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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議往事(上)

這一天——

九王爺包了福春樓的場,請漢月國的王子用餐,同時曹相和太傅也會來接待。

木祈年讓木祈風和福春樓的小二把這新鮮的豬肉送過去,讓他留在那幫忙做菜。

妍玖本是想瞇個回籠覺,可木祈風用黃豆傻里傻氣地引誘她,讓她跟著去。

“這,我就不去了吧,這么大的場面免得又有閑碎的人說你?!?

“我給你豆子,你跟我走?!?

木祈風還是害怕見到薛韋不知道說什么,覺得有妍玖在更安心一些。

而且,這一天,他知道阿爹讓他去幫忙是因為九王爺這個親爹要見他,他可以裝裝傻滅滅那個人的心思。

木祈風沒有再等她回答,抓住她的腳把她拎了出來。

妍玖撲騰著翅膀急吼吼道:“好好好!我跟你去!”

木祈風抱著她安撫地順了順她的毛,出門隨小二坐上了馬車。

妍玖感受到木祈風的在微顫,似是不安。【不妙啊,木祈風現在做事依賴我這一只雞算什么事!】

【不行,不行,要乘機讓小風多交幾個朋友?!?

她小聲對木祈風道:“你不與小二講講話?他不是什么壞人,你不用怕生,多與人聊聊廢話,聊著聊著就熟絡了?!?

木祈風緊閉著薄唇,一個字也不說,瑟瑟低頭看著她。

曹相會在樓上看他,他在醞釀著待會兒下車時要怎么在曹相面前扮演一個癡兒。

妍玖奇怪,他怕生人不會怕成這樣吧,那天出來抱著她買水果的時候也沒見他這樣。

難道是因為那天出來,留下了后遺癥?

小風從小沒了娘親,沒有母愛,這個做爹的又是一個工作狂,讓他一個人在一個院子里看書寫字。也不見他的爺爺奶奶,缺少愛和親情的澆灌,性格內向。

今天老爹突然讓他去福春樓幫忙,一下子要鉆進人群里,里面認識的只有她和薛韋!嗬!難怪要我跟著去!

木祈風注意到快要到福春樓時,泫然欲泣。

妍玖看著他心疼,捧著他的臉蹭了蹭,心疼道:

“喲喲~不哭不哭,阿寶不哭,別怕,這里沒有壞人,阿寶乖……”

木祈風身體寒粟,時不時瞟向周圍人,膽顫地抱著她,哭著走進福春樓。

他還納悶怎么演要說些什么,現在妍玖幫他全演了,讓他在心里松了口氣。

樓上——

曹相捏了捏胡須,看著樓下抱著母雞的男孩,若有所思道:“倒也有些本事,馴養了只會說話的母雞?!?

嚴太傅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扶手:“都怪我,早些年沒有注意九王爺膝下有一子。這孩子思母過疾,竟癡傻做到這個地步,也罷也罷?!?

曹相還想借這次謠言煽動太傅內心對九王爺的愧疚把木祈風帶進宮,讓他身處險境挾制九王爺。

可眼下木祈風癡傻想母認母雞做母親,還把母雞馴養得像人一樣,太傅又是心疼孩子的人,斷然不會讓他去到宮里那個陌生的地方,他想算計九王爺難上加難。

【只能重新計劃一下了!】

休息間內——

妍玖做出男友力的動作道:“小風,別怕,放心大膽地與人交往吧。出了事我保護你,誰要敢欺負你我啄瞎他的眼睛!”

木祈風嗤笑了聲,“你不叫我阿寶了?”

“我好歹也是一只母雞,讓你偶爾體驗一下被母親關心保護的感覺,緩解一下你心里的害怕,也是可以噠,”

她瞟向他拋了一個媚眼,沉浸式抱住自己挑眉道:

“怎么樣,有沒有被我感動到?!?

“噗~”木祈風捂嘴笑了聲,“嗯,感動?!?

“喂喂,不能這么敷衍回答我啊?!?

“一點都不怎么樣。”

妍玖晲了他一眼,眨眼下一秒變了個深情的表情,語調也變了,向他伸出手道:

“你應該這么說,小玖啊~……”

她還沒說完,正發揮著她那撩人的戲劇演技時,薛韋“啪”地推開門:

“小風!你沒事吧!我剛剛聽小二說你狀態不好!”

妍玖指著這個氣氛破壞者氣呼呼,“你進門都不帶敲門的嗎!”

薛韋撓了撓臉頰道:“???我,抱歉,我這不是太擔心木兄了嘛,小玖你這么寬容大度就莫要與我計較啦?!?

妍玖心里飄飄然,“好,本姑娘原諒你了。”

木祈風起身放在桌上一袋打開的黃豆,“我沒事,小韋,我們下廚吧,小玖你就在這里休息?!?

小玖,他剛剛叫我小玖了。妍玖猛地點點頭看著他們出屋后開心地在地上打滾。

哦嚯嚯~小玖,小玖,被他這么叫著感覺好好誒。這是又拉進了和他的好感,讓他對我改觀了嗎。

那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擔心會被煲湯了。

妍玖心里開心地飛起,躺在一旁的軟塌塌上,滿足地啄了口豆子。

先睡一覺吧,醒來后又有香噴噴的白米飯可以吃。

還沒躺多久,屋里進來了一個生材魁梧的男人,他身穿藍色云紋綢緞衣,腰間束著金玉帶。

她瞇著眼睛看向他,是一張與木祈風有幾分相似的臉,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留著黑黝黝的胡須。

尤祈煜湊近彎腰端詳地看著她。妍玖坐正了身體,睜開眼睛問:

“你是小風的親爹?”

尤祈煜一驚,笑道:“你真的會說話?是他教你的?”

直覺告訴妍玖小風的這個爹絕非善茬,“對?!?

“你是怎么學會的?”

“那你告訴我八哥為什么會說人話?!?

“你還知道八哥?八哥可不會如你這般?!?

“小風整天對我自言自語說得很多,動物都是有感情的,我不想學都難?!?

“那他都對你說了什么?”

“他說他討厭拋棄他的人!討厭讓他變成一個人的人!”【先探一探他是否對小風有情】

尤祈煜神色微怔略顯憂傷,妍玖心里松緩,可她不敢保證這家伙是在做戲,通過她把他的表態留給小風。

他突然失聲大笑著,斂去神色,“是該討厭,是我先拋棄了他們母子在先,連柔兒死后閉上最后一眼我都不在?!?

妍玖頤指氣和道:“你有自知之明,我會告訴小風的。”

“他過得好嗎?”

“木叔每日匆忙埋頭賺錢養他!他一個人在院子里天天看書!練武!

沒有朋友!沒一個人陪他說話!木叔出去運貨的時候他一個人在家!病了還沒有人關心!不注意的時候一個人暈倒在書房!醒來還要自己給自己熬藥!自己給自己做飯!在陌生的人群中會害怕無助!

這樣活著你說他過得好不好!”

妍玖想起過去不好的回憶加之小風的遭遇氣憤到極點。

尤祈煜聽她這話以為是戚柔的靈魂附到這只雞身上罵他,眼眶一熱,眼淚奪眶而出。

“阿柔,是你嗎?你回來照顧我們的兒子了。”

妍玖一怔,急吼吼道:“大叔!打住打??!我不是你的妻子,我叫妍玖!是你兒子養的寵物雞!”

尤祈煜回過神,擦了擦眼淚,“抱歉,是本王失態了?!?

“我也就隨口說說,想看看你的態度,他也沒說過剛剛我那番話,你要是真疼他,真心的話你還是等與他見面的時候說吧?!?

“好,謝謝你,以后還需要你多多照顧他了。”尤祈煜恭敬對她作了一禮退出房間。

妍玖嘆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仰頭嘖了聲,【剛剛,那些回憶……煩!】她瞟向桌子看了眼里面的黃豆,連她現在最愛的黃豆也不想嚼了。

尤祈煜并沒有去看木祈風,而是先去接待王子,吃完飯后送王子進宮。

他在意妍玖說討厭拋棄他的人的話。他想等為兒子掃平一切的時候再與兒子見面,先不把他帶到身邊讓他身陷囹圄。

眼下宮里局勢混亂,還不如表現得不在意的好。

兒子還小,以后讓兒子磨練的機會多得是,先不要讓那些人注意到兒子的存在。

到了晌午,木祈風有些失落地回家。上一世這個時候他見了那位父親后被太傅帶進宮與那些皇子讀書,他那位父親極為疼他,天天往宮里跑。

他還想著待會兒要是見到他,裝傻黏他一會兒,讓他把王府遷到仁安鎮,然后慢慢勸他放下與舅舅的仇恨和篡位的念頭。

現在他也沒進宮父親也沒來看他,那些老匹夫改變計劃,也不知道這以后的局要朝著什么方向變。

書屋內,妍玖安靜得異?!?

木祈風見她不開心便問:“小玖,你怎么了?”

妍玖回過神,半睜著眼耷拉著腦袋道:“沒,你看書吧,我坐在外面透透氣。”

她說著喪喪地走出屋,坐在院里的那棵楓樹旁。

此時天邊金黃的霞光滿灌,橙紅的楓葉乘風而行。

冷風瑟瑟,刮著她的身體越來越冷,也讓她的意識越來越清醒讓她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木祈風也出了屋,坐在她身邊懶洋洋道:“相處這么多天,我們也算朋友。你有什么不開心的可與說說,我替你解憂。”

他改變要她死的主意了。妍玖看起來像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一般受到刺激的人才會失憶,他會找到妍玖殺他及所有事情變成這樣的原因。

妍玖傷心地看向他,又扭頭看向天邊,半晌道:

“我給你講個小女孩的故事吧。

小女孩是家里的小老三,因為是女孩子,爸爸媽媽只關注她的兩位哥哥,她成了家里的家務機,干活動作慢了做得不好了就會被爸爸媽媽罵。

一家人買一頓肉吃,卻唯獨只給她吃一口,要是多夾一塊爸媽就會罵她打她的手。

那兩位哥哥經常在一起,從來沒有把她當回事,她與他們也說不上話,家人看她就像看奴隸一樣。

她努力學習,攢著獎學金和國家補助,想著拿到點資本后與他們分家自己生活。

因渴望被愛渴望被關心,在十八歲上大學的時候迫不及待接受了追求自己的一個人,與他發生了關系。

她不知道那男孩子有性病,兩個月后發現身體不適的時,她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她得了癌癥活不過二十歲。

她抱著一絲希望向家人求救,可家人嫌她骯臟干了丟臉的事把她趕出門,那個男孩子和男孩子的家人也是如此。

他們都嫌她很臟很惡心,用著百般說辭說她的不是,逼她離開他們的世界?!?

她嘆了口氣,停頓下調整著情緒。

“后來呢?”

她咽了口口水繼續道:“后來,她很絕望想要自殺,一個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淋雨,沒有掉一滴眼淚。

突然,一個五歲的小女孩遞給了她一把新的雨傘,還給了她一顆糖,告訴她不要難過不要淋雨,淋雨傷身體讓她趕快回家。

那五歲的小女孩說完后牽著媽媽的手走了。

她感到很溫暖,她沒想到原來這個世界可以這么溫暖,她要好好活著去期待更多的故事。

她打著傘坐在椅子上哭了一會兒,回去與家人吵了一架。

如她所愿,她從原來的戶籍中離開,自己擁有了一本戶籍,然后借貸款去做手術住院。

院里的護士都很照顧她,而且在醫院的那幾天無論干什么,她發現都有人給她讓路,只是陌生人而已,可所有人都對她很好。

那時候她覺得,活著真好。

出院后,她租著一間小屋子生活,一邊學習一邊做化療,也在朋友的鼓勵和幫助中她活過了二十歲,她的病完全好了。

畢業后的四年里,她找到了工作,在朋友的幫襯中還完了所有的貸款。

再后來,她嫌棄工資低又換了兩份工作,發工資的那天她吃了一只燒雞,結果自己變成了一只雞來到這個世界?!?

木祈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好把手搭在她的背上。

“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來有點難過而已,我自己待一會兒就能自愈了。

小風你們對我也好,我并不討厭這個與過去不一樣的世界,變成雞的這幾天我也過得很開心。

我相信未來無論發生什么,生活一定會變得越來越美好,陽光,像這落日一樣讓人看著溫暖?!?

她說著,在這橙金色暈染著天空和大地的晚霞中飄起了細屑的白雪,白雪隨著刮起的冷風和枯葉飛著。

妍玖興奮地跳起來,“暖雪!下暖雪了!再下大點吧!哦——!

要是明天,后天能堆起來,我們就可以玩雪了!”

她高興地在木祈風周圍跑著,踩著落在地面上融化的雪。

木祈風雙手撐著地面,側頭對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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