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從醫務室出來，沿著鋪著一條鋪著石子的小路朝著食堂走去，這里本沒有路，卻總是有人踩出一路小道，后來學校干脆修成小路鋪上石子兒。校園里半人高的冬青樹四季常綠，風景依舊，人事浮沉。關山收起思緒，他在自己必經之路上，瞥見了王建軍，立時感到心頭一暖。可很快也發現了異常，正躲在一大簇冬青樹后面的王建軍，并不像是完全在等他，因為他關注的是另外的方向。

王建軍半蹲著身子，一動不動看著什么，關山不由得有些好笑，“這小子，這會不應該是等著兄弟出來，請客吃早點嗎？”，當下主意打定，他躡手躡腳地靠近，準備給王建軍暴擊的手掌卻輕輕地落下···他也發現了不對勁···

五個男生圍在一起，他們不是在聊天，而是在談判。

“馮書亮，你說說這次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被夾在中間的聲音有些顫抖。

聽到這個名字，關山腦袋“噌”的一聲有些發脹，記憶如潮水般涌現，馮書亮是他的同班同學，性格孤僻，學習很用功，但成績始終徘徊在中游，因為他的性格原因，沒有多少同學愿意與他打交道，包括關山，甚至還帶頭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沉默一號”。

可眼下，關山卻突然想多了解一點這個人。“建軍，沉默一號家是哪的？”

“你，你說什么？”王建軍沉默了一會，轉過頭來，有些驚訝。

“啪”一聲脆響，馮書亮臉上五個手指印。

關山按在王建軍肩膀的手，力道加重一些。

“你連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妥，不就是換個稿子···”其中一個狐假虎威梳著三七分頭的家伙又上前踹了一腳。

其它人也不甘示弱，對著馮書亮一頓拳打腳踢，可他卻一聲不吭，默默承受著···

王建軍有幾次想沖出去，被關山硬攔了下來，他有些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聽我的，現在如果沖出去，只會讓事情更麻煩”。

王建軍一愣。

“相信我，我有辦法解決”關山的聲音不高，但充滿著自信。

說完俯在耳邊說了幾句，王建軍退后幾步，然后跳到主路上邊跑邊喊，”馬校長來了，馬校長來了“。

”洪哥“三七分頭聲音有些急躁。

“這事沒完，我們走”洪哥大手一揮，幾人匆匆離開。

馮書亮依舊保持著雙手護頭的動作，等王建軍再次折返的時候，手里多了四個包子，“食堂只剩這幾個了，被我全包圓了···”他的嘴里塞的滿滿的。

關山接過一個包子，咬了一口，還是那個味道，包子里油水很少，但白蘿卜餡料十足，當年一再嫌棄和鄙視的東西，再次品味卻又是那般美味，他大口吞咽起來。

“哎，關山難越，這二食堂的包子你可是向來抵制的啊···”王建軍揶揄關山的時候，就會用《騰王閣序》中的句段來叫他，“不對啊，你這周來到學校跟換了個人似的，要不是我知底，我都要懷疑你有個雙胞胎兄弟”。

“別貧了，要上課了”說完努了努嘴，王建軍會意。

兩人起身，假裝路過，“關子哎，你說你咋這么牛掰呢，你踩條近道出來，學校就修成石子便道，可你說，除了我們幾個，誰還走這里？”

“嗨，馮···沉默一號，你還在這思考人生呢？快上課了”王建軍的表演天分，渾然天成，可惜在人生這座大舞臺，演砸了。

馮書亮看了兩人一眼，眼睛又盯回地面，他用手輕拍衣領，化解尷尬的同時，還是不想讓同學看到自己身上的腳印，可這兩人今天卻并沒有像平常那樣，打個招呼便離開，馮書亮便準備自己起身離開。

關山兩人見狀，快步來到馮書亮的跟前，想招呼他一起走，馮書亮并不領他們的情，他低頭轉身想要離開。關山攔住了他，他將王建軍手中的兩個包子抓過來，塞到馮書亮的手中，“沉默，幫我處理掉，我得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馮書亮擺手的同時，眼睛看向王建軍，他的意思很明顯，“你兄弟幫你處理一樣的，何必找我呢”。

關山將他喉結跳動的一幕看在眼底，“建軍，你還吃得下啊？第一節可是宋班頭的課”。

王建軍頭搖得像波浪鼓，“我已經吃了四個了，我得保持七分饑餓感上課”。

“沉默一號，你要吃不下，就幫忙處理一下，我真的要去校長辦公室”關山不想糾結了，手上一推，倆人推讓之間一個包子掉在了地上。

三個人都愣了一下，馮書亮急急彎腰去撿，關山則拉了一把王建軍，兩人快速離開。

“關子，我可就吃了兩個包子啊”

“我就吃了一個，我說什么了？”

“哎，關子，越來越搞不懂你了，你說，他會不會吃包子啊”

“要不你去看看？”關山沒想到，自己的一句戲言，卻馬上得到了贊同。

“正有此意”王建軍轉身往回走。

“別去了，兩個都吃掉了”關山說道。

“我信了”。

“你剛才說你要去校長辦公室？”王建軍見兩人去的是教學樓的方向，有些不解。

“你有時候是真的軸，該堅持的不堅持，不該倔強的卻逞強”關山脫口而出。

“你可拉倒吧，小爺這是個性”王建軍不以為然。

通往教學樓一路上指指點點，起初王建軍有點不適應，可一瞧關山，人壓根就像沒事人一般，他也不由得挺了挺腰桿，只是人多的地方，他會不由自主用手指指手旁邊，像是告訴大家，“是他，是他，是這個人，看清楚”。

“關山，你們班主任讓你現在去他辦公室一趟”，一個女生抱著課本對他傳了句口信，便紅著臉跑開了。

“嘖嘖，出名就是有好處，校園里誰都認識”王建軍一臉賤笑。

“你先去教室，我去老宋那里“關山本來打算下午上完課以后再去找班主任，現在看來老宋應該是扛不住了。

讓學生順便叫關山來辦公室，也是宋學平一時興起。

“關山，坐，”宋學平笑瞇瞇指著一把靠背椅，關山搖頭，自己站著就好。

“喝茶嗎？老師這有一罐好茶？”宋學平又起身要去泡茶，這一系列反常的態度讓關山暗呼不妙。

“老宋，這是玩的哪一出？”關山心里不解，弱弱地叫了一聲“老師?”

“是這樣，關山，作為你的班主任呢，我首先得恭喜你，下一次年級考試的大會發言是你的了。”

“納尼？”關山一臉問號。

“學校把名額定給你了”宋學平抿了一口茶。

見關山有些發懵，宋學平很滿意他這個表情，“馬校長的原話是如果你的發言名副其實，他沒話說，否則，誰也保不了你”。

“行”關山一口答應。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宋學平大喜，他都已經做好了苦口婆心規勸的準備，可全都沒用上。

“我可不是君子”關山心里嘆道，“不過考個年級第一看來很有必要。”

“行了，快上課了，你先回教室吧”宋學平看了一眼時間，離上課還有五分鐘。

“老宋，咱班上馮書亮···”關山提了一句。

宋學平臉色一變，“先去上課”。