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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睡美人不說晚安
  • 沈暮蟬
  • 12975字
  • 2021-12-09 11:28:17

1

清園購買任務圓滿完成后,寧瑤的情緒高漲很多,整個人非常自信也非常滿足。早先決定離開家獨自跑出來找工作,說心里不忐忑當然是假的,一個年輕女孩子離開家庭的溫室闖蕩進陌生的地方,多少會讓人覺得害怕,但是在這些擔心與慌亂中,總還是會有一些好事發生的。

比如工作氛圍不錯的有二工作室,比如……那個仿佛遠離塵世的聞人拍賣行。

她一走進辦公室,陸秘立刻笑嘻嘻地迎上來,告訴她:“寧瑤,恭喜你轉正了。沈總讓你去一趟他辦公室。”

寧瑤一愣,不是吧,還真的轉正了?

她敲門走進沈南朝的辦公室,里面一室恬靜,連魚缸里的金魚都靜止不動,好一個悠閑的下午。

再走進去一些,就看到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甜食,而沈南朝正靠在窗邊的搖椅里,身上穿好閑散的白襯衫,扣子七七八八,下半身是松垮的牛仔褲,鞋子也沒穿,就那么隨意的靠在搖椅里,枕著手看《三國志》。見寧瑤進來了,他把書塞給旁邊的有二,唇角一歪,起身給她倒了杯牛奶。

“寧瑤,轉正了,開心嗎?”沈南朝看起來心情不錯,倒完牛奶,又赤著腳走向冰箱,拿了塊蛋糕放在她面前,“對了,你要做聞人助理的事,你知道了吧?去了聞人身邊要溫柔一點,耐心一點,多陪陪他,多跟他說話。這么多年來他都是一個人,應該很寂寞吧。”

原來是因為聞人淮才給她轉正的啊,看來上司和聞人淮的關系是真的很好。寧瑤低頭喝了口牛奶,好甜,又吃了口蛋糕,也好甜……上司真是對甜食喜歡得不能再喜歡了,不過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甜食形象,倒是挺符合他的。

“怎么,不想去?”見她不說話,沈南朝輕輕挑眉。

她當然是想去的,只是那個人身上太多秘密。她搖搖頭,說:“能為公司效勞我當然很樂意,只是我還不太了解聞人先生,擔心合作的過程中會出現什么問題,就像上次那樣。如果方便的話,沈總可以再給我講講聞人先生的事情嗎?比如,他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出入都有保鏢?”

沈南朝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認真道:“沒人了解他。你只要記住,不要突然接近他,不要跟他聊工作以外的事情,不要告訴他這個世界的正常人是怎樣生活的,這就夠了。”

還有……他突然瞇起眼眸,有些探究地看向她:“你之前究竟對他做了什么?”

“誒?”

沈南朝忽然起身,湊近她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然后摸著下巴,喃喃道:“沒化妝,但是也算很漂亮。不過聞人那家伙就是個耳根清凈的老僧,根本不關心女人,那么到底是為什么,他竟然破天荒同意你了……”

一直不接近女人的那個家伙,居然沒耍賴留下了寧瑤……

沉思了一會兒,他露出一個笑容,“記得每周給我做工作匯報。我對他最近在做的事情很好奇,神神秘秘的,肯定有問題。”

神神秘秘的事?寧瑤想起那天在清園看到的情景,試探地問道:“聞人先生好像在找一件重要的東西,沈總知道是什么嗎?”

沈南朝想了想,道:“他在找東西?有可能是那個……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古董,他一直在找的,應該只有他爺爺留給他的翡翠玉佩了。”

原來是爺爺的東西,寧瑤笑了:“那他跟他爺爺的關系一定很好。”

沈南朝若有所思的嘆了口氣,“是啊,因為是遺物。”

寧瑤一怔,想到聞人淮在找那個翡翠時認真的神情,不由得心里有些惋惜。

就算漠然如他,心里一定也有這樣柔軟而不可觸碰的地方吧。

清園內。

窗外是綠蔭靜謐,而老宅里,原本陳舊古老的一切,如今已整潔一新。所有簾子和地毯都換了新的,每一樣東西都在它該在的位置,只是兩旁的窗子被關得死死的,光線有些暗淡。陳經理滿意地打量了一圈,沒有一絲怠慢——畢竟,有新主人要住進來了。

二樓的書房內非常安靜,聞人淮坐在紅木椅上,側影修長如雕刻,他雙手戴著天鵝絨手套,低眉看著手中積滿灰塵的白釉瓷瓶。

陳經理敲門進來:“先生,宅子已經清理好了。關于那塊翡翠被倒賣的事,古董商會那邊已經有了一點眉目,那邊的人提出想跟您視頻會議,我知道您只接受電話會議,已經回絕了。”

幾年前,聞人拍賣行的橫空出世,讓自家先生成了古董商會成立至今最為年輕的會長。又因為先生一向低調,各古董商在驚嘆聞人家神秘勢力時,紛紛想出各種借口想要接近先生。可惜,一切有目的的接近都是徒勞。

他輕點頭,聲色如水:“翡翠的事,讓他們調查的時候小心謹慎一點,不要打草驚蛇。”

陳經理輕聲回:“我明白。”

說完,陳經理一抬眸,看到工作臺上多了幾張奇怪的照片,仔細一看,竟是上次老館長提到的臨城鐘表展上展出的鐘表細節圖。

“先生什么時候去了臨城的展覽?”

“我出沒出過門,難道您不知道嗎?”他挑了眉,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極輕極輕的笑意,“我已經很多年沒看過展覽了。”

陳經理沒再說話,往年的各地博物館的展覽,其實都是有安排的,每次博物館都會特意在夜間閉館,讓聞人淮獨自觀賞。但后來,聞人淮覺得太給館長添麻煩,也就不再讓陳經理這么做了。

距離他上一次看展覽,確實已經有些時間了。

聞人淮說:“照片是寧小姐拍的,作為助理,她很合格。”

陳經理想了想,道:“關于這件事,寧小姐那邊我已經和沈小爺談好合同了,只是……您要不要再重新考慮一下?”

“就是她了。”他把玩著瓷瓶,低沉的嗓音沒有一絲起伏,“你也看到了,她不笨。我只是需要一個助理而已,至于她到底是一個普通的白釉……”纖長的手輕輕翻過瓷瓶,看到瓶底的花紋,他的眸中閃過一絲清冷的笑意,“還是北宋的汝窯,對我來說,并沒有什么不同。”

陳經理了然,低眉道:“原來之前買園子,先生是故意在考驗她?這可是您第一次雇外人在身邊,寧小姐的背景雖然沒什么問題,但她為人處世似乎總有點兒出人意料,您確定要冒險嗎?萬一……”

他將手中的白釉瓷瓶放進盒子里,聲音清淡卻不容拒絕,“照我說的做吧。”

2

剛進五月初的夏季,還是微風落花葉的好天氣。清園內,院子里落英繽紛。寧瑤拿著行李,踏著夏季的第一場微雨來到了這里。

今天是她正式成為聞人淮助理的日子。

老宅內,茶香四溢,幽靜如風,這里已經被重新打掃過,只是四周的窗簾都拉得禁閉,讓人覺得有些壓迫。客廳的一座老式落地鐘緩慢的走著,時間似乎都在這樣沉默的氣氛里慢了下來。她放下行李,環視老宅的期間,陳經理從客廳后走出來。

“來了?”拐杖停在她面前,依舊是打量的氣勢。

寧瑤不在意的笑了笑,眼睛不安分的掃了眼老宅內:“請問,我住哪里?”

陳經理用拐杖指了指客廳角落的一間房。最后嚴肅的咳了咳,告訴她,聞人淮派給她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把老主人藏在清園里的古董找出來,尤其是一塊名叫“白羽”的翡翠。

這件事是最重要的。

寧瑤答應下來,自覺地搬好行李,整理好后,她站在窗外遠眺風景。這里遠山近水,清園遙遙孤立在山林間,遺世獨立般清冷,實在太像聞人淮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不過……他買下清園,難道只是為了找那塊“白羽”嗎?

她猜不透,他的一切,都像一個謎。

從房間里出來,她發現自己還被劃分了可以活動的區域,樓上是她的禁區,而且老宅內外都有很多保鏢。等等……這里難道不是她一個人住嗎?

“為什么我不能到樓上去?”她趴在旋轉樓梯上,仰頭問堵在樓梯下的保鏢。

結果……沒人理她。

“所以這是為了防我嗎?可是我很安全的啊。”寧瑤無奈的抓抓腦袋,保鏢依舊不理人,她轉身準備離開時,忽聽“吱呀”一聲,樓上那道厚重的門,開了。

黑衣人立刻彎身退到一旁,聞人淮緩緩出現在她的視野里。長腿、窄腰、寬肩……筆挺的黑色西裝里是純白如雪的襯衣,再往上看,真真是俊逸秀美,自成一景。

寧瑤嘖嘖贊嘆,果然是好皮相,每次看到他都會被驚艷到,只不過,那雙眼睛真是深邃通透,如一汪深潭般,看不到底。

“聞人先生,你這段時間也住這里嗎?”她歪頭問。

空氣異常安靜,他的目光沉靜如水,從她身上劃過,然后抬起手,向她輕輕一招,“過來。”

寧瑤馬上露出一個微笑,樂顛顛地跑上去了。這一次不用他說,一個清冷的眼神,她就非常自覺地停在了一米之外,“聞人先生有什么指示?”

幾分鐘后,大廳內的深色沙發里,男人長腿交疊,秀氣的細框眼鏡下,眸色平靜。

“選一個。”

關于老宅尋寶,他給她帶了兩個線索。一個是一幅風景圖,之前曾掛在清園的正廳里,記得剛來清園時,看到這幅原主人的親筆畫掛在正廳還有些奇怪,沒想到畫里原來暗藏玄機。圖上被他用頗有風骨的字體標出了布局,可是什么“天罡”、“地煞”,看起來相當復雜。就算他仔細地標了出來,她看著還是有點暈。

她瞄了他一眼,他的坐姿很端正,又瞄了一眼,他到底是怎么看出這些玄機的?玩古董的人,眼睛和腦子都和常人不一樣嗎?

看出寧瑤表情之外的小九九,聞人淮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另一張紙,放到了她面前。

紙上是一首詩,應該也是老宅舊主人的東西。他在詩上畫了線,詩句的正確念法是從中間一個字開始,順時針往旁邊的字連起來讀,這樣就可以知道詩里所藏的地標。

這個線索比較簡單一點,至少地標都是她能看懂的字。

他收起風景圖,“你可以開始工作了。”

寧瑤眨眨眼睛,看著他:“聞人淮,我們這是要——同居了?”

空氣頓時靜了下來。

聞人淮扶了扶眼鏡,起身:“寧小姐,如果你覺得這是‘寄人籬下’更好的說法,那么,是的,我們在同居。”

寧瑤:“……”

看,他其實一直都會嘲諷人的啊。

這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很不愉快的開始,不過寧瑤并不在意,探索這棟神秘的老宅還有這份神秘的工作,對她來說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在老宅里的第一個夜晚,是未眠夜。

大概是換到了新地方,寧瑤翻來覆去沒睡著,肚子有些餓意。她下了床,打開門,只見長長的走廊有些昏暗,白天的雨已經停了,走廊兩邊的窗子不再像白天那樣拉緊了窗簾,夜里的月光非常柔和,像白銀一樣鋪灑在地上。

寧瑤欣賞了一會兒,肚子又開始叫了,得找點吃的。但首先,她得找一下電燈的開關……一路走過走廊,她伸手在墻上摸索著,發現了幾個凸起像開關的地方,但是仔細一看,都已經被膠帶給封起來了。

哦不,他竟然把燈的開關都封死了?!

正在她疑惑間,客廳里忽然傳來了一些稀疏的響動,仔細一聽,叮叮當當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是風鈴的聲音又不像……寧瑤嚇了一跳,輕手輕腳的穿過走廊,停在正對著客廳的大落地窗前,借著朦朧的一層白光,她看到客廳的地上坐著一個人。

昏暗中,男人的樣子并看不清,他還穿著一身隱蔽的黑色,依稀只能看清他曲起的腿修長清瘦,連剪影都很好看。在被他身體遮擋的地方還放著一個東西,剛才那些叮叮當當的響聲就是那個東西里發出來的。

寧瑤慢慢走過去,走到了男人背后,才終于看清了那個東西——是那座西洋鐘。

而且是,已經可以走的西洋鐘。

寧瑤放下心來:“聞人先生?”

地上散落著一地的零件,聞人淮頭也不抬,手上還在作業,微有些不耐煩的低聲應道:“沒有人告訴你,晚上不準出房門嗎?”

寧瑤一怔,回想了一下,陳經理似乎是有告誡過她類似的條例。

“我爸倒是說過,晚上不要出門,會遇見流氓的,你不讓人出門,難道也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她不慌不忙的蹲在他身邊,笑了笑。

聞人淮的手上停了一瞬,他的嗓音在夜間聽來,非常動聽:“是的,我父親也曾這樣告誡我,晚上容易遇到壞人。”

這壞人,指誰?

寧瑤撇撇嘴,不說話了。她仔細望著那座已經被修好的西洋鐘,覺得特別神奇,這夜晚的老宅里,好像什么都死的,卻唯獨這座鐘復活了,上面那些小動物,都生動的跳著舞,像是神跡。

“真的已經修好了嗎?”她問。

“嗯。”他應了一聲,像是從鼻子里哼出來的一樣。

這么難修的老古董居然當真給他修好了,寧瑤靠近了一些看那座終于鮮活的古董鐘,由衷覺得佩服,她很高興:“終于修好了,太棒了!那我們要不要一起慶祝一下?”

男人靜了幾秒,漠然答:“我不喜歡與別人分享我的事。”

寧瑤啞了一下。

只見聞人淮將手上的工具扔到一邊,突然起身,長腿穿過她的身邊,獨自消失在了黑暗的樓道里。

她撿起地上散落的零件,心思沉沉。

落地窗外,有微風頓起,配合著清脆悅耳的西洋鐘聲,好像有人在寧瑤耳邊說,歡迎來到,聞人淮的黑暗世界。

3

按照線索里給的地點,寧瑤開始每天在清園里玩尋寶游戲,哦不,是挖土游戲。第一天她在樹下小心翼翼地挖了很久,最后挖到一個精致的玫瑰胸針。她玩性大發,拿起毛筆寫了一張“今日無所得”的紙條壓在桌上。第二天起來,紙條下多了一行方正的小字:貪污可恥,公物已沒收,罰禁食一日。

她拿出鑰匙打開抽屜一看,昨晚藏在里面的玫瑰胸針,已經不翼而飛。

然后,她真的被保鏢關在清園里整整餓了一天,聞人先生真是言出必行……

第二次找到一塊系著同心結的玉石,她放在桌上,不甘心地附了張調戲的字條:送我可否?

然后,玉石變成了一本字帖,字條上寫著:同心結已收,字不堪入目。

居然嫌棄她字不好看,寧瑤哈哈一笑,其實他也挺有趣的。

她發現聞人淮平常沒事總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做修復工作,這種時候,保鏢都會被派到清園外,往往連陳經理都不能進清園打擾的。

寧瑤總喜歡看小說看到深夜,于是,她總能清楚的聽見客廳或者廚房里的動靜。而聞人淮,他總會在傍晚七點時準時下樓,為自己做個簡單的“早餐”,然后在午夜十二點時,吃屬于他的“午飯”。

午夜十二點,這往往是寧瑤吃宵夜的時候。

有一晚,聞人淮不知為什么沒有準時下樓吃午飯,寧瑤又正好做了宵夜,于是順便為他多做了一份,第二天起床時,發現廚房里只留下空盤子了。

于是寧瑤從那天開始就經常和他間接性一起吃飯。她摸著他的喜好,除了腌篤鮮,還真摸出了不少他的習性來,比如他不吃太油膩的東西,也不吃太復雜的東西,健康營養少鹽少油就可以滿足他,做得好吃的那幾天,他往往會脾氣比較好,特別好說話。

寧瑤悄悄總結了這個規律,也樂此不疲的一步步摸清著他的喜好。

他習慣在缺少零件的時候就放一個盒子在門口,把廢棄的零件都扔里面,寧瑤以前去過拍賣行合作的五金店,每次都不用勞駕陳經理,她研究研究就能明白他需要什么東西。

了解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其實對寧瑤來說是件很有趣的事。

在清園挖了半個月的寶,她和聞人淮一直以這種書面形式交流,真人倒是一次也沒見過。畢竟,那他晝伏夜出,要不是有那些礙眼的保鏢,她幾乎忘記了他們正同居一室的事實。也有什么都沒找到的時候,坦蕩蕩寫上“今日無所得”五個大字,猜測明天他會回什么,結果……她真的想多了,這種情況不管她寫什么,他根本懶得搭理。

起先覺得他是個很難接觸的人,但其實,他只是一個很復雜的人而已。他習慣了享受自己的孤獨與黑暗,但另外一面,他卻又是個很好討好的人。寧瑤覺得,這就像在養成一個單純的孩子那樣有趣,而且,還有更多的他的另一面,等著她去挖掘。

他真的是一個很吸引人的人,她想。

今天找到的是一塊漂亮的石頭,上面刻著一句詩“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咦?寧瑤忽然發現,這條線索找到的東西似乎都和告白有關,難道這些其實是老主人送給自己妻子的東西?等等……她每次乖乖地把這些告白的禮物放在桌上給聞人淮,搞得她好像在倒追人家一樣……

寧瑤的心情有些微妙。不過,這個男人的腦回路一直跟普通人不一樣,表白和倒追什么的,他肯定完全沒概念。

不對,她究竟在尷尬什么啊?她對他一直充滿了好奇和探索的興趣,因為曾經在諸多傳說里聽過他,因為第一次見到這樣一個神秘的人物,可是尷尬?這種情緒卻是第一次出現……

她晃晃腦袋,忽然覺得這段日子,她真是越來越容易想太多了。

時間一晃已經快到五月底,院子里的海棠花都開了的時候,博物館的老館長派人來拿走了修好的清水流音鐘,又送來了新的古老鐘表。聽陳經理說,老館長和聞人淮的爺爺有交情,所以總是把東西托人送到這里來。

今天老館長離開前,寧瑤聽到他和陳經理的談話,這座清水流音鐘,周末就要送到城內的一個國際鐘表展覽會上去了。

外面天光大作,這時候聞人淮應該在休息吧,不知就這么和這座鐘告別,他會不會難受呢?

她昨晚睡不著,就著昏暗的臺燈看了一本關于文物修復師的書,里面有個老師傅,寫到每次將親手修好的文物送走都會非常舍不得,因為那些都是,用修復師的一段人生來打磨好的物品,那就是他們的生命之一。

周末時,寧瑤去了一趟展覽館,清水流音的出現果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沒人知道它的背后曾有過多少次驚心動魄的修復,它靜靜躺在玻璃柜里,將百年前鮮活的樣子呈現給世人。

這個世界上,總會有出現很多讓人嘆為觀止的工藝品,人們都覺得那是奇跡,但沒有人知道,奇跡是因為,有一群這樣的人,他們籍籍無名,他們泯滅眾人,但他們平凡的雙手,是比奇跡更奇跡的東西。

她莫名想起一句話,你能看到更多的光明,是因為有人再為你擋住黑暗。

不知為什么,這句話居然很適合聞人淮,一個很久很久都再沒有見過光明的人。

她拍了照片,傳了一份給老寧,老寧很早之前惦記過這座鐘,很快就給她發了一個大紅包過來,寧瑤笑了一下,這種掌握紅包來源的方式她從小就學得特別溜。

回到清園,只見周末前老館長送來的新的古董鐘,還原樣放在客廳內,怎么回事?

夜半下起了小雨,海棠被打落了一地,寧瑤一夜沒睡著,和上次同樣的時間,她打開房門,穿過熟悉的走廊,停在落地窗前。

客廳內的古董鐘旁,有個頎長清俊的身影正靜靜坐在那里,寧瑤往前走了幾步。

聞人淮聽見動靜,并沒有回頭,他依舊像思考般沉靜的望著鐘表,背對著她說:“陳伯,上次的齒輪和彈片都不合適,我需要新的。”

不合適?上次她看見陳經理從五金行將所有型號的零件都做了備份,怎么會找不到合適的呢?想起周末看過的展覽,她忽然腦子里閃過了什么。

她從口袋里拿出一把歪七扭八的零件,放到他身邊,笑道:“這些可以嗎?”

聞人淮回過頭,看了看她,又看到地上的東西,怔了一瞬。

那些零件是上次修完清水流音,他留下來的,沒想到被寧瑤收起來了。他將其中一塊彈片拿在手心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月光中,輕輕摩擦著那塊鐵質。

寧瑤拿起一個齒輪,一同放進他的手心,“這樣就好像,上一個作品的延續啦,很棒吧?”

她的手觸碰到他手心的那一刻,他忽然將手收緊了。抬眸只見,聞人淮坐在月光里,整個人好像被流光洗凈。他看向寧瑤,那修長澄澈的眼睛里,似乎第一次落進了月光。

寧瑤臉上一燙,裝作若無其事的將手抽出來,支吾道:“那我,今晚可以不用把自己鎖房間嗎?”

他回過頭,淡淡吐出幾個字:“隨便你。”

4

查到詩里標注的最后一個藏寶地,是二樓書房,現在聞人淮的地盤。

寧瑤想寫張字條,跟聞人淮申請一下上樓尋寶的事情,可提起筆來竟有些猶豫。

如果最后一個藏寶地真的找到那個“白羽”,那就意味著這個有趣的挖寶游戲也要結束了,她竟然有些不舍。寧瑤咬著筆,靜靜望著旋轉樓梯的上方。那是個被厚重窗簾擋住的地方,屬于他的世界,總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原本她跟沈南朝一樣,覺得他迂腐、固執,又聰明得可怕,典型的不好相處類型。但這段時間跟他接觸下來,卻發現他其實也很有意思,其實和那些珍貴的古董一樣,歷久而彌新,總能……讓人著迷。

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沈南朝,針對她上次給的工作匯報,沈南朝也認真的回了一封郵件給她,內容是,讓她繼續好好照顧,或者說是監視聞人,工作室最近也一切都好,讓她放心,最后,給她一顆奶酪球。

真是,一點都不像上司的上司啊。

放下手機,她抬眸瞥了一眼時間,咦,竟然凌晨了?肚子有點餓,她順手從冰箱拿了個蘋果,邊吃邊走了一圈,她現在毫無睡意,站在樓梯口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上樓跟聞人淮商量一下書房尋寶的事情。

想到這里,她看了一眼時間,正巧,這時候他也該在工作,應該……也餓了吧?她又回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一下,還好,里面有腌篤鮮的材料,她可以做個宵夜。

半小時后,寧瑤拿著保溫盒走到書房門前,伸手一推——竟然沒關上。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亮了室內,里面好像沒有人。

“聞人淮?”她喊了一聲,不見人回答,又探頭環顧了一圈。

室內有人點了檀香,留香滿室。陽臺前的小幾上還剩著一局沒下完的棋,紅木椅上掛著黑色的風衣。再走進去一些,是臥室,迎面是一個繪著四君子的屏風,屏風后的床很整潔,沒有睡過的樣子。角落里有一個開放式的古舊衣柜,一排排筆挺規整的四件套掛在里面,一絲不茍。

突然間,沉靜的空氣里傳來了一個腳步聲,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清晰。寧瑤心底“咯噔”一聲,想都不想,轉身就胡亂往回退。

“不可。”

提醒已經來不及了,寧瑤腳下絆到了柜子,“啪”一聲狠狠摔到了地上。啪,房間里的壁燈亮了一盞,微弱的光線下,她郁悶的抬頭看了一眼屏風旁居高臨下看著她的人,嗯?白襯衫,扣子就扣到鎖骨下,鎖骨的線條很……誘人,手上的袖子隨意的卷起,剛剛洗完澡的樣子,身材真好……

“有事?”他低頭,漆黑的目光落在她蹙著的眉目上,似乎摔得有些疼?

寧瑤爬起來拍拍膝蓋,笑著搖搖頭,把護在懷里的保溫盒放在桌上:“有,我怕你肚子餓,給你做了腌篤鮮,順便想找你商量一下尋寶的事情。詩上的最后一個藏寶地,是你的書房。”

聞人淮靜靜看她半秒,終于轉過身,用目光示意一側黑漆漆的角落:“跟著我。”

她走過去才發現角落里的柜子被挪開了,后面有一道小門,原來這里還有個密室。

長長的甬道里,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聞人淮身后,可里面太黑了,聞人淮步伐沉穩,一步都不猶豫,她看不到東西,跟不上他,只好伸手摸索墻上的開光:“為什么不開燈?”

說話間她按下了開關。因為年久失修,電線發出“嘶、嘶”的聲音后,整個清園都陷入了一片黑暗。電線短路了……寧瑤摸索著走了一步,瞬間被不知名的東西絆到了。她尖叫一聲,本想抓住前面的人,最后只抓住了他的褲腿。

聞人淮蹲下身,將她從地上撈起來,她是真害怕,一下子就沒了規矩,胡亂抱住身邊的人求救:“聞人淮,聞人先生,我看不見,剛剛摔得疼死了。”她發誓絕不是要吃豆腐,但在這種地方要想不摔跤,只能死命抱住人肉導航儀不放手了。

“放手。”他身體一僵,有些生硬的伸手推了推她,沒想到她抱得更緊了。聞人淮靜默了三秒鐘,然后猛地一用力,將她從懷里拉出來,毫無憐香惜玉地甩到了背上。

寧瑤被震得腦袋一片空白,清醒過來后又緊緊抱住她的導航儀。感覺到他的身體又僵硬起來,一只手拽住寧瑤的胳膊似乎準備把她拉下來,寧瑤趕緊求他:“不要丟下我,我什么都看不見,別丟下我,剛才摔的太疼了……”

聞人淮頓了一下,良久后,默不作聲的加快腳步,把寧瑤背出密室后,立刻關上門,把她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寧瑤呆呆站在門外,回過神來,回想了一下他剛才的臉色,啊,好像有點有趣的樣子……

沈南朝說過什么?不要突然接近聞人淮,不要跟他聊古董以外的事情,不要告訴他這個世界上的正常人是怎么生活的?

這些不要,她好像全都忘記了。

……

在清園住了一段時間后,寧瑤發現,工作室的人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好奇。每天都有同事在微信群里問:寧瑤,老大到底給你分派了什么神秘的工作啊?

每次寧瑤都會打哈哈糊弄過去。

阮阮也好奇得不得了,這天早上起來,她一打開手機,阮阮的微信就彈了出來:“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被沈總金屋藏嬌了?”后面是一個嚴刑逼供的表情。

寧瑤想了一下,她現在住豪宅,每天輕輕松松地挖挖寶,不想挖時就請個病假刷刷微博,但工資還不低,怎么看都像金屋藏嬌,只不過藏的人,是另一個人。她有些好玩的回過去:“嗯,我的屋子里是藏了一個人。”

阮阮回了個頭被炸得焦黑的表情,表示震驚,很快,又發來一條:“不是吧,難道傳言是真的?你藏了誰?”

藏了一個……

寧瑤看向安靜的樓上,今天老館長又送來了一座新的西洋鐘,此時此刻,聞人淮應該還在忙著讓那些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起死回生吧。

她想起他曾說過,這世界上有的東西是修不好的,這個修不好的東西,指的是他自己嗎?寧瑤不得而知。

她想了想,回復阮阮——我藏了一個,等待修復的西洋鐘。

……

周末時,沈南朝難得來清園。他被陳經理和保鏢攔在門外,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才放行。他和聞人淮那么熟,不知過去做了什么事,讓他成為了頭號檢查人員。不過他顯然已經習慣了,把鴨舌帽丟給陳經理,一臉笑意地走了進來。

看見院子里的寧瑤,他微微一笑,從口袋里拿出一塊奶酪球放到她手心:“這是欠你的。”

“謝謝沈總,不辛苦,我挺喜歡這個工作的。”她接過奶酪球,想著書房的聞人淮,心里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與滿足。

咬了一口糖果,她被甜得有些牙疼。看到沈南朝在看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下次回請沈總吃徐記的生煎吧,我負責去排隊。”

沈南朝笑了一下,饒有興致地盯著她。心里在想,這女孩子雖然挺嬌小玲瓏的,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笑起來像月牙一樣,看起來格外親近討喜,每天都是這么笑容滿面的模樣,眼里似乎有種很陽光的味道。她表面上看起來和其他人沒什么不一樣,很平凡的樣子,可是有的時候,突然就會變得很機靈,好像沒什么事能難倒她,至少,她現在對付他最好的朋友可是游刃有余。

真是有趣。

忽然又想到什么,他坐到她身邊,斟酌了一會兒,問:“寧瑤,如果你的上司和男朋友同時掉進河里,你先救誰?”

“那只能祈禱上司就是我男朋友了。”

“如果有人三倍高薪挖你跳槽,你跳不跳?”

寧瑤噗嗤一聲笑了,從善如流:“如果老板一定要我跳的話我自然服從安排啊。”

沈南朝沒說話,笑著看了她一會兒,想說什么,最后什么也沒說。

他去找聞人淮了。

初夏一到,綠蔭深處的老宅外,翠綠的葉子里隱藏著星星點點的白蘭,層層圍繞著園子,繽紛可人。

室內,聞人淮面色如水,骨節分明的手中拿著一本棋譜,靜靜沉思。沈南朝則心不在焉,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逗弄著籠子里的金絲雀,真真一派閑適貴公子的模樣。

一個寧靜淡泊,一個紈绔隨性,真是兩道好風景。

“聞人,我說你能不能不要看棋譜,不要喝茶,不要像我爺爺一樣?”沈南朝看不下去了,忽然覺得悶得慌,隨手把外套一解,扔到椅子上。

聞人淮看了他一眼,在問,那要做什么?他挑挑眉,說:“出去喝喝酒,相個親,要么和我去看球賽,不然,打游戲也行,我的水準可是職業級別的……”

聞人淮冷冷看了他一眼,要趕客了。沈南朝咳了咳,正色道:“其實我最近在公司聽到一個緋聞,關于寧瑤和我的。”

聞人淮頭也沒抬,似乎沒興趣。

沈南朝:“你不好奇是什么嗎?”

“不好奇。”

沈南朝靠著椅背,笑:“公司里的人都在說我金屋藏嬌了寧瑤,而且寧瑤完全沒否認。你說,她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如果不是的話,她怎么不解釋?雖然我們工作室管理得挺嚴格,辦公室戀情明面上是不允許的,但如果是寧瑤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這個女孩,有點意思……”

聞人淮終于抬眸,他以為沈南朝是來視察的,沒想到是來閑扯淡的。

“聞人,你也覺得寧瑤是個好女孩吧,不然也不會要她當你的助理。當然,你對女人沒興趣,我呢,雖然工作很忙,也不太想浪費時間戀愛,但寧瑤這樣的女孩子,我覺得可以試著去培養下感情……”

“工作上的問題陳經理會找時間和你談,你可以走了。”聞人淮一點興趣也沒有。

沈南朝搖頭:“真怕你下一秒會告訴我,色即是空。”

沈南朝負手出來,看見寧瑤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喝茶,眉眼一彎,走過去,表情盡量溫和,一點上司的架子都沒有。

“寧瑤,把手伸出來。”

寧瑤伸出手,沒想到,他又在她手心放了一塊奶酪球。

這是他最喜歡的糖,也是她第一次哄他的時候送他的,所以剛才那塊是欠她的,現在才是送她的。

走了幾步,他忽然想起什么,回過身,彎腰輕輕拍了下她的頭,意味深長:“寧瑤,雖然聞人這邊的工作比較困難,不過我很放心把我最好的朋友交給你,等過陣子聞人的事穩定了,有機會,等我再把你調回工作室,不用很久的。”

調回工作室?寧瑤暫時還沒想過這件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比較好,只好微笑著點點頭,表示她一定會繼續努力的。

5

上次在密室跌了一跤后,又被聞人淮丟出房間,寧瑤以養傷為由,借口要休息幾天。不知道聞人淮是不是心虛,明知道她不是真養傷,竟也同意了。

這天傍晚,天氣不錯,陳經理說聞人淮今日在拍賣行有事,她便跟著去了拍賣行。

趁著天黑之前的最后一絲余光,她在小院子里安安靜靜的找個地方坐下來,從窗子里慢慢觀察著聞人淮。

他在案前整理新購入的古董,低眉順眼的樣子十分清俊,睫毛竟然比女孩子還長,真的很好看。而且啊,他手上的每一樣東西,都能從壞到好,從死到生。

有的醫者救人命,有的醫者,救靈魂。

寧瑤看了良久,覺得要是把這個畫面發到微博上,一定能火。只見他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灑金銅杯,看了許久,不知在想什么。

寧瑤悄悄趴在窗臺上托腮看著他,因為陳經理說了,他的私人收藏室也是她的禁區。無奈“白羽”還是沒找到,她連匯報工作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在這里“悄悄窺視”了。

想起他的“修補論”,倒是讓她在心里轉了好幾天。

她的飼養員老寧其實很早就在操心她的終生大事,從家里出來工作之前,飼養員總是不聲不語,默默買了一堆愛情小說送給她,過陣子再問她,你喜歡白瑞德還是達西先生?那時候她都是囫圇吞棗的看,覺得羅曼蒂克不切實際,根本沒有深究飼養員的深意,現在想來,自己其實還是更喜歡白瑞德吧?

白瑞德曾對郝思嘉說過:“我從來不是那樣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它們湊合在一起,然后對自己說這個修補好了的東西跟新的完全一樣。一樣東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寧愿記住它最好時的模樣,而不想把它修補好,然后終生看著那些碎了的地方。”

某些時刻,聞人淮其實有點像她當初心里的那個白瑞德,想修補好一樣東西,卻又懼怕看到那些碎了的地方,這讓寧瑤記得很深。

如果是她,那就不讓那些東西碎掉。

想到這里,她開始正視自己的內心,為什么從一開始會對他那么關注?利用他獲得安穩工作的同時,她也如此愉快的待在他的身邊,甚至認真思考如何接近他,幫他修補自己。

這并不是她工作之內該有的思慮。

唉,總覺得飼養員寧爸從小到大給自己埋了很多坑,看那么多愛情小說有什么用,遇到聞人淮這樣的人,她依舊搞不懂。

收藏室內,陳經理忽然拿了一個手機進去,彎腰呈在聞人淮面前的桌上,低聲道:“日本那邊的來電。”

聽到這里,聞人淮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對陳經理輕點頭,陳經理立刻會意,出門的時候輕輕帶上了門。聞人淮從來不用手機的,怎么覺得有些神秘的樣子?寧瑤好奇心頓起,沒有出聲,靜靜蹲在窗臺下聽著。沒想到,電話那邊竟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白羽找得怎么樣了?”

女人啊……寧瑤心下一跳,這個詞在聞人淮身上出現,有些不可思議。

聞人淮的聲音如靜水深流:“還沒找到,不過確定就在清園內,不急。多謝你帶來的消息。”

那個女人在電話那端笑了笑,“謝什么,那是你爺爺的重要遺物,我有義務幫助你。我們是什么關系,不用客氣。”

寧瑤以為自己聽錯了,聞人淮居然笑了一下,語氣溫和:“多謝。你這次打來有什么事?聽說你在日本幾個大學的講座已經結束了。”

那個叫“南方”的女人聽到他這么問,聲音里隱隱帶著意思喜悅:“是的,我馬上就要從日本回來了,給你帶了一批非常好的貨,還有一些要麻煩你修復的古董,回國之后我會第一時間來見你,順便談一談我們上次在郵件里說的事。”

這么愉悅又親昵的談話,聞人淮居然沒有一如既往的漠然,而是平和的回了一句:“好。”

寧瑤趴在窗臺,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心頭如震。然而,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聽見頭頂有個清冷的聲音落了下來:“你還想聽到什么時候?”

寧瑤有些尷尬的抬起頭,瞬間就看到,頭頂的星光,和抱臂靠在窗前的聞人淮。就是這種時候,好像有星星落下來,又好像,那些星星其實都是他的眼睛。

她無奈的向他招了招手,露出一個笑容:“好巧,你也在這里看星星啊。”

對于她每次裝傻充愣的招數,聞人淮早已習以為常。他微微挑眉,慢慢道:“清園一樓左側,有間僻靜的房間,我已經讓人收拾出來了。”

“嗯?”

“給你關禁閉用的。”

寧瑤:“……我錯了。”

他用手撐住窗臺,低頭望著蹲在窗臺下的她,認真看著她的眼睛,問:“錯在哪兒了?”

寧瑤嘆了口氣,反正都要被罰,倒不如大大方方攤開來說,“我聽到你和電話里的人說白羽的事,其實我想問,白羽和你的爺爺,有什么故事嗎?”

聞人淮:“為什么好奇?”

寧瑤愣了一下,盯著他眼中的星辰,險些陷入進去。她剛才一直在審視自己的內心,是的,她為什么好奇,為什么對他的一切那么在乎?她也不知道,但是這種想法她一直都有的,她也從不避諱說出來。

“就是想知道更多關于你的事情。這塊白羽,似乎對你很重要。”她非常認真,而且這樣一根筋認死理非要知道他故事的情緒,她從未有過,很奇怪。

聞人淮望著她,漆黑如潭的眼底并無波瀾,與她對視良久,忽然間,他輕輕開口道:“你對古董很感興趣?為什么對機械也略知一二,學過嗎?”

寧瑤:“我爸爸很喜歡古董,也喜歡西洋鐘,所以我從小也跟著看了一些,不敢在你面前說懂,我只是知道一點皮毛而已。”

聽完她的話,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又沒頭沒腦的問她:“你為什么,會對一個并不熟悉的人感到好奇?”

寧瑤望著他的眼睛,“可是我覺得,我已經對你很熟悉了。”

聞人淮的目光閃了閃,靜默了片刻,他直起身體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里的星星仿佛都重歸于黑暗之中。

“不要對我有太多好奇,寧瑤。如果你還找不到白羽,那么我們的關系,也許會比‘不熟悉’,要更遠一步。”

寧瑤又一次感到人生好艱難。

不,他才不是白瑞德呢,他是一個沒有彈片的西洋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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