶向外看去，蹲在墻邊的母親，一邊捶著腿，還時不時往超市里看，她的眼睛刺痛無比，眼淚掉了下來…

她想了想，找了把椅子，爬上窗戶，小心翼翼的抓住窗戶的兩側，大聲道：“我媽沒辦法，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